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的谢氏拎起长刀
作者:残卷
简介:
谢绮二十岁那年被丈夫所杀,重生后不想重蹈覆辙,于是十五岁成婚当日出逃,藏匿人间,暗自谋划布局,想救自己性命。
她的计划需要帮手,于是谢绮盯上一个将死之人——罪臣魏时同。
这是一个想要灭她谢家,却被谢家陷害的倒霉蛋,入狱后被皇帝定罪,流放边疆。
于是三年后,元贞九年冬,谢绮出现在瀛洲某处的河滩上,准备劫囚。
第1章 涅槃
在谢绮的记忆里,元贞九年的冬天极冷。
她伏在林间,揉搓着冻僵的手掌,目光穿过雪幕望向河滩,定了定心神。
魏时同的囚车,今日会经过这里,虽然她记得日子,但并不知道具体经过的时间。
一旦错过,就没有机会了。
四周的土地被大雪覆盖,唯一的黑色,是山坡下的那条河,中午时分,一道黑色的队伍缓缓而来,谢绮的神思骤然绷紧,握住身下的长弓。
人影近了。
十名士兵披甲带刀,为首两人骑马而行,包围着囚车,囚车里的魏时同披着一件毛毡,隐约能望见脸上的伤口。
谢绮悄然站起身,张弓搭箭,瞄准骑马者,飞速放出两箭。
运气好,今日有大雪,却没有起风 ,两支箭簇穿过雪幕,刺中对方咽喉。
“有人劫车!”
士兵很快反应过来,有的已经翻身上马,横刀而来。
茫茫雪野间,无处可藏,她走出林外一路向前,同时抽出箭羽,张弓,速射四箭。
士兵未到身前,已经坠马,谢绮拔足奔向囚车方向,抽出腰间佩刀。
风雪大盛,空旷河滩只闻金铁之声,刀剑劈砍肉身,温热的血喷溅在冷雪中,留下尸体的余温。
谢绮劈开铁链,笼门大敞,她抬腿跨进去,蹲到囚犯身边,伸手拨开他散乱的发。
魏时同少年得志,王城之中是出挑的谋臣,又因为生得俊美,许多闺中少女对他青眼有加,王城中亦有大臣向他提出结亲的想法。
也算是位青年才俊,可惜因一场政斗落得如此下场,白鹤落入沟渠,连鸡都不如。
谢绮掀开他的毛毡,底下的身躯早已是一片狼藉,溃烂伤口散发着腐臭。眼前人受过拷问,伤势似乎比想象中的严重,此时正沉沉闭着眼,牙关紧咬。
魏时同悄然掀开眼皮,猛然扑过来。
谢绮身影一闪。
这一扑用了大力气,魏时同撞在木板上时,“咣”地一声巨响,没等他摆开架势防守,就被谢绮一把提起来。
他仰躺着,一只脚踏上胸口,力道极重。
魏时同猛咳。
“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谢绮踩住魏时同,仔细端详。
魏时同斜乜着她:“我有今日,也是因为谢家。”
倒也是。
谢绮也没争辩,“想报仇,等你先活下来再说。”
避免他反抗,谢绮劈晕魏时同,将人拽出马车。
……
最近的城镇离此地十五里,如今以魏时同的体力,只怕没到城里求医,人先死掉。
按理说,魏时同本应该死在路上。
谢绮牵着两匹军马,带着魏时同就近找了一座破庙,有个背风处,总比没有好。
神像姿态高大,威风凛凛,俯视众生,谢绮在神像脚下生起火堆,热浪袭来,驱散寒意。
“你不冷吗?”谢绮掀起眼皮,望向远处。
魏时同靠着抱住坐下,不肯言语,谢绮四下端详,寻到一块石子攥在手中,丢向魏时同。
“你吃饱撑的!”魏时同捂着脑袋,扭头大骂。
精神尚可,就是身体不行。
“为了救你,我在雪里趴了一天,还没吃饭,哪里能撑。”
谢绮伸手摸向腰后的口袋,半天掏出两块芋头,放在火边烤。
“救你是为了让你活着,你要饿死冻死,我功夫白费。”
她用手翻转芋头,声线慢悠悠,戳破魏时同的心思,“我这不是嗟来之食,你欠我人情,要还给我。”
没多久,她听见衣料的窸窣声,眼前光影暗淡,魏时同磕磕绊绊地坐过来。
谢绮会心一笑,又将随身的水壶递给他。
流放之路不是出游,官兵巴不得让囚犯多受些罪,用世家文人士大夫取乐,掩盖内心深处的不可得。
魏时同一日未进水米,喉间干渴,他接过水壶痛饮,许久才将壶放下。
神庙之中,只闻木柴爆裂声。
“你图什么?
“你不是想削藩吗?你替我做事,帮你杀谢氏父子,如何?”
魏时同怔怔地望着她,心中有一道念头闪过,这人肯定是疯了。父弑君有违人伦,谢绮作为谢氏嫡女,出身高贵,备受尊崇,又为何要杀谢镇呢?
河滩间魏时同一眼就认出了她,七年前他为安抚使前往贺州,受她父亲谢镇接待,酒席间曾与谢绮有过一面之缘。
魏时同望着芋头,记忆回到五年前的暮春,谢镇格外宠爱她的女儿,甚至连她误闯酒宴,连责罚都没有。
那张脸庞在魏时同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他想起谢绮当年的眉眼虽然弯着,但眼神却是冷的。
对方看出他的惊讶,想了想,扭头说道,“魏时同,我不是第一次见你。”
“我自然知道,七年前我出使贺州…… ”
谢绮忽然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
浓烈的血气沁入魏时同的鼻翼。
魏时同下意识别开脸。
“今日你本该死在这里,死于流放的路上。”
魏时同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觉得可笑,“谢家嫡女还会占卜之术?既然如此,你有没有算过谢氏何时覆灭?”
谢绮笑而不语,低头翻拨火堆,芋头早已漆黑崩裂,白色肉在缝隙中若隐若现,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扎起来,递到对方面前。
魏时同迟迟不接,谢绮见状也不勉强,将芋头放在地上,又抽出腰间一支短刀,放在地上。
如果魏时同不肯答应,他这条命,也没有继续留着的理由。
她望向魏时同,希望对方明白眼前的状况,“如何还我的人情,魏大人自己挑一个。”
天光从梁间空隙中透出,照在黑色的香案间。
魏时同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却没看见谢绮的身影。
他茫然坐起身,忽然听见外面的轮毂声,他翻身走到窗前张望,却发现谢绮正驾着一辆马车,走到庙前。
风雪涌入金堂中,经幡起伏翻卷,谢绮推门而入,见魏时同站在窗前,掏出昨夜烤过的芋头抛给他。
魏时同慌乱接住。
“走吧。”谢绮跨出了大门,
既然昨夜选了食物 ,今日他只能上车。
路况不好,虽有颠簸,但是比之前好了太多,魏时同嚼着芋头,心想军马金贵,换回来的绝不止一辆马车。
或许谢绮还有盘缠。
但是寻常人家知道是军马,又怎么敢买?
魏时同掀开门帘,探头叫了一声。
“谢姑娘。”
谢绮回过头。
“那两匹军马,你卖给了谁?”
谢绮收了视线,望向前路,“山贼。”
高门子女哪有人熟悉山贼行踪?
谢绮的门路比他预料的要广,只是眼下与谢绮并不熟络,有些事情也不好问出口。
魏时同望着前路,大雪覆盖土地。
“我们要去哪儿?”
“杨仙镇。”
杨仙镇位于贺州与瀛洲交汇,虽说是个镇,但交通贸易发达,也通水路,沿水路通行,直达天子城。
风水宝地历来军事要地,如今杨仙镇归瀛洲管辖,两州部的藩王时常因杨仙镇有摩擦。
这么说来,谢绮此行是向东。
魏时同倒是想起一件旧事,“五年前,在下记得瀛洲周家与谢氏联姻……”
他以为谢绮前往瀛洲,是去找她未婚夫——瀛洲节度使周道山,
谢绮收了马鞭,安静地望着他。
“魏大人耳目灵通,可曾听说,五年前大婚夜,我持刀威胁周道山出逃,被周家兵马追捕的传闻?”
新婚夜,持刀劫持新郎,瀛洲藩主周道山,加在一起,胆战心惊。
车到杨仙镇,谢绮带上斗笠,杨仙镇也是商贸交汇之地,路上也看到许多西西域商人兜售香料皮具。
谢绮驾着马车穿过人群,来到一家客栈。
客栈生意火爆,往来人流交织 ,厅中用饭的人很多,伙计双手端菜,身法利落,游鱼一般在人中穿行。
魏时同站在角落里,不太想引人注目,风餐露宿被磨平的食欲,在满室酒肉香中重新焕发。
他望了一眼柜台,谢绮还在问掌柜有没有空房,目光游走间,忽然发现客栈墙上有几张告示,贴得都是通缉令,有新有旧。
魏时同发现有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只是告示有些年月,纸张风吹日晒,有些泛黄,他再三辨认,确认上面画的是谢绮,伸手拦住经过的伙计。
魏时同示意墙上的告示:“上面的通缉文书,你们不换?”
“人没抓住,自然不必换。”伙计闻言望了一眼,“贴了许久,应该是抓不到了吧。”
很少有问过问告示,伙计不免好奇:“客是赏金猎人?”
魏时同心思一转,顺势接了:“算是。”
伙计一指墙面,“那客可以去揭榜,然后带着告示去官府接差。”
魏时同故作惊讶:“竟是这样……多谢提点。”
伙计回了一句,飞快走远,魏时同走到墙边撕下告示,再回去时,谢绮已经走过来。
见他手里多了一张纸卷,谢绮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五年了,你的通缉文书,还挂在这里。”
魏时同轻轻抬眼,“谢姑娘果然深藏不露。”
谢绮不置可否,经过魏时同身侧,转身上楼。
她只订了一间房,魏时同觉得有些荒唐,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谢绮看穿他的局促,但并不想在意,行路多日,她需要喘一口气,于是坐在桌前,倒了一杯热茶,端在手里啜饮。
屋中安静许久,终于听见了魏时同的声线。
“谢姑娘,你只订了一间房?”
谢绮连眼皮都没抬,“我没有多余的钱,接下来还要用钱为你治伤。”
一句没钱,让魏时同彻底噤声。
魏时同想了半天,又道,“那在下睡地上。”
“睡床。”
谢绮打断他。
茶饮尽,驱散骨血中的寒气,她在心中算了算时间,是时候该出发了。
谢绮站起身,拿过桌前的斗笠系好,“我去寻医,你尽量不要出门。”
她走出客栈,迈进日光中,身影没入人群中,不见踪迹,许是常年行路培养的敏锐,谢绮站在街上,回望向客栈。
魏时同的窗扉掀开半幅,露出一颗头盔的脑袋,在与她视线相撞的瞬间,猛然缩起来。
第2章 蛇医
杨仙镇东北处,甜水河。
河水已然结冰,两岸往来的都是一些商贩,其间多是船夫,冬日封河没有营生,多数的日子给别人打短工,或者捕鱼为生。
甜水河贯穿杨仙镇,镇里的河道较细,在东北处逐渐弯曲宽阔,谢绮沿着河岸行走,寻找着传闻中的渡口。
走了半个时辰,在一棵垂柳下,发现了木头搭建的破渡口。
谢绮弯身坐于垂柳下等待。
临近傍晚,炎阳气数将尽,橘红的光染红云层。
谢绮听见踏雪声。
有人提着扁担由远及近,谢绮起身,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男子,皮肤因为常年吹拂河风,晒成土地般的颜色。
对方问:“你干嘛的?”
“我要求医。”
男人仔细打量谢绮:“你不是本地人。”
谢绮从怀中掏出几枚银铢。
“我急于救人,麻烦船家行个方便。”
那人看都未看,转身便走。
“你找医者,该去城里。”
已经是傍晚,周围的集市早在中午散去,寻常人不会在傍晚出现在无人的河岸边。
谢绮没有争辩,收好银钱,跟在那人身后。
“你听不懂人话?”那人回头,细小的眼睛里泛起警觉。
对方语气不善,谢绮心知找对了人,干脆也不藏, “我有一个病人需要救治,需要找蛇医江银廓,我并不想找麻烦,只是想寻医救人。“
“你现在已经在找我的麻烦了。”男人转身面朝谢绮,用目光示意她身后的方向,“要么滚回城里,要么我揍你一顿,你滚回城里。”
谢绮发现交涉无法,垂头想了想,伸手扯掉了脖领间的绳扣。
斗篷落到地上,腰间的刀暴露在风雪中。
谢绮说:“我选揍你一顿,然后你带着我见江银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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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山许久没有闹过这么大动静了。
江银廓正在堂屋里摆弄几只毒虫,护院的下属前来禀报,说东家让他传信,不许她出门。
她爹鲜少管自己的行踪,江银廓心知出了事,于是妥帖封好虫罐,这才抬眼询问。
“出事了?”
“有人夜闯兔子山,人已经打进了寨子。”
“多少人?”
下属顿了顿,才接:“一个。”
江银廓笑出声,下属不敢再讲,心知这笑音是在嘲笑他们无用。
半晌,江银廓开口:“我爹去了吗?”
“我来的时候,东家已经过去了。”
江银廓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
“人家图什么?”
下属答:“对方说要找你。”
江银廓思忖片刻,解下腰间围裙,朝门口走去。
下属下意识伸手去拦,“小姐,东家说了……”
后面的话,那属下不敢再说,江银廓的眼锋冷冷地扫过来,稍有不慎,只怕舌头不保。
江银廓的目光从他的脸游到手上。
“你的手还要么?”
下属惊醒,猛然抽手。
江银廓走进寒风中,沿着声音的方向去,只听厅堂的方向传来男人的喊杀声,心知自己找对了地方。
江银廓绕了侧门,走进来,果然正门处围满船夫,当中的擅闯者被围在中间。
对方身量不高,但姿态矫健敏捷,江银廓进来的功夫,包围中又有几名船夫倒下,江银廓发现对方腰间有刀,但从未出鞘,又看见自家船夫刀将棍棒举着,就差放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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