风袭玉终于忍不住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改进什么改进,回你的西南修法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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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袭玉是猜想子桑悼不会老实地缩在春知城,但他是真没想到,这混蛋玩意胆子这么大。
他动不了凡人动不了修士,竟把主意打到了神仙头上!
关键是真让他成功了!
风渊和烛玄揽还是跟了上来,两人看着一片荒凉的天界,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天界,通常意义上指代日月星辰之下,不周山之上的一个个福地。
此界与人间并没有物理意义上的阻隔,像是宫殿一般浮在云层之上,位置不停发生改变――只有大门永远在不周山山顶立着。
福地之间以玄梯相连,神仙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此谓之“九重天”,而九重天再往上,日月星辰之外、无声无光无灵气无死气之地,就是混沌的居处。
天界中的福地虽然位置总在改变,但总占地是不变的,四周还裹着凡俗莫近的结节,像个大盒子。
风袭玉不乐意挨着这盒子,找混沌时从来都是躲开天界往上走――反正赤谷在太虚大陆最南边,他也不用多绕,直向上飞就碰不着天界的边。
因此他找了混沌那么多回,愣是没发现偌大个天界已经破败成了这幅模样。
原本总是有仙来往的玄梯上空空荡荡,有些还断了一截――这就是个阵法造的悬空桥,凡俗肉眼不可见,想是阵法被入侵者给破坏了。
半数福地里蕴着死气,像是被洗劫了一般只剩断壁残垣,不少神花神树上还留着牙印子,不知是哪个不讲究的饿死鬼啃的。
更多的,是散落的衣服、发饰,堆在一起,像是一个个神仙凭空消失在原地。
――也的确如此。
三人寻着死气赶到一处福地,正瞧着子桑悼抓了一团死气吸食。
而他的脚下,是与之前所见如出一辙的一堆衣物。
这处福地被改成人间府邸的模样,居住于此的仙人右手滴着血、提着一柄剑,左手捂着伤口,被另一名神仙扶着,怒视着子桑悼。
子桑悼背对着宅邸的大门口,那位扶着人的神仙首先看见了匆匆赶来的三人,脸色微变,高声道:“三位同僚,且避一避――”
他话音未落,就见为首那位红衣仙随手抽出一把赤金色的长鞭,“嗖”的一声甩了上去。
子桑悼身形一散,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他站在了宅邸的一处假山之上,眯着眼睛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凤凰大人驾到。”
几十年过去,他身上属于人的气息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鬼物的阴冷暴虐。
“凤凰大人?”出言阻拦那人一愣,继而面上浮现出些狂喜神色。
风袭玉冷冷地看着子桑悼,话却是对那二人说的:“你们退下。”
那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看了一眼手中扶着的、虚弱的同僚,还是一咬牙,道:“是。”
子桑悼没在意离开的神仙,只是手里揉搓着那团死气,漫不经心地叙旧,“多年不见,在下始终严格遵守着契约,凤凰大人却见了我就是一鞭子,这可真叫人寒心。”
风袭玉笑了一声,眼里却不带笑意,“是吗?我倒是没想过,你胆子竟能这么大。”
“在下可是鬼物。”子桑悼青白的脸上嵌着一双黑洞洞的眼,此时,那双眼正盯着风袭玉,连个余光都没分出去,“不吸食死气,不需多时就会自行消散的鬼物。”
“既不能碰凡人,又不能碰修士,除了上天,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风渊看着他与风袭玉对峙,看着他阴鸷的脸,脑中不断闪过记忆中温和有礼的人。
只觉得陌生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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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尘祸(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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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你短短几十年,把天界折腾成这般模样。”风袭玉手里提着赤金鞭,与假山石上的子桑悼相对而立。
子桑悼将手中的死气一放,了当道:“凤凰大人上界,便是来与我聊天的?”
“你着急什么。”风袭玉慢条斯理地把鞭子折了几折,握在手中,退后一步,把烛玄揽往前一推,“我动不了你。既然你这么想打架,不如同他过过招。”
烛玄揽动作利索地摸出一把扇子,先甩手给了风袭玉一击。
风袭玉老神在在地甩锅,本想着这小子不至于在外敌面前闹幺蛾子,没防着他,被肘击击了个正着。
他硬生生咽下闷哼,看着身形如电般窜出去的烛玄揽,强行说完台词:“……也试试你这些年长进了多少。”
个臭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风渊注意力全放在一闪身消失的烛玄揽身上,没发现风袭玉的异常。
烛玄揽今日着了一身墨灰色长袍,像一道烟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子桑悼身后;他手上的扇子附有咒法,对鬼物有极强的杀伤力。
玄色扇面划过,带起凄厉的裂空声,子桑悼却像是身后长了耳朵,一个旋身避了过去。
“烛龙玄揽大人。”子桑悼无血色的脸上勾起}人的假笑,漆黑双眼深渊一般,“早有耳闻,一见方知传言不假。”
烛玄揽真打起架来不喜废话,尤其在不知对手底细的时候。
他手腕一转,那扇回旋镖似的被他掷出去,直击子桑悼心口,同时反手一拿,凭空又取出一柄扇,紧随其后向他面门袭去。
子桑悼不敢大意,也收了心思,避开双扇,右手直直插入心口,再拿出时,手中握住了一顶八尺高的招魂幡。
那幡在他手里轻若无物,向上一抛,瞬息在他身周笼了一层阴森死气。
紧接着,阴风四起,鬼哭声从府邸八面传来,幡动了起来。
烛玄揽双手持扇,面色稍凝。
这鬼物不好对付。
他在前面顶着,风袭玉倒是有闲心与风渊开私聊:「他之前也是专研符咒阵法的?」
「不是。」风渊不太清楚这两人的战斗力哪个高,有些忧心烛玄揽打不过――虽说看这架势他是稳占上风,「他一直以剑修的形象示人。」
剑转法?风袭玉心说那他学得还挺快。
招魂幡,顾名思义,是招引亡魂用的旗子。
有些魔修会以此为本命灵器,炼化鬼物收归己用,以此修炼。
当然,鬼主要是乐意,也可以这么做。
子桑悼口中低低念了一段咒法,却见一只接一只的鬼物从那幡中飘了出来,像是没有神志一般,木楞地盯着眼前的烛玄揽。
――但这本是不可能的。
风渊视线扫过,骇然发现,这十四只鬼物竟全部都是神级的r!
如今人间算上子桑悼,也不过才三只神级r,已经逼得人族节节败退,这十四只r鬼若是加入战场,人类必输无疑。
风袭玉和烛玄揽的脸色也变了变,前者攒紧了赤金鞭,后者则放下了扇子,手伸入随身空间之中。
――那把通体无光、槁白如骨的剑被他取了出来。
此剑无名,风渊从未见他用过,却早知其存在。
那是上任龙神留给烛玄揽的“宝贝”之一,以其骨制成的剑。
追究起来,还是风袭玉这个涅后拿旧骨做鞭子的凤凰给的破启发。
剑是制成了,可一者烛玄揽不喜人形,不需这人形时能用的顺手武器,二者就算能用,他也不愿用这把剑。
对于烛九阴留下的一切东西,他都是抱以心向往但敬而远之的态度,这龙骨剑更是如此。
每每此剑被取出,定是遇上他轻易难对付的强敌时。
她心提了起来,听耳边风袭玉沉声问:“子桑悼,你不怕反噬吗?”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本就惨白的脸似乎都暗淡了些,“在下离了春知城上天界,自然是有所准备。如此僵持也无意义,两位不如网开一面……”
“不可!”
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声,随声赶来的,是一位身着银甲的青年。
那赫然是之前扶着同僚离开的那名神仙。
青年疾步上前,瞥过一人一剑挡在最前的烛玄揽,半跪于风袭玉脚边,抱拳道:“凤凰大人,万不可放跑了他!此鬼狡诈阴险,实力高强,天界众仙已被他残杀至十不存一,若让他回了他那春知城,再想封印他就难了!”
风袭玉一眼便认出他真身,但此时不是说话时候,只道:“你先起来。”
子桑悼冷漠地看着那银甲青年,嗤笑一声:“封印我?小将军未免太自大了些。”
青年恨恨地瞪视着他。
子桑悼无趣地转过头,道:“所以呢?几位打算与我两败俱伤的打一架?那我可要提醒一二,人间如今不止我一只神级r在,在下毒瘤一个,魂魄散便散了,几位可都是尘祸中的风流砥柱……”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之人,看到风渊时,好像波动了下,却转眼恢复平静,“我手上的十四只r被我拘着,看着温顺。但若我死了,他们可不会如我这般好说话。”
若纯论战力,烛玄揽一个打他十五个都不成问题。
神级r,带个“神”字,也许能把普通神仙逼得走投无路,在烛龙面前却如同三岁小儿比之成人一般力量悬殊。
但他强行遣灵不难,要将他们全部封印回山川法,就不太容易了。
……也只是不太容易而已。
烛玄揽眼色一暗,毫无征兆地出手,龙骨剑携着灵力横扫,直接扫飞了五个呆楞着的神级r鬼。
子桑悼暗骂一声,人没吓唬住,他只能行下策,轻飘飘带着招魂幡往上,手中快速结印。
那些失魂似的r鬼空洞的眸中蓦地泛起冷光,在他身周围成一圈,手中祭出不同法器,对青烟般掠来的烛玄揽露出了獠牙。
“你保护好他。”风袭玉给风渊丢下一句吩咐,飞身而上手腕一甩,挟着燃火的赤金鞭加入了战场。
风渊心焦地按着手指,看着天上缠斗起来的神r与龙凤。
一旁的小将军也想上去帮忙,又以为风袭玉那句前后不沾的嘱托是冲着他的,只能停留在原地转圈,还要安慰风渊:“别怕,我保护你。”
风渊古怪地看他一眼,担忧的情绪都被压下了些,她不忍地告诉这青年:“以你的实力,可能保护不了我。”
小将军一愣,也反应过来,能和凤凰与龙神一起出现的怎会是泛泛之辈?
他燥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想道歉,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等他一句“恕罪”终于到了嘴边,风渊已经又将注意力挪回了战局。
那小将军只好咽下话语,也跟着看向空中。
他见风渊浑身上下写着“紧张”二字,还以为战局焦灼,可仔细一看,才发现烛玄揽和风袭玉几乎是以收割的架势在推进。
一红一灰配合默契,凤凰火顺着鞭子缠上被驱使的神r,将死气削弱至一定程度,而后赤金鞭一甩,丢给一边的烛玄揽。
烛玄揽熟练地接过鬼物,打上临时封印的符,塞进专门囚禁鬼物的玉瓶内。
简直流水线作业,不消片刻,十四只神r便覆灭了半数。
真上手了,烛玄揽就发现,这神r看着唬人,实际战斗力却远不如真正的“神”级鬼物。
想来也是,子桑悼终归不过凡人堕鬼,短短七十年炼成十四只神r已经令人吃惊了,若这些r各个战力超群,那他是否压制的住,也是个大问题。
子桑悼在仅剩的七只神r形成的保护圈内,脸色阴沉。
他也并非毫发无伤,毕竟三岁小儿都知道“擒贼先擒王”,风袭玉的鞭子一找到空隙就往他身上抽,那火星子长了眼似的往他“衣袍”上蹦,一副跃跃欲试要吞吃死气的模样。
此时,他脸上带着一道冒着死气的伤口,手中又结下一枚印。
突兀地,他唇角一勾。
在场众人心里俱是一跳,就见那r鬼轻飘飘往后一退,一面倒的局势下,嗓音居然还含着笑:“两位大人实力超凡,在下实在难以招架。”
他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裂隙,竟是不知何时已设下了逃跑的空间阵法!
最靠近龙凤的两只神r发狂一般扑了上去,一对一纠缠住他们的步伐,子桑悼则是将剩余的五只r收回,眼里涌动着浓重的阴霾。
他动作很快,裂隙开全后废话也不多说一句,一只脚就踏了进去。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柄泛着金属冷光的长剑洞穿了他的胸膛。
时间像是被拉得极长,风渊看见他一点点低下头,怔怔地看向心口透出的剑尖。
子桑悼像是想要转过身,但他的身躯被那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于是他扭过了头。
鬼物的头颅转过一百八十度,漆黑的双眼泛起猩红――鬼物已经没有血液了,她不知这猩红是从何而来――他看着她,缓缓张口。
“渊渊。”r的声音嘶哑,脸上笼罩着浓厚的死气,和风渊记忆中的模样已是天差地别,他如同乱葬岗中爬出的复仇者,人的部分全部剥离,只剩一腔怨怼与恶意。
眼白被猩红占据,子桑悼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有各种情绪翻滚,那一瞬间,活人的生气好像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不过一瞬。
空间裂缝中伸出另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他,一把拉了进去。
在他的脸消失前,风渊听到他说:“欠你的一剑还清,下次……”
风渊喃喃接下他未尽的话,不知是帮他说全,还是自己立下了誓。
“我会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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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尘祸(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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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回到尘祸一百年。
朗城,城池中心。
此处原本是一个露天广场,如今却突兀地多出了一出高台。
细看来,那高台约有六七尺高,底部是普通的石料,待到三分之一处,颜色却逐渐变得晶莹润透,至高台顶,已是下品灵石的色泽。
纵使下品灵石不像上品灵石般稀有,能砌这么一处高台,也已经是令人咂舌的财力了。
当然,砌台子的凤凰大人没觉得有什么。
灵石嘛,不过是蕴含灵气的石头而已,有什么值钱的,顶多用起来方便些,既然需要,拿来用就是了。
比如现在,通天阵本就不是个简单的阵法,还要叠一个茫茫,周围的灵气势必要被抽空,自然只能拿灵石来堆了。
阵法以朱砂做绘,四面用上品灵石压阵,八个方位之上均有神兽掠阵――一身红衣的风袭玉赫然在列,正不爽地盯着烛玄揽看。
――这臭小子不对劲很久了,天天逮着机会就和风渊勾肩搭臂拉小手,等尘祸事毕他非得跟他算算总账。
阵法之内,各城池的佼佼者分于各方位,有人兴奋地小声谈论,有人紧张地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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