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罚虽重,却有不少巫师宁愿铤而走险,天气逐渐变暖变热的德姆斯特朗后山对他们而言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逐渐破冰融开来的高山湖泊勾得巫师们心痒难耐:大家都知道,可以深潜的季节到了。
安瑞雅还没上任时就有人在幽灵船上提醒过她,大多巫师都有偷偷去湖中深潜的想法。
她有些小对策。
把还没来得及化尽的雪堆在城堡通往后山的石梯上,只要有走过,不管用的是隐形斗篷还是幻身咒,都会在薄薄的一层学上留下零星的脚印。
就靠着这招,从春季开学起安瑞雅捉了不少企图偷偷前往后山的巫师们。
可相同的办法使用超过三次就大有可能在学生中传开,再加上天气渐热、薄雪不再,想要故技重施还得用上些魔法;高山湖泊面上的冰块完全解冻,湖内的生物们越过长冬愈渐活跃,吸引力越发大。
安瑞雅捉夜游学生的操作难度上升,余地也小了起来。
比如现在,她将一伙五年级巫师从大厅逮到宿舍门口,罚过劳动服务后目送他们进门,就又从走廊的窗侧发现城堡外的冒头的草地上一路碾过串脚印:朝两侧分开的绿藤条歪歪扭扭指向后山——这位夜游的巫师压根没从台阶上过,想必是有人把舍监守在必经之路上的事情告诉了他。
跟在她身后的查罗跃上窗台,他显然也发现了‘出逃’的学生,伸出爪子往外拨拉两下,“喵喵”叫出声来。
深潜是项危险活动,更何况现在已经过了零点,独自在黑灯瞎火的野外...但愿那个偷偷跑出去的巫师不会被鹿拱倒。
安瑞雅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搂起查罗走到岔路口,又觉得不去管那倒霉孩子对不起拿到手的工资、也对不起温妮特校长的好意。
于是,她把查罗往楼梯上一送,示意他回房间,自己则扭头快步赶去郊外。
或许是出于担忧,又或许是越过十二点仍未上-床,安瑞雅步子迈得极快,风刮在她脸上,吹得她两颊都有些发疼。
怒气在前往后山高处湖泊的途中逐渐堆积起来,她唯恐那位偷跑出去的巫师遭遇不测,捏着魔杖用了几次短距离的幻影移形——即使通过了考试,作为一名幻影移形证书的持有者,安瑞雅仍旧不习惯紧缩着身子通过橡胶管道的感觉。
她一边在草丛中摸索,一边恨恨地想:得狠狠罚他劳动服务,最好是处理巨怪粪便那种类型的活。
顺着鹿车载人去城堡的小路,她中途停留三次,在确定视野中没有离奇动静后才继续前进。
紧张状态下的人步行速度大多远超平常,安瑞雅怀疑自己将部分时间花在森林,不如直接去往山顶的高山湖泊,城堡里偷跑出来夜游的巫师一般不会有其他目的地。
很快,她用魔咒来到湖泊边的树后,又用袍子掩住身形,尽量将自己藏在逼仄的死角。
舍监远没有想象中的悠闲,安瑞雅尽览山湖岸边,却没发现一个人影,正想出声抱怨一句,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冒出个孤零零的人头来。
隐形斗篷。
安瑞雅给自己施了个锐视咒,忽地,她发出一声清浅的嗤笑,因为那是她的熟人——路德维希·齐默尔曼。
小伙子真没辜负自己的宏愿,他像学年刚开始说的那样尝试了:毕业之前一定要深潜一次。
很可惜,安瑞雅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她拿着魔杖准备冲出去捉他个正着,却被身后忽地伸出的手拦住去路。
“等会儿,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再说。”
安瑞雅被吓得一抖,她扭头一看,发现是草药教授埃克斯。
“我遗失了两份腮囊草,准备给普鲁克教授的。”
他轻声凑到她的耳边,又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手指伸向路德维希的方向,“除了齐默尔曼,还有一个学生才对。”
路德维希捏着团黑乎乎的海藻往口里一塞,咀嚼两下吞到肚子里。
很快,他伸手朝脖子两侧挠了挠,被他挠红的地方长出鱼一样的腮来。
“你就这么让他下去?”安瑞雅朝埃克斯眨眨眼,“这很危险。”
埃克斯面不改色,“七年级巫师即将毕业,再说了,德姆斯特朗有深潜课程,他不会出大事。”
安瑞雅抿了抿嘴,埃克斯作为草药学教授当然觉得问题不大——但做最坏的打算,真的出事了,当舍监的安瑞雅多少得承担部分后果。
“好吧。”埃克斯比看上去更会察言观色,他妥协道,“泡头咒你会吗?”
安瑞雅上周才练习过的咒语,她能自信地回答‘是的,我会’,但她不认为埃克斯该这么问,仿佛自己被看扁了似的。
“你会吗?”安瑞雅回敬道。
齐默尔曼所在的岸边传来扑通一声,他已经叠好隐形斗篷、做好准备,钻入了水里。
“你在湖上面还是下面?”埃克斯教授问。
“我得跟着他。”
安瑞雅没有犹豫,她捏着魔杖对自己的脑袋点了点,随即也跟着跳了进去。
入眼并非茫茫的黑暗,远处的湖心有明显的亮色漾开,除此之外齐默尔曼还用了无比显眼的荧光闪烁,他举着魔杖踩着水朝湖心划去。
安瑞雅在暗,她庆幸自己站着主动,却没太大心思在夜里陪着他玩猫捉老鼠。
已经是午夜了,再不睡觉,挤压的会是她明天学习的时间。
她将魔杖指向前方,嗖地往湖心窜去,没多余一眼给湖底的稀奇生物们,只想快点儿把这些违反校规的巫师一网打尽。
路德维希的动作比她要慢上许多,这也导致安瑞雅先她一步发现湖心深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同样用了腮囊草的女巫赫达。
她披着一身纱衣、散着头发坐在湖心最大的一块儿石头上,双目凝视着还在湖底游荡的路德维希·齐默尔曼,那里面含着的情谊几乎要溢出来了。
嗯,安瑞雅已经大致猜到湖心要上演什么戏码了,她犹豫片刻,还是躲到了一旁的海藻丛里,眼睁睁地看着赫达用魔杖在水中划出: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男友吗?真正的男友。
事件的进展远超安瑞雅的预料,或者说路德维希的举动远超她的预料。
这个小伙子在看到女巫的表白后非但没激-情同意,献上自己的吻,反倒像是见了天敌的鱼一样扭头就往湖面上钻。
女巫赫达朝着石块撒了名为‘四分五裂’的气后随即跟了上去,根本不需要安瑞雅想方设法把两位丛湖底弄出,他们就一前一后地出水了。
等安瑞雅追上他们的时候,埃克斯教授已经把两位拖到一块立正站好。
因为腮囊草效果没过,一男一女捧着解剂灌入嘴里,都是一言不发,显得无比狼狈。
围观了全程的安瑞雅多少有些尴尬,她收干身上的水后干咳两声,尽量打着官腔道,“因为违反校规,你们每人罚一学期的劳动服务,直到毕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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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Nirvana
埃克斯教授和安瑞雅走在两位学生身后,一众人俱缄默不语,深夜的山林静得诡怪,令人胆战心惊。
在见到德姆斯特朗城堡中微弱的亮光后,埃克斯忍不住在她耳畔抱怨:“所以,他们是在湖里谈恋爱?”
瞧瞧那两个巫师埋头疾步猛冲的样子,哪里像是在谈恋爱?
不过,安瑞雅认为湖底发生的尴尬事件多半属于学生隐私,就算他们偷偷拿了埃克斯的腮囊草,她也不能把事情朝对方和盘托出。
“湖底太暗了,我没有任何深潜经验,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埃克斯皱眉眯眼,欲言又止,半晌又说道:“你上岸的时间可卡得真准。”
“过奖。”安瑞雅露出一口白牙,“运气好而已。”
埃克斯教授识相地闭上嘴巴,不再追问。
路德维希·齐默尔曼独自冲在最前,赫达似乎被伤透了心,脚步越变越慢,逐渐与两位教职工同排并行。
女巫低垂着头,一身华丽的纱衣被校服外袍盖在里面,拖尾被一路杂草弄得凌乱赃污。
安瑞雅发现她的肩膀正上下颤抖着,虽然没听到声音,但她怀疑赫达正在抽泣。
毕业前精心准备的告白被齐默尔曼无声地拒绝了,她想必是伤心至极,与恋情结果相比,被舍监抓住罚劳动服务这种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安瑞雅琢磨着想办法安慰安慰她,却又见赫达顶着双赤红的眼睛抬起头来:她仰着下巴,两颊紧绷,好像是在看远处的齐默尔曼,又好像是在瞧山脚下的城堡。
这位女巫脸上只见气愤,唯独眼角的红透出些难言的委屈。
安瑞雅有些后悔选择下到湖底,应该让埃克斯去办的,这位教授看上去比自己更不解风情,或许不会感觉尴尬。
她用余光打量了会儿赫达的脸,又怕自己的目光会引起对方的注意,迅速垂头看路,其间瞥见她攥地死紧的双手,那手中的魔杖几乎要被折断。
回城堡的速度不比上山时的慢,转眼就到了德姆斯特朗里。
埃克斯亦步亦趋地跟在安瑞雅的身后,直到把齐默尔曼与赫达分别送回寝室。
长时间漫步山野已使他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即使走廊中的蜡烛全灭,安瑞雅也依然能将四周看得一清二楚。
“发生了什么?他们居然比我还要生气。”
偷盗教授藏品、夜游溜出城堡深潜......这些种种叠加在一起,如果不是两人临近毕业,连年禁闭都是有可能的。
“我以为教授您会对这类事情毫不在意。过程并不重要不是吗?他们会去您那里劳动服务,一整个学期任您支使。”见他想追根究底,安瑞雅仍选择保守秘密。
她还心疼自己那被缩短了的睡眠时间,归心似箭,“夜深了,晚安,埃克斯教授。”
埃克斯的上唇抽动了一下,他见安瑞雅在道别后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拐角的楼梯,快走两步,“我的办公室也在上面。”
安瑞雅有些疲惫,她不想再用‘能与您同路是我的荣幸’这类话去附和他,索性闭着嘴,朝他挤出个假笑。
但草药学教授却不这么想,他似乎早有话想对她说。
“还没化冰时,我去湖边移植了曼德拉草。”
“嗯哼?”
这话题多少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刚好碰见你和伏德摩尔特教授一起。”
“...我们一起回的城堡。”
“想必,你今年的冬假过得十分愉快。”
埃克斯好像是留在城堡里过的圣诞,伏德摩尔特也没请他去自己的宴会...
安瑞雅发现自己的脑子变得懒惰起来,在困顿的情况下,她无法花心思去细究对方这番言谈的深意。
“不算好也算不上糟糕。”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了,埃克斯教授,如果有什么话还是留到哪天的餐桌上聊吧,希望您明日上课时还能保持活力。”
“晚安。”
埃克斯停住脚步,他不再朝前送她。
只不过是一段楼梯罢了,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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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瑞雅连轴转的舍监生活与走上正轨的魔法学习不断挤压着她的睡眠时间,但奇怪的是:在不借助魔药的情况下,她依然能维持高度的清醒。
芮娅·安身体的健康情况从长眠后醒来就开始不断好转,与此同时,她的魔法也一日千里般地进步着——那更像是恢复,而不是练习后的逐渐熟练。
这是或许个不错的消息,当安瑞雅确定自己的意识仍完整地霸占着这具身体之后,她如此觉得。
她甚至开始盘算着与这届学生一起参加‘newts’考试,捋清大部分理论知识后,又去图书馆借阅了两本魔药操作手册回办公室慢慢阅读。
城堡的小精灵奇奇给她准备了一套魔药工具,坩埚从大到小各个型号,与炉子一起占据了办公室的一角。
因齐默尔曼与赫达两个巫师盗窃腮囊草夜游的行为严重挑战了校规的权威,温妮特校长特意为此在礼堂强调了禁令,并且增派学生会员值守在高山湖泊边,唯恐出现溺水事件。
虽然没对两位违反校规者指名道姓,但巫师们都已心照不宣——不过没人知道他们是去黑湖里干嘛,只当这对情侣已经结成。
安瑞雅以为她的惩罚足够让事情在自己这边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劳动服务交给了埃克斯,批评处理由校长全权负责。
她正架起坩埚熬着缓和剂,门外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安女士...请问您在办公室吗?”
作为舍监,除了不请自来的‘邻居’伏德摩尔特教授,很少有巫师会拜访她的办公室。
安瑞雅耐着性子等待药剂在搅拌时变幻颜色,最后一圈结束,挈着坩埚柄将药剂离火,才转身去应门。
“安女士。”路德维希·齐默尔曼在见到办公室门敞开后再次问候道,“您好。”
“你最好有打扰我的理由,齐默尔曼先生。”
她急促地眨眨眼,久盯坩埚导致的干涩令她下意识这么做。
“是、是的。”
齐默尔曼结巴起来,一个简单的单词被他在犹豫中拖长,面前的女巫远比他在幽灵船上见到时要有气势得多。
安瑞雅扶着漆木门框上下打量着路德维希,他的左手还带着一只龙皮手套,想是刚从埃克斯那里劳动服务回来。
“进来吧。”
齐默尔曼也不客气,他随手关上房门左右打量,刚想在墙边的沙发上坐下,又认为自己的行为过于自作主张、不太礼貌。
“坐吧,我没必要体罚你不是吗?”
“你在熬魔药?”
在路德维希沉入沙发之后,安瑞雅很顺利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她用指甲一下下敲击着办公桌面:“所以?你说的有事就是来找我聊天?”
“哦,不、当然不是这样。”他被女巫的眼神盯得发慌,齐默尔曼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对视,除开赫达、这还是第一次。
“再不进入正题我会把你轰出去,齐默尔曼先生,虽然我不是城堡里的教授,但你得尊重我。”
“是、是。”他挠了挠头,“谢谢你没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哦...别!我的意思是,您能让我去别的地方劳动服务吗,只要不和赫达在一起。”齐默尔曼双手交叠,他这才发现自己仍戴着龙皮手套。
“你去向埃克斯教授申请,你们偷的可不是我的腮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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