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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宾——海青拿天鹅【完结】

时间:2024-03-20 14:41:32  作者:海青拿天鹅【完结】
  我还想再说什么,忽而听得帐外一阵动静。
  骨力南的婢女慌慌张张地走来,说昔丹来了,要见我们。
  我和杜婈对视一眼,各是诧异,才起身来,就听得外头又传来说话的声音。未几,昔丹走了进来。
  这位北戎贵女,今夜打扮得颇是明艳。她的脸上有些酡红,一看就是酒劲有些上头。
  她打量着我和杜婈,目光颇有些高傲。
  身后,骨力南的婢女赔着笑,一阵劝。她却不耐烦地挥挥手,而后,朝我们走过来。
  昔丹走到杜婈跟前,看着她。
  杜婈也看着她,神色清冷。
  昔丹冷哼一声,又将目光扫了扫我。许是我们脸上那厚厚的脂粉着实乏善可陈,她露出不屑的目光,朝我们叽叽哇哇嚷了起来。
  我看向骨力南的侍婢,道:“阏氏说的什么。”
  “阏氏说,她知道你们二人是谁。”她忙小心翻译道,“王庭中传得风言风语,说王子带回了两个中原美人,爱得不得了。”说着,她的声音愈发小,目光怯怯,“她说……今日所见,也不过如此。”
  杜婈轻轻地冷笑一声。
  昔丹盯着她,颇是盛气凌人。
  “我等确实不过如此,但如外头传言一般,我等可是王子带回来的。”杜婈也看着她,眨眨眼,“他爱我们,可是深入骨髓。”
  昔丹看向侍婢。
  侍婢一脸为难,只得嗫嚅地也将这话翻译了。
  昔丹愣住,脸上随即露出怒色,指着杜婈断喝一声。
  我只觉额头跳了一下,正为杜婈言语挑拨感到恼怒,忽而见她的手缩进了袖子里。
  那是她刚才藏匕首的地方。
  霎时间,我明白过来。
  杜婈这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昔丹拿下。
第三百零六章 闯入(下)
  我再看向昔丹身后,大约是方才她耍了脾气,侍从只敢站在几步开外。她近前的,只有我和杜婈,以及骨力南的侍婢。
  三对一。
  正当我心中飞快计较着,却听帐外又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说的是北戎话,中气饱满。
  帐门掀开,走进来一个中年贵妇。
  是乞力咄的妻子多菩。
  她看了我和杜婈一眼,而后,目光落向剑拔弩张的昔丹,笑了笑,朝她叽里咕噜一番言语。
  昔丹听了多菩的话,脸上的怒色倏而换作了喜色,与多菩交谈两句之后,她再度看向我们,重新露出了那高傲的神色。
  “王子饶不得你们。”她冷笑道,说罢,转身而去。
  昔丹离开的时候,那背影竟是有几分兴冲冲的。
  我和杜婈皆是莫名其妙。
  多菩没有离开,仍留在帐中。
  “昔丹喝多了。”多菩看着我,道,“可是惊扰到了二位?昔丹任性善妒,今夜又喝醉了,听人说二位在此,就非要来看一看。妾得知之后,赶紧前来,幸好不曾惹出事端。此事,是妾不周,还望恕罪。”
  她的汉话说得比昔丹好多了,且颇是恭敬。
  想来,她对我和杜婈的身份是心知肚明的。
  “阏氏客气了。”我说,“我等并不曾受惊。”
  多菩微笑,还要再说,这时,外头一名婢女进来,在多菩耳边低语几句。多菩的面色敛起,再度看向我们,道:“今夜,还请二位好好待在这帐中。外头已经准备齐全,王子已经往这边增派人手,可护二位安稳。”
  我颔首:“多谢阏氏。”
  多菩向我一礼,转身而去。
  杜婈看着她的背影,问侍婢:“方才,她对昔丹说了什么?”
  侍婢道:“她说王子想见一见昔丹,却寻不到人,让昔丹快到王子的跟前去。昔丹甚是喜欢王子,便马上去了。”
  杜婈颔首:“原来如此。”
  侍婢退下之后,她不以为然地对我说:“这骨力南风流成性,究竟何德何能,让这么些女子为他如痴如醉的?难道这王庭之中,就没有其他长得好看的男子了?”
  我说:“天底下长得好看的男子本就是少的,与旁人比起来,骨力南虽是风流的,但未必不好。”
  杜婈嗤之以鼻:“他那叫好?那她们见了上皇岂非要发疯。”
  蓦地听她提起子烨,我的心似乎被触了一下。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避免想起他。
  但我仍会想他。
  尤其是面对那前途未卜之事的时候。
  譬如,从平朔城到王庭的路上。那道路寒冷而漫长,我缩在马车里,会忍不住想,他从前征战四方,也少不得在这严冬之时上路。他那时,可是跟我一样,一边搓着几乎冻僵的手,一边仔细思虑着将来发生的事?
  譬如,韩之孝见了我却不做任何回应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他当年在齐国谋划起兵的时候,也须得多方筹措。可会像我一样,担心不顺利而睡不着?
  譬如现在。
  今夜,不成功便成仁。在子烨这几年的生涯之中,定然碰到过许多回。
  他可会像我一样,面上镇定,但心神不安?
  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做什么?
  脑海之中,又浮现起他坐在案前奋笔疾书的模样。
  他是个事务缠身的人,而他从不因私废公。
  这个时候,他应该是用了膳,如果正值繁忙之际,或许会继续回到殿中,与大臣议事。或者,还在看那些看不完的折子……
  我暗自深吸口气,将这些无用的杂念尽力抛到一旁。
  “上皇是上皇,骨力南是骨力南。”我说,“不同人不同处境,如何比得?”
  杜婈看着我,忽而道:“娘子莫不是不打算回到上皇身边?”
  心似乎被触了一下。
  我问道:“何有此问?”
  “自娘子离开洛阳,从未展露过思忆之情。若换了别人,在平朔城时,便会千方百计地回去才是。可娘子全然无此意愿,还要亲自到北戎来。”
  我说:“他远在天边,思忆又有何用。至于来北戎,也不过是情势所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杜婈摇头:“纵然如此,娘子也可推脱推脱,等上皇来做。娘子既然笃定他定然会找来,那么袖手旁观也无妨。”
  我说:“这等事,时机最是重要,我能做,就便不必他来。”说罢,我看着她,“我当初不让你来,你非要来。难道现在,你却觉得我错了?”
  “那倒不是,我觉得娘子此举对得很。”她说,“我只是觉得,娘子与别人有些不大一样。从前我觉得你不过好看些,又擅长撒娇讨人欢心,以此牟利。上皇到底是男子,鬼迷心窍了才对你念念不忘。”
  “哦?”我觉得有意思,道,“现在呢?难道你觉得我是个单纯之人?”
  杜婈摇头。
  “你比我想的更阴险,一肚子算计。”她的唇角弯了弯,“不过呢,倒不是坏人。”
  我哂然。
  这话,也不知是损我还是夸我。
  大约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夜能不能保住性命,说话竟是放肆了起来,彻底不拿我当太上皇后了。
  正当闲扯着话,我听到外头又起了一阵喧哗。
  心提起。
  这动静,比方才昔丹和多菩来的时候大多了,似来者不善。
  杜婈也有些错愕之色,与我对视一眼,忙站起身来。
  “娘子,”侍婢匆匆忙忙跑进来,面色惊惶,“快随我走,戎王来了!”
  我和杜婈皆是一惊,连忙跟她朝外走。
  但就在此时,帐门突然被掀开。
  寒风吹来,迎面一股浓重的酒气。戎王站在那里,肥胖的身形堵住了帐门。
  侍婢忙跪下,伏拜在地上。
  我和杜婈也跟着行礼。
  戎王看向侍婢,对她说了些什么。
  侍婢似有些犹豫,小声地答了一句。戎王身后的侍从已经断喝起来,似在训斥。侍婢无法,回头看我们一眼,低头走出了外面。
  我朝帐外瞥了瞥,人影绰绰。
  心狂跳着,我尽力按捺,告诉自己冷静。
  骨力南虽是在各处布下了伏兵,但不到动手之时,不可打草惊蛇。故而戎王闯来,不会有人贸然阻拦。
  情势急转直下,我和杜婈只有自己面对了。
第三百零七章 血夜(上)
  戎王看着我们,笑了起来。
  与随从比起来,他反而显得没那么盛气凌人。
  那脸上泛着酡红,眼睛因为醉意有些迷离,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见他朝我们走来,杜婈神色僵住,似不知所措。
  我则拉着她,再度伏拜在地:“拜见大王。”
  话才出口,我的下巴被捏住,抬了起来。
  那张满是酒气的脸就在近前。戎王看着我,鼻子里喷着酒气,味道熏人。
  “我那日见到你,就一直忘不了你。”他嗓音粗重,手指捏得我的下巴生疼,“你在这里做什么?骨力南有了妻子,就不会来这里了,你不若跟了我,如何?”
  我想,这北戎果然是个奔放之地。臣子大宴,君王竟趁着酒兴闯入后宅非礼家眷,这在
  不过,他居然会说汉话,实在让我惊讶。只是那酒臭一阵一阵喷着,着实是教人难受。
  我也看着他,少顷,露出笑容。
  “大王,”我柔声道,“大王弄疼妾了。且将且松开,容妾与大王好好说一说话,如何?”
  戎王愣了愣,有些讶色,少顷,松开了手。
  我望着他,巧笑倩兮,又娇羞低头,道:“妾与妹妹出身风尘,本是低贱之人。当初见到王子时,他仁善大方,又一表人才,妾和妹妹以为此生有了托付,故愿意随他千里迢迢到北戎来。那日在金帐之中,妾头一次见到大王这等王者气概的男子,已是深深为大王折服。那时妾心想,可惜妾已是王子的人,如果不然,能有缘侍奉大王这等英雄,也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了。”
  我唯恐戎王听不清楚,说得很是温婉缓慢。
  他听着这番话,看着我,脸上愈加喜上眉梢。
  才说完,他已是一把将我抱住,笑道:“如此甚好。”
  说罢,就要压下来。
  我忙将他撑住,愈加娇羞:“大王怎这般心急?大王刚刚饮了酒,还未更衣。”
  说罢,我将目光朝他身后的侍从瞥了瞥。
  到底是醉酒三分心头醒,戎王会了意,转头看向那些侍从,朝他们说了几句。
  他们有些犹豫,似乎觉得这样不妥。
  戎王不耐烦,呵斥一声,他们忙行礼,退了出去。
  帐门关上,戎王转过头来,便要继续。
  我仍用手支着,嗔道:“大王怎这般心急?妾方才说了,大王该宽衣才好,否则,哪里又能睡得舒服?”
  对我这般体贴,戎王显然很是受用,但他仍然没有放手。
  “我若说,我就喜欢这样呢?”说罢,他不由分说地就将我按在地上,扯我的衣服。
  那气力很大,我无力反抗。衣料撕裂的声音响起,我的袍子已经被扯开。
  我心里大骂。
  原本,我是打算使个缓兵之计,拖住戎王。以外头那严阵以待之势,今夜动手的时机已在不远。只要撑过去,戎王这便是自投罗网,反而是好事。
  可惜戎王这厮当真是赶着找死。
  “大王真的弄疼妾了……”我一边告饶,一边朝杜婈看一眼。
  她显然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瞪大了眼睛,脸红红的僵坐在一边。可当她看到我的目光,倏而似清醒了一般。
  戎王并不理会我的抗拒,反而愈加兴奋一样,扯下腰带。
  “大王……”衣裳松开之时,我迎上去,反而将他的搂住,双臂缠在他的脖子上。
  而后,突然一个使劲,反将他压在下面。
  戎王的脸上有些惊喜之色,正当说话,却已经被我捂住了嘴。
  鲜血从脖颈上喷将而出,浓重的腥气,霎时间弥漫在四周。
  戎王瞪着眼睛,似要奋力挣扎,可杜婈也跑了过来,与我一道将他按住。
  鲜血将我们二人的脸上和身上都溅红了,杜婈扯过一块毯子,将他整个头脸都蒙上,继续紧紧捂住。
  好一会,那身体停止了抽搐,我们又按了好一会,这才松了手。
  沾满了鲜血的柳叶刺无声地落在厚厚的毯子上,烛光下,翻着妖冶的凶光。
  我气喘吁吁,坐在一旁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手都在抖着。
  杜婈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脸上涂了脂粉,但双眸失神,似仍沉浸在巨大的惊吓之中。
  好一会,她伸手,用力擦了擦脸上血迹,看了看地上的柳叶刺,又看向我。
  我率先开口,低低道:“去将帐门关严实些,这血腥气太重,切不可让外头的人察觉。”
  杜婈愣了愣,随即起身,几步走到帐门边上。
  我看向戎王的尸首,少顷,将蒙在他脸上的毯子拉开。
  他仍睁大了眼睛,仿佛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这样丢了性命。
  正当我心中飞速计较,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外头有了动静。
  有人跑来,用力拍打帐门,急匆匆地说着什么。
  我一阵紧张,忙从戎王的腰上解下他的佩刀,抽出来,也跑到帐门边上,和杜婈一起死死将门抵住。
  外头的人大约发现了事情不对,用力踹门。
  我们用力顶着,一点不敢放松。
  有人在大声叫骂,那撞击一下比一下更猛烈。正当我觉得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却又突然停止。接着,我们听到了打斗之声。兵器撞击,锵锵瘆人。
  杜婈的脸上有了喜色,睁大眼睛:“好像是骨力南的人动手了!”
  我也猜到了是这样,却仍不敢放松。
  “将家具都搬过来,将门顶住。”我说。
  杜婈颔首,随即与我一道去将屋子里的柜子箱子等大件家私拖过来。这些东西沉得很,但恐慌之时,似乎有无穷的气力,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好一会,那门被结结实实地堵住。我们看着暂时安稳了,这才罢休。
  终于歇下来之时,我才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大汗,让身上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那锦缎的外袍,方才被戎王扯开过,虽胡乱穿好,仍衣衫不整。而杀戎王的时候,的血在上面染得深红一片。我厌恶地解下,用内里将脸和手都用力擦了擦,扔到一边。
  外头的打斗声还在持续,帐中,有一股诡异的安静。
  正当我靠在家具上,盯着戎王的尸首发呆,杜婈突然道:“刀给我。”
  我不知所以,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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