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肯说。
“到底怎么了”
“你还爱他,”皮皮鬼回答道,“这个想法让我很害怕,也让我很痛苦。”
“你真奇怪。”我批驳他,“我怎么会爱他不,我已经不爱他了。”
“那你爱我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觉得我对他的爱不过是女性对于关怀和舒适的回应而已。这是一种被动的感情。任何对象都能将之唤起,就好像攀缘植物能在任何树木上生长。这种情感不过是对当下安全感的满意,被人渴望的快乐以及小小的虚荣心作祟。而面对真正的激情,这样的情感则毫无招架之力。
“我在试着爱你。”我这样讲,以此规避否定的回答。
否则也过太残忍。
但是皮皮鬼不接受微妙的间接形式。只有简单粗暴的肯定才会让他满意。
“你爱他。”他执着于此。
我思索片刻。
“为什么你要颠覆我的灵魂与过去呢”我说,“我们的故事才开始。你知道的,我需要时间。如果你厌倦了,大可离开。”
皮皮鬼单膝跪下,象征性地拉起我并不存在的手亲吻。然后垂下头颅在我的膝上。就这样待了一会儿。忽然,我感觉到一种微妙的不适感,于是低下头,看到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再见。”
如今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而已经做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因此就在内心深处暗自咬牙切齿地不断责备自己,翻来覆去地指摘自己,慢慢腾腾地折磨自己。以至于那可耻的痛苦和苦闷久久徘徊在心中,让我无时无刻不深受煎熬。
人对他人的要求总是多于对方所能给予的。假装自己一无所求是一种虚荣。
这是多么大的错误和绝望!而我自己也是这样。
我的心多么固执!不久前它曾恳求一场爱情的骗局。以同情,以虚假的温存,好来作弄、驯服我的灵魂,向它注入甜蜜的毒药和情.欲的火焰。
现在我明白了。爱情不会长久。即便持久一生,也不会圆满。但痛苦会。
痛苦是永存的。
为了减轻这种由爱生出的罪孽我尝试过很多办法。可严酷的苦楚从未放过我。
就目前这个状态而言,是无法让人容忍的。因此我需要长久不衰的幸福。或者仰赖巨大的希望,或者仰赖巨大的绝望。需要的东西也许是荒唐的、虚假的。但爱与恨是真实存在的。
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也为了把伤害皮皮鬼的缘由归咎到他人身上,我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德拉科。
于是我决定恨他。
第149章 德拉科.马尔福视角
我曾在日记中写道:我不想这样去爱,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真心想要逃离眼下的处境,但似乎已经做不到了。
查尔娅就像一条美人蛇,一点点攀附我,完全缠绕住我。在我口中滴入毒液。令我的骨骼在抽搐中嘎嘎作响。我失魂丧魄,缴械投降。屈辱、惊恐、内疚、欲念。我感受着这一切的相加。理智与情感在脑海中厮杀。
为了让这场思想斗争结束,胜利来得彻底。我这样想,“我要逃离这里,再也不回来。”
最终,我做出了决定。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
在我眼中,她还是我初遇时的模样。她站在我面前,美如魅影。再一次,我为之恐慌。用不了几个小时,我就会离开这里,再也见不到她。这个念头让我陷入焦虑之中。
她望着我,没有愤怒,没有讥讽。当查尔娅讲话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生怕她从我的脸上看到背叛的字样。
是的,我终究是要抛弃她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学校。我已经受够了来自各路正义使者的嘲讽。
我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为了逃离这里的一切,我必须驾驭这一切。或者必须拒绝这一切。我无法驾驭,是因为我不能超脱现实。于是我只能选择拒绝。包括拒绝相信我爱着查尔娅。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离开学校。并渴望这一天的到来。可真正来临之际却可悲地发现自己的心早已给了她。一想到自己一年来一直在心安理得享受她对我的好,便愈发的不安。
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语言成了最无用的东西。我笨拙地无法表达自己。像一个破旧不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名为懦弱的线操控着,上演着一幕幕的滑稽剧。
即便这并非我愿。
“我要睡了。”
我闭上眼。耳畔是她温柔的呢喃。
我们之间从来都不需任何言语,因为她明白我的痛苦。这份痛苦里充满了被自身的懦弱激起的愤慨,还有被强加给我的暴力的逆来顺受。而我可以肯定,查尔娅,黑暗中的你,脸上一定带着女人无声而神秘的笑容。
但今天不一样。我听到了轻微的抽泣声。
我悄悄睁开一条小缝。大为吃惊:查尔娅,一个幽灵,一个擅长玩弄男性感情的女人——竟然哭了!
我怔愣片刻,她离开了。而我感受到一缕苦楚的魂魄,一股对注定无望的爱情的悼挽正进入体内。很快,我又重新变回了自己。
人类和幽灵本来就不同。幽灵是没有感情的。更何况她可是查尔娅.温亚德,驯服男性的高手。
可千万不要被她极具魅惑的外表和那几滴鳄鱼的眼泪给骗了。说不定她对我只是玩玩而已。反正我只是个糟糕的替代品。
我这样对自己说。却说不清是在警示自己还是在为懦弱的本性找借口。抑或是借此机会小小的报复她把我当成替代品的行径。但心中并未产生复仇成功的快感。
我感到失落。
天亮了,我毕业了。一夜没合眼。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慢腾腾地爬起来整理行李。
身后的门发出轻微的响动。先是试探性的一声“咚”,然后一阵风拂过我的后背——是查尔娅来了。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盯着我忙碌于整理柜子里的杂物。
我背朝着她,却仍可以感受到她此刻的不安和落寞。似乎还带着点恐慌。总之,她并不快乐。
嗯,或许情绪这个词不大适用于幽灵。但她确实很不一样。至少我可以捕捉到她的情绪。也仅限于我而已。
查尔娅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直到我打包好所有的东西。
“保重吧,”我并没有回头,“忘掉德拉科.马尔福这个人。”
我换下陪伴我近一年的校袍,换上母亲已为我准备好的西装。
西装很合身。让我产生了一种离开这里便可以摆脱一切耻辱的错觉。我一手拿着魔杖,一手拎着皮箱。
“你要离开了”她问,声音还算平静。
“恐怕如此。”我说,“我不会再回来了。”
就这样,我离开霍格沃茨。开始了新的生活。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某个纯血家族聚会上结识了格林格拉斯家的阿斯托里亚小姐。她是达芙妮·格林格拉斯的妹妹。在此之前我并未留意过她。
那是场无聊至极的宴会。大家都在努力巴结新兴起的家族。而当时,我的父亲还在阿兹卡班服刑。
阿斯托里亚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马尔福地位不再而敷衍我的人。用她的话来说,比起那些无用且繁琐的交际话术和礼仪,她很乐意和我聊天。
更令我惊喜的是,即便经历了那场可怕的大战,她仍然能保持最初的天真——这是件非常难得的事。
渐渐地,我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多。她对于血统论的独特看法让我感到新奇。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混血和麻种也没那么糟糕。可是我的父母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实在理解不了纯血出身的姑娘怎么会有这种不正确的可怕想法。正因如此,他们非常抗拒阿斯托里亚来家里做客。
他们越是反对,我便越喜欢她。似乎通过和她交朋友这种方式,我便可以反抗父母,以此增添自己可悲无用的成就感。
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蠢事——用一个善良的姑娘来给他们添堵。但阿斯托里亚并不生我的气。可以说,我在她那里获得了不小的抚慰。这也坚定了我与她交友的决心。
久而久之,我们的友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又过了几年,我的父亲刑满释放。
紧接着,顺理成章地,在某个无比寻常的下午,我单膝下跪,向阿斯托里亚求婚了。
又过了些日子,当我的父母和老格林格拉斯谈妥后,我们结婚了。
结婚那天,一切都很完美。
只是当我将戒指戴在阿斯托里亚的手上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记忆深处,我曾将眼前这枚戒指戴在某位我许诺一生忠诚的爱人手上。
“马尔福先生,看这边!”
摄影师举起照相将我唤回现实。我抿起嘴唇,以一种严肃又略显忧愁的模样出现在次日的报纸上。全无新婚的喜悦。
然而,不管过程如何,我们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仍然摆脱不了一些琐碎之事。事实上,我经常做些不识趣的事或是讲些不得体的话。阿斯托里亚则展示出她无与伦比的包容心。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她都没有对我发过火。
一方面我感激于她的和善,一方面却又暗自讨厌她的无趣——哪怕她给我一个责备的眼神也好。
我讨厌包容。讨厌她对我的纵容。这让我看上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很多次,我想争吵,想让她对我大吼大叫。可她却只是无奈地叹气然后默默打理好一切。
给予我溺爱的人不过是从我的父母变成了我的妻子。
无力感涌上心头。让我感到窒息。
可心里总有个声音说,看看她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她愿意包容你的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如此,认知方面的矛盾让我时常陷入一种愧疚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习惯这种生活。但我知道,即便这样,我的痛苦也不会止歇。
在整日的愧疚和厌烦拉扯中,我度过了新婚的第一年。并迎来了婚姻生活的第二年。
过的越久,也就越麻木。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一对少有的恩爱有加的夫妻。
可我什么都给不了她。除了马尔福夫人这个位置。
阿斯托里亚也明白我对她没有激情。我们两个人一起听音乐、读书。她笑我也笑。却依然感到孤独。这孤独甚至比独处时更大。不仅更大,而且更困扰。当我回到自己的屋子,看不到她,便松了口气。
是的,阿斯托里亚爱我。我也爱她。只不过我很清楚,我对她的感情并非男女间的那种。可它到底归属于哪种,我却又始终说不清楚。
或许有爱就足够了。
非要分那么清做什么?
自我麻痹确实有一定的效果。至少它带给我一段还算快乐安稳的时光。因此造成了某种错觉。
我开始相信自己是真的很爱很爱阿斯托里亚。
在这种虚假的祥和气氛下,斯科皮出生了。是我和阿斯托里亚的儿子。自此,马尔福庄园里又多了一个马尔福。
我的父母自然高兴的不得了。阿斯托里亚也是。
我发现,尽管自己表现得很快乐,其实我总是很悲伤。我就这样拖着自己走,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梦想自己无法拥有的。
我恨不能摆脱一切责任——作为儿子、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甚至是那些不属于我的责任。我想抛下一切——家庭、财富和地位。
我不想不清不楚地活着。我希望能够远走,逃离我的所知,逃离我的所有,逃离我的所爱。我想要出发,不是去法国德国,也不是去麻瓜的栖息地。无论去哪,只要不是在这里就行。我向往的是不再见到这些人,不再过这种没完没了的日子。我想做到的是卸下我已成习惯的伪装,成为另一个我,以此得到喘息。
不幸的是,我在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事与愿违。懦弱——那可耻的懦弱——我与生俱来的懦弱再次控制了我的思想和躯体。
我屈服了,留了下来。
阿斯托里亚是个温柔的女人。也是个体贴的妻子。更是个尽职的母亲。
而我则是个无趣的丈夫,一个失败的父亲。
自打阿斯托里亚怀孕开始我便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了。但却完全没有做好迎接新生命的思想准备。
我整日躲在房间里研究父辈们留下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还有炼金术以及在麻瓜神秘学爱好者中流传很广的《死海古卷》。
上面记载的内容即便再晦涩也远比照顾一个婴儿强上一百倍!
我一直在逃避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可以说,是阿斯托里亚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陪伴他成长。这种情况一直延续至斯科皮三年级的时候。
很不幸,由于血液咒的原因,阿斯托里亚在生育后的身体一直过于羸弱。硬撑了几年后便病逝了。
如此一来,我不得不肩负起教导儿子的重任。
这可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一个可以与你诡辩的青少年可比咿呀学语的婴儿难缠多了!
我的父母曾提出帮我照看斯科皮。但结果不尽人意。
斯科皮对他们充满敌意。完全不肯接受他们。
阿斯托利亚在世的时候拒绝用麻瓜即渣滓的思想来教育孩子,为此我的父母对她感到很失望。这也导致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家庭聚会气氛总有些剑拔弩张。直到后来父母搬去法国的某处庄园情况才有所缓和。
我的父母来了又走了,庄园里只剩下斯科皮和我两人。
他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是否爱他的母亲。每到这种时候,我的语言便和皮肤一样苍白无力。我很难说清自己对阿斯托里亚的感情。
我只能说,成年人的感情就是含含糊糊拖拖沓沓。说不上很爱,也没有不爱。总有一段灰色的模糊地带。像沙漠里的浑浊的脏水。喝的时候嫌脏,不喝又会渴死。
即便我解释过多次,斯科皮仍对我抱有很大意见。这种诡异的父子关系一直持续到他毕业后才有所改观。这倒不是因为我做出什么好的改变(就如我所说,我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而是因为斯科皮那小子过了叛逆的青春期。
感谢梅林!
他终于愿意在圣诞节这种特殊的日子给我寄张贺卡之类的小礼物。虽然那上面通常只有干巴巴的一句问候语。但我仍视若珍宝。
斯科皮的成绩很不错。这从每年假期猫头鹰寄来的成绩单上的一堆“O”可以看出。而且据说他有一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但那人是男是女,在哪个学院我一概不知。我曾问起过一次,他完全不肯说。只是故作高深地冲我笑笑,然后告诉我那人我肯定认识。
该不是隆巴顿那个蠢蛋吧?
我不禁为霍格沃茨的教学质量感到担忧。但我承诺过不会干涉他交友。况且我也没那个资格。
170/174 首页 上一页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