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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泠音声音细小，“知道了。”此时她满头的汗连发丝都粘连住，但却都是冷汗。
她没力气再动一下，只在余光中看到云岐收拾着东西离开。
谢晏拿了毛巾和水，没有直接进屋，他不确定萧泠音是否愿意别人看到她现在的虚弱状态，所以站在门口问道：“萧将军，我能进去吗？”
听到里边说了可以，谢晏才走进屋里去。
萧泠音没有一点儿力气，也根本不想动。
她闭着眼睛在软榻上靠着，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往她这边也没奇怪，谢晏是来看她情况的，要是不往这边走，她才得奇怪呢。
听见托盘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接着便是清亮的水流声。
谢晏握着杯子在萧泠音唇下，“云岐说施针你体力流失会很快，先补充一点儿水分。”
萧泠音眼皮睁开些，她看着谢晏，然后张开了嘴，借着谢晏手上的力慢慢饮水。出了那么多汗，她早就渴了。
一杯水下肚，谢晏拿起毛巾，替萧泠音拭汗。
汗粘着毛发粘在皮肤上，想想也不会舒服。毛巾把脸上和脖颈上的冷汗擦了下去，萧泠音感觉到身上轻了许多。
谢晏做完这些，没有再打扰萧泠音的意思，立刻离开，走的时候把门轻轻关上。
他知道萧泠音不困，可痛极累极也是需要休息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萧泠音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换了衣裳，头发也重新打理过，整个人都看着神清气爽。
萧泠音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比施针之前确实是好些，她往起抬了抬胳膊，没用力，但胳膊明显有知觉了，不用她非得灌注内力才能动。
谢晏见萧泠音歇好了，问道：“现在要用午膳吗？”
现在的时辰早就过了中午，萧泠音休息那会儿，正该是午饭的时间。
一上午萧泠音也消耗不少，欣然点头。
日子这样一日一日的过，一月之期还差两日就结束了，萧泠音每天都能感受到伤口的恢复，她对自己的胳膊能完全恢复充满了信心。
这段时间谢晏很忙，每天要忙到很晚才能回来，她一个人在院中待着无聊，拿着瓢给院中的花草树木浇水。
谢晏那日栽的那支桃花，竟然安安稳稳的生了根。
萧泠音知道最近朝中定是有大事发生，今晚谢晏回来，她一定要问个究竟。
天色渐晚，萧泠音按着医嘱吃了药，又随便找了些坚果在院中边乘凉边吃。
谢晏带着夜晚的重露回来时，看到院中石桌上亮着一盏灯，女子面露笑颜，把手里的坚果放下，迎上来道：“我可算等到你了。”见到萧泠音，谢晏脸上的寒霜都化开了。
他回来的一日比一日晚，歉意地看着萧泠音。
两人进屋后，萧泠音问他：“京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若非大事，怎会让谢晏这般上心。
谢晏本也没想瞒着萧泠音，只是之前他自己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性质。
他沉默片刻，看着萧泠音说道：“大约七八天前，玉京开始涌入大量人口，我查城门处的记录，那些人的身份却都正常。”
“事有例外，第一日我没发现什么，便只当是那日来玉京的人多了些。可是接下来第二日，入城人数是第一日的两倍。”
到那时，谢晏便知道一定有一支军队进入玉京了。
“从那之后，我让城门严查，京中也带着人暗中搜查。可将近两万人，就好像水滴入海一样，一点儿踪迹都找不到。”
听到这里，萧泠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两万人，整个玉京的守城军也调不出这么多人来。
她说：“无论能不能找到那些人，都要做好准备，玉京的兵不够，你需要从洛城调兵吗？”
谢晏摇头，“找寻数日，我发现了些线索。”
“那些人虽藏的很严，可他们也得吃东西。京中售卖的牛羊制品是以前的两倍，玉京人爱吃牛羊肉的少。”
他看着萧泠音，叹道：“两万柔然士兵。”
两万人，真不是个小数目。
玉京之中必定有与之里应外合之人。
萧泠音问道：“你知道那些肉卖到哪里了吗？”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柔然人藏身之所便可暴露于眼前。
谢晏见萧泠音神色着急，安抚地对她笑了下，“放心，找到了。”
在发现数万人进入玉京时，谢晏已经往西边诸城发去了调兵令。
他不想从洛城调兵有两个原因，一来，萧泠音正在治伤，他不想因为这些事烦她。再来，洛城在那里，始终可以算是玉京的后盾，他不能抽空洛城的力量来保玉京。
谢晏看向皇城的方向，“能同时容纳两万人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也只有宣和帝的皇宫了。”
整座玉京谢晏都翻过一遍，几乎是人口普查一样对了人头。唯一没查过的地方，就是皇宫。
而皇宫的面积，足以让两万人住下。
萧泠音听着这样的话，忍不住皱眉，本来她还在猜能与柔然人里应外合的是谁，没想到就是大周的皇帝。
她道：“既然已经确定在皇宫，那就先下手为强，炸了皇宫吧。”
这样是人员损伤最少的办法了。
谢晏点头，“不错，我也这么想，调动火炮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柔然人在皇宫他是刚查出来的，后续又安排了不少事情，所以今天回来的比往常几日都晚。
萧泠音知道他明天一定会去前线，对他说：“早些去休息。”
只恨她的胳膊还没恢复好，而剿灭玉京的柔然人却刻不容缓。如今既然已经找到那些人的藏身之所，就该立即下手。
多留他们一日，百姓便多危险一分。
这支军队的人数听着和耀桓从石城离开时带的人数差不多，会是耀桓吗？
次日，谢晏带玉京的军队围了皇宫，按照昨日进去查探到的，在柔然士兵最集中的西南角开始轰炸。其他地方也派了兵去放火，截杀。
谢晏用火炮轰炸皇宫，在众多官员看来就是谋逆，之前谢晏虽手握大权，自始至终却都没有往前一步。
就因为差那一步，谢晏在读书人中风评还不错。
可是自谢晏把火炮架在宫门，骂谢晏的话便不绝于耳。
谢晏立于后方，有书生在远处喊着：“谢氏谋逆，天理不容！”
谢晏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只希望这场浩劫可以化于无形。
他不希望玉京百姓受到伤害，更不希望萧泠音因为柔然人在伤未痊愈时就披挂上阵。
有官员在谢晏身边劝道：“谢大人，何必要赶尽杀绝呢？”他一脸不忍地看着那皇宫，“柔然士兵真的在里边吗？”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谢晏为了杀皇帝的借口。毕竟谢晏若想再往上一步，就是那个位置。
谢晴对那位官员温和道：“六弟说有，必然是有的，我们谢氏不出皇帝。”
宫墙之内，柔然士兵们拥挤着逃离，他们怎么想不到谢晏今日会突然发起进攻。
耀桓住在里边，但也听到了外边的震动。
他披甲提刀，踏出门槛之前回头看向宣和帝：“这就是你所谓的绝对安全！”
宣和帝在人走了之后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他只喜欢看鹬蚌相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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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已入穷巷
谢晏站在士兵后面，身后是无数百姓的谩骂。
因为前边有军队挡着，百姓看不到宫墙内的情景，他们只知道，权势滔天的谢首辅要炸了皇宫。
远处天空上有信号响起，谢晏看见后吩咐身边士兵：“去疏散百姓，必要时可以威吓。”
火炮一共就只有这些，隔着宫墙全都排在了这边，所以柔然士兵就从其他几个方向逃了出去。
不过在大火的阻挠下，那些柔然士兵一时半刻也冲不出来。
士兵清空街道，让百姓回家。但是百姓们并不配合，尤其是在最前边的读过些书的男子，看谢晏好像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些人被士兵往后推着，口中叫骂之声更甚。
谢晏算着时间，要再这么拖延下去，柔然士兵冲出来，他真不能保证百姓的安全。
他往百姓那边走过去，冷声下令，“一刻钟内清空这条街。”
在前边的百姓都被兵器架着，不停的后退，谢晏才准备转身，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就扔在了他身上。
谢晏看向石子扔过来的方向，没做什么表情，仿佛不痛一般，对上男子挑衅而愤恨的眼神，谢晏甚至还轻轻笑了下，玉京有此爱国之辈，何愁未来？
男子看见谢晏这样的笑，只觉得不明就里，但他口中的叫骂声却渐渐小了。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张不开口。
谢晏看见百姓越来越远，转身回到士兵身后。
他对谢晴和一众官员说道：“柔然士兵很快会冲出来，你们先回去安顿家人。”
本来这些官员也没信皇宫里会藏着柔然士兵，他们来此，只是因为谢晏来此。
但刚才，火炮停下之后，他们确实听到里边的混乱中夹杂着大片的柔然话。
在谢晏安排百姓离开时，就有人想走了，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说出来。而且他们这些人，做什么都要一个由头，也怕担上贪生怕死的恶名。
谢晏给他们找的这个借口就很好，合情合理。
在人走的差不多时，谢晏看向谢晴，“别在这里留着了，璃月公主也会害怕，你回去陪她。”
提到璃月，谢晴确实放心不下，对谢晏说：“你自己保重。”
谢晏笑着点头，“放心。”
送走一位，谢晏又转身看向左侧，萧泠音的弟弟沈顾音还在这里，谢晏劝道：“顾音，你在这儿留着做什么？快些回家吧，你母亲应当在等你。”
沈顾音摇头，表情很有种同仇敌忾都感觉，“我还没见过柔然人。”
他姐姐和柔然人打了数年，因为柔然人负伤无数，他想知道，那些穷凶极恶的柔然士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谢晏听着沈顾音这有些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我见过，和大周人没什么两样，只是穿着打扮不同罢了。”
“你回家吧，我在这里都布局好了。”谢晏说话还是比较含蓄，但沈顾音已经明白了谢晏的意思，他留下来，会影响谢晏。
把沈顾音劝回去，谢晏视线转回皇宫。
他对身边士兵吩咐，在火炮里装好炸药。现在火炮也停了有一会儿了，宫墙倒坍，他把里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有些柔然士兵打算从这边冲出来，士兵们见状又点燃了火炮。其实算起来，谢晏所在之地虽然有火炮攻势凶猛，但却是几个地方最危险的一处。
炮声再次响起，柔然士兵如同不怕死一般，接连不断地往出冲。
他们知道，只要冲过火炮这一道防线，便解决了最大的危险。
对于柔然人来说，从这个方向出来，位置是最合适的。走出一条街就是闹市，可是随便抢夺，也可以把周人握在手里当人质。
所以，哪怕他们明知会死，也依旧以身为盾，为后来者开路。
在跟着耀桓潜入玉京时，他们就知道很难活着回去了。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死，他们何不用自己给柔然铺出一条路来！
柔然士兵列阵，所有人一起往外边挪。外圈的士兵一个一个倒下，他们离火炮也越来越近，近到，已经不适合再放炮了。
他们还是冲出来了。
谢晏吩咐道：“拦住他们，别让他们上街。”
耀桓持刀在前边开路，令道：“不要恋战，都跟本殿冲出去！”只要上了街，优势就在他们了。
玉京人口繁盛，随手一抓便是人质，到时谢晏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耀桓领着柔然士兵朝一处冲，很快，便撕开了一个口子。在经过谢晏时，耀桓一刀劈了过去，他想要这个人的命！
夏枯握剑挡住，回头问：“公子，他们要闯出去了！”
谢晏站在刀剑之间，神色依旧，淡声道：“无妨。”这条街且得留下些人呢。
耀桓见谢晏并无担心之色，便怀疑前边道路上有陷阱。刚走到空旷处，耀桓对面便有士兵从街口冲过来。
接着两侧的墙上也架起了弓箭手，谢晏在夏枯的保护下一点点后退。
箭如雨落，夹在中间的柔然士兵死伤无数。
耀桓有些心灰意冷，他挥刀的动作开始单调、机械，因为石城之败，他来此是想做最后一搏，不曾想，竟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可他从来不是信命的人，即便只剩下这些人，他也要将玉京搅个天翻地覆！眼见形势不对，耀桓一刀横斩过去，便带了身边几个武功高强的一起从墙上突破。
战争进行了几乎整整一日，有好奇的百姓，偷偷出来看，也只能听到不绝于耳的厮杀声。
傍晚时，夏枯朝谢晏呈报军情，“根据清点，跟着耀桓逃跑的约有近百人，剩下的全歼。”
近百人混入玉京，谢晏眉头蹙起，这不是一件小事。
外边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战争过后的血迹在雨水冲刷下不见痕迹。
谢晏立即派人去各家各户通知，有未歼灭的柔然人藏在玉京，最近几日尽量不要外出，若发现异常，大声呼救即可。
同时，谢晏在每条街都安排了巡逻的队伍，每队至少二十人，以保证百姓的安全。谢晏知道耀桓带人逃出去之后一定会把身边的人分散开，近百人的目标太大不好躲藏，只有分开才更方便行事。
街道上官兵着急的踏步声和着雨珠溅在地上的声音，漆黑的夜色掩住了逃亡者的行踪，雨停时，街上只留水渍和零落的花瓣，昨日种种，似乎都未发生过，只是街上不似往日热闹。
谢晏在清晨才回府，神情疲倦，显然一夜未眠。
衣角沾了泥水，黑色的皂靴也不似往日洁净，蒙了灰尘。
萧泠音挂心着外边的情况，昨日她打听过，柔然军队基本被击溃，只有少数人逃逸出去。但这只是她听说的，最了解情况的，还是谢晏。
见萧泠音换了窄袖衣服，剑挂于身侧，谢晏便知道她的想法，他对萧泠音说：“外边有官兵看着，耀桓一时翻不起浪来。”
萧泠音说：“我去抓住耀桓，其余人群龙无首，自然土崩瓦解。”这样的隐患藏在百姓身边，她担心。而耀桓武功精湛，玉京又没有其他人能确保制住他，她只能自己去做这件事。
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她怕自己的行动给谢晏造成影响，她觉得她有必要和谢晏说清楚。
谢晏拽住萧泠音的胳膊，“玉京世家众多，责任落不到你头上。”他不能眼看着萧泠音为了治伤忍了那许多痛苦，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哪怕过了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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