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给他一手肘:“你不怕你上去怼她试试,修这么长的路,不知道得献祭多少人柱。”
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说话的老张突然开口道:“说到底,人柱这事儿不过是大家听说来的,俺这么大年纪还见过修一条路就要给土地公献上一个人柱的事儿。”
王兴同李前听了他的话,纷纷有些动摇,此时突然杀出一尖嘴猴腮之人,他身形瘦长,穿着一件风仙道骨的玄色道袍,捋着他那长长的黑胡子道:“老张,你种了一辈子的庄稼,哪里懂什么神仙的事儿,注意些小心得罪了土地他老人家。”
老张心有戚戚,霎时噤若寒蝉。
那道士又说:“领主大人既要办好此事,定是同土地公神交过后方才决定。人柱的献祭之法,便是选择一人,将他用泥水活生生浇灌,并压死在路面中。咱们与其每日担忧自己的性命,倒不如自个将此事决定,以后若是领主问起,也好有个交代。”
三人勃然变色,手脚冰凉,任谁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皆亦不能显露出好面色来。
道士不咸不淡地睇三人一眼,遂道:“你等三人又说不准定会被土地公选上,现在着急能如何?不如多向他老人家供上些好处……”
那三人恍若初醒,皆上前讨好地与道士攀谈,道士反而神情不属,眼神四处飘移。
*
无休止地讨论几日后,盛荷蓱最终决定建环山道路,若是有些居住于半山腰的村落,拐几个弯坡道将路修至村子中间亦可。‘
此方案得到众人一致认可,虽说要多耗费些时日与材料,但跟劈山的难度相比,已容易太多。她是规划着未来能开车在道路上尽情驰骋的,遂秉着狠抓质量的方针,便日日都去督查建造进度,令有心拖慢进度之人苦不堪言。
这天她如往常一般在建筑工地瞎转悠,忽得瞧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那妇人趁着闲暇时来给在施工地劳作的丈夫送箪食,怀中还抱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娃娃。
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的场面,惹得不少尚且打着光棍的人红了眼。
同样亦引起了盛荷蓱的惊讶,她倒不是因为羡慕人家琴瑟和鸣的生活,而是她在那妇人头上瞥到一样神奇的事物。
那是一个橙黄色的感叹号,折射着从天日处直射下的日光,显得明光铮亮。
完全是游戏新任务提示复刻版!盛荷蓱打游戏时属于见到NPC头上有问号显示有待接任务,就忍不住想去接一个的人。因此她每次玩游戏,都会接上一堆主线支线任务屯着,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去做。
若是想不起来就随便摆烂,每天上班学习已经够辛苦了,打游戏还天天像上班似的逼自己每个任务每个日常都不落,那跟给游戏厂家打工有什么区别。
她不住地靠近那一家子,目光紧锁着那上下浮动的感叹号。妇人注意到盛荷蓱正往他们所在之处移动,神色微讶,旋即将那怀中的女娃娃放下,拉着丈夫朝她躬身行礼。
盛荷蓱忙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如此,随口同他们寒暄几句,又说了些她从前当社畜时听过上层画的大饼,用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将他们感动得眼眶泛红,当场便要下跪向她誓死效忠。
她觉着谈话进度推得大差不差,遂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近日可否遇到些麻烦,或者不顺心之事?”
那妇人愣得牵着孩子的手顿住,蹙眉疑惑道:“一切安好,不知领主大人为何如此询问?”
盛荷蓱一怔,是触发的语句不对吗?她正思索着还能以何种形式询问,此刻系统忽然从她脑海中蹦出一个窗口。
【宿主已触发任务:“妇人之殇”,请问是否接取该任务?】
果然如此,她不禁有些激动,穿越过来还能玩玩类似游戏的系统,真有意思!
盛荷蓱道:“接。”
“您说什么?”妇人没听清。
盛荷蓱摇首,专注地看起这项任务的具体要求。
【拯救一家三口的生命,并根除封建余孽消息对基地人民的残害。】
窗口上几个煞白的大字冲击着盛荷蓱的神思。她微微睁大双眸,本以为会是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小任务,最多便是帮着妇人去秦楼楚馆抓丈夫回家之类,未曾想竟如此重大。
凤翥岭在她接手过后,治安提升了十倍不止,往日小偷小摸的没收起赃物,并以十倍罚其财产,故意残害他人之人按情形分进监狱或是狗头铡斩首,悬挂于菜市口示众。更有护卫队日日带枪出巡,心生歹意之人见了那枪,亦后怕的生出几分退却之意。
在此重罚之下若非走投无路,通常不会进行一些盗窃伤人之事,因此一家三口死于非命在他们风翥岭可算是惊动整个领地的大事。
好在有任务系统提前给线索,盛荷蓱来回在那三人身上打量,他们究竟是同谁结了仇,方落得如此下场。
这其中是否与她命人造路时,人们的不甘愿有关?
如今盛荷蓱的脑中塞满了像妇人头顶似的问号,她实在是一筹莫展,最近鸟儿们的内存悉数作存储凤翥岭各处地势所用,一时间尚未对整个基地进行探查,亦无任何记录。
她寻着个借口搪塞那一家人遂与之告别,但又忍不住常常回眸观察他们。
盛荷蓱行至一僻静地,此刻凌绛苏树影处钻出,在她面前显身,不解地蹙眉道:“你今日缘何同那三人交谈甚久?”
“呃……”盛荷蓱垂首,对着手指,思考是否该将此事与他同说。旋即又想到为何仅她一人头秃,应拉人同她一道掉头发。
她黢黑的虹膜转了转,尝试着开口道:“若是你知晓有人未来将会死去,但现在毫无头绪,你会如何行事?”
第55章
凌绛苏霎了下眼,挑眉澹然道:“你是预料着了那家人会遭遇不测?”
盛荷蓱知晓他定能明白她言中所隐之事,因而只是略带些纠结道:“姑且算是吧,但我方才将他们的信息皆问过一遍,未找到异常的地方。他们一家三口与人为善,邻里关系很好,旁边的工人都帮着附和,还有上来勾着她丈夫肩膀的,不像是会同人起龃龉的。”
“如此说来确实难办。”凌绛苏思索一阵,问道“那他们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人家之处?”
盛荷蓱想了想道:“感觉就是一般的农家人,若要仔细说来,唯一有别于旁人的便是那妇人的出色容貌。”
凌绛苏用有些古怪的语调问道:“所以你看人先看脸?”
“那不然看什么?”盛荷蓱微怔,尚不明白他此言为何。
凌绛苏像被针扎过泄了气的皮球,一点一点慢慢瘪下去,垂眸无言。
盛荷蓱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不曾注意到他的变化,他所言倒是打开了她的思路,脑中闪过一丝微光,难道那妇人的容貌会为她招来祸灾?怀璧无罪,有罪的是因而对其图谋不轨之人。
但城中可人的妙龄女子颇多,风月场内更是比比皆是,她上位后但只将青楼勾栏这类明晃晃做妓.院勾当的场所给封了,余下一些正常办宴席但豢养伶人的酒楼尚未清除,经过下属报上来的消息,他们似乎是偷摸着包揽下勾栏的活计在私下接客,护卫队突袭几次都藏得严严实实,一时抓不着把柄。
他们遂上报等着领主前来处理,但盛荷蓱要亲自着手的事情过多,才将此事推到后日再行安排。
若是单单只为了那张脸,大可去怡红楼中挑一位模样上佳的优伶寻欢作乐,何必在她的凤翥岭内犯着人头落地的风险去杀那一家三口?
盛荷蓱察觉到自己似是钻进牛角尖儿去了,说到底还是掌握的情报不足,她遂将自己的肥咕咕机器内存拆下建模新的补上,又将它们放出去跟在那一家三口身后,决定暂且观察一阵子。
碍于盛荷蓱整日都去监督,那些人即便不情愿,亦得抓把劲干活,因此铺路的进度算是可以,他们一路开着铺摊机,后头跟着几辆水泥罐车,因着古代道路粗陋,她特意给每一辆大型重械车都装上越野功能的轮胎,还做了十成十的加固,反正用不着她花钱,不装白不装。
为防施工场地出现意外,车辆不仅限速,手把手教授自己信任之人,并且引擎停止的按钮尚存于她的智能手机中,动动手指就能将车彻底熄火,动不了一步。
平地机在前头开路,将路上的石子与砂砾铲到一旁,铺路机慢悠悠地跟在后边洒下沥青与水泥混杂物。
几日前,盛荷蓱提前让人们造的一段路在逐渐转暖的干燥天气下迅速凝固,人们将挡在路旁的障碍木板撤去,试着在那路面上踩几脚。
那路面平整坚硬,甚至人在其上随意跑跳不曾将其撼动丝毫,大家都惊奇地看着那水泥道路,双眼闪着雀跃的火焰。
“这可比俺们从前的官道好走多了啊!”
“怎么能做到如此平整,以后骑马都不会被石头绊伤了!”
“那咱们坐马车是不是就松快许多?”有人兴奋道。
当即遂有一辆运着货物的马车从旁边经过,便被众人拦了下来,硬拉着车夫去那刚建成的水泥路上走一遭。
车夫被人团团围住,脱身不得,只得顺着众人之意将车驶上水泥路,马儿头一次踩上这般新奇触感的路面,一时不知该如何下蹄,适应片刻后,旋即撒了欢似的往前狂奔。
虽比不上那些现代赛马场所造的赛场草坪,但亦比古时未曾经过人工修整的石子路或是草地好上不少。
马儿尽情地扬风而奔,车夫坐在前头紧紧地扯着缰绳试图让它们停下,却无一匹理会他。
众人眼瞅着车夫以及他的马车渐行渐远,惊叹道:“这真是俺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速度啊!以后甭管山旮旯里头哪家要上县城,这可比走没修过路的官道方便多了!”
亦有孩童学着大人的模样在道路上蹦蹦跳跳,从一处跑至另一处,你追我赶欢声笑语,旁边看着的父母亲也不担心他们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石子给绊着摔上一跤,磕得头破血流。
灰白色的道路宽敞明亮,一眼便能将所有置于其上之物窥得一清二楚。
“这水泥路面,真是个宝贝。”
“是啊,领主大人做的可是造福百姓与后世的大事,这下俺家娃娃也能常去县里头玩。”
“不说别的,俺赶货的都能在这路上多拉几趟,多赚些钱!”
众人因水泥道路极佳的实用性,对它的负面想法开始逐渐转变。此时那位中年道士又不知从哪处蹿了出来,抱着拂尘的手一抖,神神叨叨道:“你们可别光顾着高兴,谁来当人柱一事还没未有决断,再好的路面,没了人柱,以后你们在这儿行走,照样会被妖怪捉了去,到时候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大伙听他此言皆有些肉颤心惊,原先瞧着体面的道路霎时间变成了一条来阎王来索命的灰色上吊绳。
那道士瞥了眼众人惶惶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继而又故作深沉地高谈阔论一番,同众人详细说了人柱献祭之事。
有人颤颤道:“可之前您不是说过段时日才……”
“本道也没法子,得奉土地他老人家的命令。”道士不悦地皱眉“若非我跟他老人家求情,你们前几日便得送命!”
众人大惊失色,忙跪下给那道士磕头,道士又从中收了不少好处费,才与他们约定好今夜便举行献祭仪式。
夜色深深,星月入寂,昏天黑地中窥不见一丝亮色。
人们带着自己一家老小,在大榕树下同道士一齐敬神后,偷偷启动那被暂置于旁侧的笨重摊铺机。将铺摊机开到路面上,众人聚合到一处,与家人的手相握,紧张地等待道士做出选择。
道士在人群中来回踱步,他路过一次,那人的心便随之停滞一次。绕了几圈,道士终是做出了最后的抉择,在一人身旁驻足。
没被选上之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转而去寻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被选上了。这回可大出他们所望,本以为土地公会选平日里正事不干,转吃喝嫖赌调戏良家姑娘的混混,他们干的坏事最多,最缺德。
未曾想竟选上了一个乡里乡亲都公认的老好人,他的妻子,便是领主大人白日里刚问过的那位美妇人,接到消息后崩溃的抱着丈夫痛哭。
丈夫却安抚她言道选了他,他们家女儿和她遂都能好好的活下来,亦用不着担心以后被当人柱献祭或是走在路上半途被妖魔袭击。
美妇人却忽得疾言厉色,朝着道士愠道:“人柱这事儿到现在为止光是你一人所言,领主大人可从来没有说过人柱一事,凭什么咱们都要按你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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