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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泠音手垂在身侧，看见有人打开门，躬身请她进去。
她长腿迈开，往里走去。
这人叫她萧城主，而不是萧将军。
萧泠音心中估计着洛公子会找她做什么，换句话说，她有什么能帮到洛公子的。
她走进牡丹楼，见一楼大厅坐满了人，对身旁引路人道：“你家公子今日没包场。”
引路人答道：“我家公子喜欢热闹。萧城主，就是这里了，请进。”
萧泠音回头对引路的那人颔首致意，把门关上后目光才落在屋中人的身上。只见屋中坐着的这人穿着浅色的绸子衣裳，外边笼着的白色纱衣如同山水画有点点墨痕。不过这墨迹在洛公子身上并不突兀，反而有种和谐感。
洛公子这张脸也生的不错，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不到半分商人的市侩功利，只会让人觉得他天真可欺。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被洛公子这张脸骗了的。
萧泠音坐下，问道：“洛公子，什么事？”
洛公子浅笑着说：“听说萧将军被封为城主，一直不得空，今日才得见面。”他让侍从把东西拿过来。
侍从把一个木盒放在桌上，然后退开。
洛公子把盒子打开，“前段时间与西域做生意，得了些少见的东西，想与萧城主分享。”
这盒子放的是天活草！
萧泠音在桌下攥紧手指，面色淡定，“既是少见的东西，洛公子便自己收好。”
洛公子却言，“这种东西与我而言不过是两株杂草，与需要之人才是正途。”
他知道萧泠音需要天活草治伤。
萧泠音问道：“要我做什么？”如果能拿到药草，她当然乐意。
她这般直爽，让洛公子也觉得痛快。
洛公子说：“大周皇室的统治，顽固而腐朽，如今洛城是你的，北漠城也尽在你掌握，不若反了吧。”
这人长着一副清俊容颜，却如此平静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萧泠音都被洛公子的话吓到了。
她有些结巴，说：“你……你开玩笑呢吧。”
怎么会有人见她第一面就拉着她造反的！
洛公子表情认真，眼神坚定，“没开玩笑。”他早就不满意如今的皇帝，正巧柔然攻进石城，天下已乱。
天下既乱，他就该寻明主，也好借他人之力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萧泠音手握洛城、北漠城，兵力财力都不缺，她要是反，大周没人能压得住她。
只是萧泠音心里还真没有这个想法，洛公子说得这么认真，让她不得不认真思量。她盯着眼前的天活草，想着自己右臂的伤。
算了，两株草药也不能根治，她再从其他地方找吧。
她把木盒推回去，对洛公子笑道：“恕不能奉陪。”
萧泠音站起身，听得文洛叫她，她道：“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泄露一个字。”
洛公子却拿着木盒走到她身边，“天活草还是你的，说了想分享给萧城主，没骗人。”
木盒放在萧泠音怀里，洛公子又留下一句，“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萧城主都占了，我所言之事，还请好好考虑。”
萧泠音看着人走出去，觉得洛公子奇怪。
这么贵重的东西说给就给，卖了换银子不好吗？对，人家文洛家里最多的就是银子，还真不在乎。
她掂掂木盒跑出去，对已经上马车的洛公子扬了扬手，“谢了！”
洛公子道：“不用谢。”他也是应了别人的要求，若不是受人之托谁乐意去找这种又稀少又没什么用的东西。
第45章 她想试试
萧泠音拿到天活草，便书信联系云岐。
听说天活草保存的时间比别的药草要长些，但她还是怕药失效。
再者，她也想右臂能好，她能再提着枪与敌人厮杀。
云岐看见两株天活草，跟看见宝贝一样，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准备制药。
在制药之前，萧泠音道：“我现下只能找到这两株草药，云神医能否帮我做成那种见效快的药丸，也方便些。”
云岐被气笑了，好好的药材她非要这么浪费，问道：“方便什么？方便你打仗的时候再用你那条伤痕累累的胳膊？”
“我和你说清楚，别仗着年轻内力深厚就胡作非为，你这右臂现在已经劳损过度了，有这两株天活草，调养调养，还有救。你再不注意，神仙难治！”
萧泠音没想到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明明上次她还能握起陨挡耀桓的偷袭。
她该怎么办，是好好调养，还是为打仗做准备。
萧泠音垂眸，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
片刻后，她说：“云神医，一株用来调养。”这是萧泠音的底线，她必须防备不时之需。
云岐无奈，看萧泠音这笃定的模样便知不可改变，但她也太不拿身体当回事了。
萧泠音却觉得这样很合算，调养过后，右臂再用一次应该没问题，另一株药在需要时也能快速见效。
算起来她不亏，还是两次。
得到云岐做好的药丸，萧泠音神清气爽。
莫名其妙得了这两株天活草，萧泠音始终不明白文洛这样做的原因。
不过，除了文洛说的那件事，别的方面她可以投桃报李。
萧泠音写信给谢晏，说了她的近况。
谢晏拿到信，面上现出笑容，文洛办事够利索。这么快就找到天活草了。
仅是两株还不够，萧泠音的右臂不能再耽搁。
已经有些商户来到石城，但粮商谢晏还是独一份。石城的娱乐场所不比洛城，那些从洛城来的商人便抓住商机，翻新了石城的娱乐场所。
翻新的酒楼里设置了歌女、舞女、琴师等一系列助兴的职位，全力满足客人的需求。
苦寒北地来的柔然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怀中抱着温香软玉，喝酒吃肉有人陪，一个个都窝在温柔乡里不愿出来。
连耀桓也日日笙歌。耀桓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会消磨意志，但他没办法，其他将军士兵都在这里。耀桓不能硬对着来。
耀桓把一个往他身上贴的舞女推倒，轻蔑道：“和我柔然女子差远了，没有一点儿风情。”
其他人见王子不高兴，气氛不像开始那么热闹。
有人建议道：“殿下，这里有西域舞女，属下替您叫几个进来。”
耀桓纵然是不愿跟着这些武将继续沉沦，可他更知道，这时候扫兴只会让将士与他离心离德。
耀桓道：“不用，再叫几个大周舞女进来，让她们蒙上面纱。”
有人附和：“果然还是殿下见多识广，这么玩就有趣多了。”
这次，一排舞女站在屋里任人挑选，耀桓托着下巴，从一双双眉眼上扫视而过，最终留在一人身上。
他勾勾手指，对那浅色衣裙的女子道：“你来陪本殿。”这女子眉眼间与璃月有几分相似。
浅衣女子莲步轻移挪到耀桓身边，顺着耀桓的腿跪了下去。
耀桓并未被浅衣女子的卑微取悦，反而任由人在膝边跪着，自顾自喝酒。
他把一杯酒灌入喉中，眼神瞥见下方的人，想着：璃月可不会对他如此卑躬屈膝。
这间包间的舞乐声传出房间，传到了隔壁。
谢晏听着隔壁欢快的玩乐，知道短时间内耀桓是抽不出精力继续进攻大周。
就算耀桓明知道不该耽于声色，那又怎样？军心才是最重要的，耀桓想让部下收心只能徐徐图之。
谢晏走出包间，从二楼栏杆处就看到了舞女们在大厅曼妙的身姿，花香夹杂着酒气扑在他身上。
这样很好，石城该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走下楼梯，有女子含情脉脉地看他，却因为谢晏生人勿近的气息而不敢接近。直到人走出去，才对身旁姐妹道：“那位青衫公子长得真是标志，可惜我胆子小，没敢过去。”
姐妹打趣道：“人家公子身上这般气势，定是个当官的，妹妹可要把握住机会，等成了侯夫人莫要忘记姐姐。”
楼里的繁华与歌舞升平渐渐飘远，谢晏在石城逛着。
因为商人入驻，石城慢慢也有了座城的样子。而那些从石城离开的百姓，愿意回来的也悄悄回了家。
现在石城的景象，甚至比耀桓打进来之前还要繁荣些。
但眼前皆是虚幻，谢晏清楚的很，一旦开战，首先遭殃的便是眼前这片繁华。
他该守好这片繁华，守好百姓的宁静生活。
身逢乱世，他该守护的不是大周皇室，而是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
当年他与萧泠音初遇时，萧泠音便说过与他一起保护大周百姓的话，这些年他一直在践行，从不松懈。
他知道，萧泠音也没松懈。
萧泠音在洛城布置着城防，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兵，突然想到，那便是无论如何她也只能调动北漠城的兵力去驱逐柔然。
因为大周境内不稳，她若将所有力量投放在战场上，极有可能腹背受敌，石城未必夺得回来，但却丢了洛城。
北漠城不说，但洛城这个地方不知多少人盯着。别处她不管，至少她手里这两座城不能丢。
她从军营回来，路上见到洛公子的马车，让马快走几步，走到洛公子马车旁边。
马车夫许是得了命令，速度慢下来。
萧泠音在旁边窗户处对洛公子说：“还没谢过你的药，需要我做什么？”
冬日的阳光从马车窗户落进去，似是给洛公子渡了一层金光，让他看着充满神性。
洛公子回头看着萧泠音，“不用谢，说过了我只是受人之托。”语罢，洛公子又笑了笑，“萧城主要是想回报我，我就还是那天的条件。”
这次萧泠音听出了文洛的意思，“受人之托。”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而后唇边绽出笑来。
她大概明白是谁在为她费心了。
萧泠音面容阳光爽朗，笑着说：“嗯，我明白了。”她一只手扶在马脖子上，微微俯身看着里边，别有兴趣地问：“上次你说之事，也是他与你合谋的？”
洛公子有些愣怔，接着也笑出声来，他看着窗外爽朗笑着的女子，头一次发自内心觉得这世间有些女子很有趣。
他挪动身子坐到窗边，经常拨动算盘而带了薄茧的手指搭在窗边，“你会怪他吗？”
洛公子没有直接回答萧泠音的问题，但他这么问，萧泠音也就明白了。
萧泠音说：“怪他？这大周乱象又不是他造成的。”
洛公子轻轻敲着窗边，“萧城主，那天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说完他把窗户关上，让马车夫继续出发。
萧泠音握着缰绳徘徊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
她的确得好好考虑。
现在她面临的情况不是缺钱缺粮，是不能妄动。
她必须得完全保证手中两座城池的安危，如果她往前迈一步呢？
真正让其他城感受到她的威慑，不敢在背后捅刀子。
可是应该吗？
她要带头乱了大周吗？
萧泠音眼神迷茫，她手指抚在马儿的脖子上，慢慢游荡在街上。
思考了一夜，萧泠音想到了对策。准确来说，她该去试试。
次日，萧泠音点出两万精兵，说要调去北漠城，合力攻打石城。
她调兵的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毕竟柔然那边才与大周达成了和平，所有人都以为再开战起码要等到明年，而且也得柔然人先开战。十万两白银，怎么也能买大周一年的和平。
但萧泠音这一番调兵，柔然不可能没动静。
最重要的是，人人都知就算萧泠音合两城兵力，也不及柔然的十万大军。
要真开战，不是自寻死路吗？
大周境内尤其是玉京官员，都在说萧泠音好大喜功，就不该把洛城封给她。
如今群臣愤慨，言语之间指向的都是萧泠音和洛城。宣和帝也明白，这便是收回洛城的大好时机。
宣和帝派文渺领兵三万去收回洛城。
文渺领着三万人马站在洛城外。
李峻看着城外的大军，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渺道：“李城守，你若识相，便把城门打开，迎本官进城。”若是不识相的话，他便踏破这洛城的繁华又如何？
李峻对着城下喊道：“文大人，萧城主不在，此事我实在不能做主！”如今洛城在他手里，他决不能把洛城丢了。
若真让文渺入主洛城，世家便会操纵洛城商人，毁了洛城。
文渺嗤笑李峻不识时务，抬手下令，指挥攻城。
这三万士兵，一万是陛下的人马，其他是各个世家凑出来的。
所以只要能进入洛城，洛城遍地的黄金便是他们各大世家与陛下共享。
战鼓擂动，外敌尚在眼前，内乱就开始了！
第46章 两城独立
洛城上空弥漫着灰色的烟雾，一片压抑之象。
到今日，已经打了三天，玉京趁萧泠音不备进攻洛城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
百姓们先前是觉得萧泠音急功近利，着急要对柔然开战却没做好准备，但对宣和帝和几大世家这种背后捅刀子的行为也嗤之以鼻。
人家萧将军是在前线奋战，玉京却是想尽办法的拖后腿。
不是说人家萧泠音是洛城城主吗？怎的如今萧泠音才离开洛城，玉京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就来偷家！
这件事不只向着萧泠音的人愤慨，整个大周的百姓，对宣和帝和世家此举都极为愤怒。
街上、酒肆里、铺子中，凡是有人的地方就都在为萧泠音打抱不平，希望萧泠音赶紧回来，坐镇洛城，让玉京那些人灰溜溜地滚回去。
洛城守城人数本就少于文渺的大军，再加上李峻不愿意自相残杀，没有上杀伤力特别大的武器，这几日坚持下来，显得格外艰难。
看着城墙下边又一批士兵杀过来，李峻染了灰了眼睛渐渐没有了光，终于，他沉下声，令道：“上强弩！”
洛城有的是武器，但李峻一开始并没有用，他始终认为，同为大周的子民，不该下手太狠，要留有余地。
可这几日熬下来，文渺指挥士兵进攻的越来越频繁，强度越来越大。
李峻不愿用火药伤害大周子民，文渺却没一丝手软。
既然如此，李峻看着下边疯狂的文渺，再次令道：“上火炮！”
洛城才是他付出半生心血的地方，李峻不会任由谁毁了这个地方。
洛城的攻势猛烈起来，下方攻城的士兵明显逃脱不及，很快做了城下亡魂。
漫天的羽箭伴着炸弹轰鸣而下，有些人甚至没反应过来，眼睛就永远闭上了。
文渺发现局势突变，却不愿意退缩，他打定主意要在今天拿下洛城。他指挥士兵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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