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宁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宫变,半晌没回过神。
她抬手触摸萧逐的脸颊,眼神里充满心疼,缓缓道:“阿甘,辛苦了。”
这一夜,她虽然没有在萧逐身边,但依旧能够想象出他的疲累。
萧逐露出温润的笑容,手掌覆在姜善宁的手背上,按向自己的脸颊。
他轻轻歪头,感受着她手心的温软。
姜善宁没有收回手,反倒将另一只手也抬起,两手捧着萧逐的脸颊,笑眯眯的:“进宫以来都没有见到阿甘,让我仔细看看阿甘有没有变化。”
难得有片刻的温存,萧逐闭上眼,身边充斥着姜善宁的气息,他一点也不想离开。
没多久,他睁开眼眷恋地看着姜善宁,从屋后的轩窗处翻身离开。
萧逐走后,姜善宁看了眼天色,发现是申时。
她洗漱收拾了一番,去到皇后的殿室中。不管怎么样,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
到了晚间,皇后才醒来。一醒来口中就叫着十三皇子的名字,春香上前握住她的手,“娘娘,十三皇子没事,您放心。”
姜善宁站在床边,把昨晚的事情讲给皇后。
五皇子和六皇子的目标是应乾帝,带来的士兵直奔勤政殿,并没有伤到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一点寒毛。
李皇后恹恹坐起来,这才问道:“陛下呢?他怎么样?”
“多亏了七皇子,陛下一切安好。”姜善宁答道。
她说完后,似乎从皇后的眼中看到一抹失望。还没来得细看,李皇后就垂下眼皮,掩去眼底的神色。
“宁宁,本宫已醒,你也下去歇着吧。”
姜善宁行了一礼,从殿室中出去。
李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昨夜老五老六谋逆,怎么就没能将他杀了。”李皇后攥着拳头,砸向床头,呵呵笑起来,“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笑着笑着咳嗽起来,春香在一旁看的心惊,倒了杯温水来,侍候皇后喝下,一边给她顺气。
“娘娘莫要动气,您身体未好,太医叮嘱了,您一定要好好将养。”
李皇后咳得满脸通红,一杯温水下肚,才缓了过来。她支起头,问道:“潘郎中将那迷香准备好了吗?”
春香低声道:“回娘娘,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本宫定要抓着那狗皇帝的把柄。”李皇后咬牙切齿。
潘郎中是她老家的一位亲戚,自从新南郡起了流言,应乾帝不分青红皂白前来问责她,她就暗中找人去老家探查此事。
来人带回了潘郎中作为证人,说是那几日新南郡来了一伙生面孔,谣言应当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后来她本想将潘郎中送回去,结果身子出了毛病,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诊不出来问题,她死马当活马医,让潘郎中为自己诊脉。
结果发现自己这是中毒了!
李皇后问潘郎中能否解此毒,这才得知她中的毒不过是后宫争宠中常见的毒罢了。
她心下思索,在这后宫中,谁有权力能够让所有的太医封口,隐瞒下此事。
答案显而易见,是应乾帝。
不过一息,她就自嘲地笑起来。
应乾帝给她下毒。
他为什么!他凭什么!
当年若不是她母族的支持,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不是他还未曾有定数,他凭什么反过头来给她下毒!
“陛下啊,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本宫不义了!”
李皇后苍白着脸,笑得一抽一抽的,旋即惋惜道:“就是可惜了,宁宁是个好姑娘啊,可惜了,可惜了……”
第90章 中药
宫里出了这档子事情, 应乾帝觉得无颜面对众位臣子,下令休沐三日,将宫里守备一事暂时交给了萧逐。
两位皇子谋反后的第二日, 李皇后就着人去请应乾帝来坤宁宫用膳, 但无一例外, 都被应乾帝拒绝。
皇后一连去请了三日,坤宁宫里日日准备了一桌的膳食,应乾帝才勉强同意。
消息传回坤宁宫,李皇后很是高兴,吩咐道:“快将这些膳食撤下去,重新做一些来。”
有宫女领命下去。
李皇后瞧了春香一眼:“今晚本宫的房外不要留任何宫人,晚间将宁宁也叫过来。”
皇后打起精神, 披上外衣下榻,走到一旁的柜子边, 小心地拉开抽屉,拨开上面遮挡的物品,最底下躺着一个小纸包。
她小心捏着纸包, 唇角勾起笑容,“陛下来之前,将这东西倒进香炉里。”
“是, 娘娘。”春香答道。
晚间应乾帝姗姗来迟,面无表情地大步走进来,径直坐在圆桌旁。
李皇后心里唾骂了两句,脸上带着笑:“陛下,您可算来了, 让臣妾好等。”她转头跟一旁的宫女说:“还不快去将膳食盛上来。”
应乾帝“嗯”了一声,脸色看起来并不好。
“陛下, 可是因为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事情心烦?”李皇后覷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心地问道。
应乾帝狠劲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别在朕的面前提他们,朕没有他们两个不孝子。”
“是是是。臣妾也真是想不到,看起来最为忠厚老实的小六,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李皇后赶紧顺着他说话。
她不着痕迹地侧头看了眼摆在窗下的香炉,正淡淡的散发着香气。
膳食被陆续盛上来,皇后不断给应乾帝夹菜,“陛下,您尝尝这个,这是您一向最喜欢吃的,多吃一些。”
应乾帝这几日都未曾好好用膳,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他意味不明地说道:“朕瞧皇后近日的神色倒是不错。”
李皇后顿了一下:“许是这几日总在床上躺着,精神恢复了些。”
吃着吃着,应乾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逐渐听不清皇后在说什么,只觉得浑身蔓延着一股燥热。
见状,李皇后给守在门口的春香使了个眼色,春香转身离开。
天色渐渐暗沉,姜善宁在坤宁宫的书房里找了本书,正准备打发时间看看时,听见春香在门外唤她。
“今晚陛下不是来了吗?”姜善宁打开门,觉得奇怪。
下午那会儿她得知晚间应乾帝会来,特意来了偏远的书房,就是怕会打扰到他们。春香不在他们身边伺候,反倒来寻她。
春香低着头:“正是陛下特意要姜二姑娘前去的。”
“陛下找我?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姑娘快随奴婢来吧,若是让陛下久等了,又得好一通脾气要发呢。”春香露出害怕的神色,似乎是担心被陛下责罚。
“知道了。”姜善宁放下手里的书,跟在春香身后。
难道是边境有什么消息?应乾帝才叫她过去说话。
可是不对呀,姜善宁转念一想,如今宫城内外都被萧逐掌控,若是有什么消息,萧逐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很快就走到了,姜善宁站在门口,里面黑漆漆一片,她迟疑着没进去。
“陛下和娘娘真的在里面吗?怎么不点灯?”姜善宁转头问春香。
春香愣了下,转而说道:“二姑娘您进去就知道了,奴婢就在外面候着。您快进去吧,别让陛下和娘娘等得着急。”
姜善宁眼皮跳了下,她本想站在门口等一等,但春香一直催促,姜善宁也不知怎的,心头跳得厉害,她轻轻推开门,里面一片黑暗。
见她徘徊在门口不进去,春香心里焦急,一咬牙,在她背后狠狠推了一把,迅速关上门,从袖中取出一把锁,扣在门之间。
她快步走向隔壁的房间,推开门,快步走到坐在床边的皇后跟前,“娘娘,姜二姑娘已经进去了。”
李皇后轻轻点头,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等了一会儿,隔壁似乎传来什么动静,春香捏着手,忐忑不安地问道:“娘娘,我们什么时候进去呢?奴婢总觉得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李皇后的指甲掐入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再等等,等到事成,届时本宫进去,宁宁一定会将本宫视做救命恩人。”
潘郎中给她的那包迷香是催促人发.情的,她提前吃过解药,所以没事。
在应乾帝闻了香,身体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她让人将姜善宁唤来。
姜善宁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抗衡得过身中迷香的应乾帝。
等到她被应乾帝强迫时,李皇后再去解救她,姜善宁一定会对她感激涕零。
镇北侯若是知道此事,也会对她加以感激,并且对应乾帝心怀恨意。镇北侯府这么一大块香饽饽,她一定要拉拢过来。
而此事是发生在她的坤宁宫,应乾帝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好好劝姜善宁,最好能将此事隐瞒下来,不要让镇北侯知晓。
她要为她的景儿,走出一条路来。
这厢姜善宁猝不及防被推进去,站稳后转身看了眼紧闭的门扇。
遭了,一定是被算计了。
姜善宁心头直跳,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穿过了屏风,一股难言的淡香扑面而来,姜善宁蹙起眉头。
她站定在屏风旁,没有往里走一步,轻声唤道:“陛下?皇后娘娘?”
姜善宁咬唇,在黑暗中站的时间久了,她渐渐能够看到一些摆设的轮廓。
她似乎听见了一道沉重的呼吸声,就在内殿。
姜善宁屏住呼吸,轻手轻脚退回到外殿。她找到角落里的烛台,摸索着慢慢走过去,手掌在烛台上下搜寻,摸到了一个火折子。
她心下一喜,打开火折子,正要点燃蜡烛时,身后忽然响起急促沉闷的脚步声。
“心肝儿,朕的心肝儿……”
应乾帝苍老浑浊的声音传来,姜善宁眉心一跳,慌乱间,手心里冒出了冷汗,快要燃起的火折子倏地掉落在地。
屋里重归黑暗。
她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去捡,只稍稍侧头,就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她脚下不断向后退,身子紧紧贴着墙壁,大声喊道:“陛下!陛下!您认错人了!臣女不是皇后娘娘!”
应乾帝的双眼涣散,粗糙的掌心抓住姜善宁的手腕。
姜善宁心头涌起嫌恶,挣扎间另一只手抓起烛台,狠狠朝着应乾帝砸去。
不知道砸中了哪儿,应乾帝堪堪松手,姜善宁快步逃离这个死角,扑到门边,双手不断地拍着门:“有没有人!春香!皇后娘娘!有没有人!救救我!救救——”
她的嗓音戛然而止,是应乾帝抓住了她的衣领,大力拽着她往后扯。
领口勒着她的脖子,姜善宁顿时呼吸不上来,双手无助地胡乱挥舞,脚下快要站不住。
她被狠狠甩在地上。
姜善宁还没缓过来,手肘下意识撑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她只知道自己千万不能被应乾帝抓住。
到现在她要是还不明白,她就是傻子。
今晚摆明了是皇后在算计她,应乾帝这副模样看起来是中药了,她得赶紧逃离这里。
“啊!”姜善宁感觉到脚腕被握住,她整个人被拽下来,身体磕在冰凉的地面上,快要散架了一般。
“心肝儿,乖乖的,朕就来疼你。”应乾帝粗重地喘息,浑身发烫,已经将外衣脱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扯姜善宁的衣裳。
姜善宁抬脚就踹,眼角沁出泪珠,尖叫道:“滚!滚开!离我远点!”
有没有人能救救她,阿甘……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她拼了命地喊,嗓音已然沙哑,脖颈突然被扼住,呼救声就卡在嗓子眼,她一点声音也喊不出来。
姜善宁涨红了脸,伸手去掐应乾帝,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应乾帝得逞。
应乾帝被激怒,面容狰狞,另一只手握拳就要挥向她。
电光火石之间,姜善宁听见门扇被粗暴撞开的声响,然而她眼前阵阵发黑,什么也看不清。
紧接着“砰——”的一声,身前的压迫感全然消失,她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阿宁,阿宁,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头顶传来颤抖的嗓音,姜善宁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身体已经先一步紧紧抱住他。
她不断咳嗽,胸腔中的气渐渐顺了过来,她抬眼惊魂未定地看向萧逐:“阿甘……”
萧逐胸膛起伏,周身蔓延着翻腾的阴戾,眼眸如寒冰一般。
他手掌颤抖,轻轻抚摸怀里人的脑袋,下巴抵住她的发顶,语气里充满后怕。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杀意。
他若是晚来一步,阿宁会是什么下场,他根本不敢想。
畜生!该死的畜生!
他黑眸中仿佛渗了血丝一般,若不是怀中还抱着心爱的姑娘,他早已提剑结果了那畜生。
姜善宁勉强安定下来,掀开眼皮看清楚情形。
应乾帝如一块破布一样昏倒在墙边。
殿门大开,屋外的寒风往屋里涌,她感觉浑身冰凉,瑟缩着身子不断往萧逐温暖的怀中拱去。
萧逐一言不发,一手稳当地将她抱起来,扫去一旁架子上的所有摆设,轻轻将她放在架子上。
萧逐低眸,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安抚她:“阿宁,别怕,我来了。”
他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道:“乖,把眼睛闭上,我很快就好。”
瞧见她眼眶发红,脸色惨白的模样,那断了线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灼得他浑身发疼。
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心底的杀意一瞬间迸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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