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八幺八没回应,楚彧反而被唤醒了,他睁开眼,望着燕摇春, 第一句便是唤她的名字:“娇娇。”
燕摇春低头问他:“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语气中隐约透着关切的意味,楚彧听在耳中,很是受用,他顿了顿,才答道:“只是手被划伤了,伤口不深,不妨事的。”
燕摇春:“在哪里,我看看。”
楚彧便将左手递过来,隐约能看见袖口染着殷红的血迹,每日更新来抠抠群幺五二尔七五儿吧椅燕摇春下意识替他推高衣袖,楚彧的皮肤白皙,手掌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青筋微微突起,脉络清晰,一直蔓延到手腕处,犹如一件艺术品,然而此时一道长长的伤痕横贯了整个手背,看上去足有十几厘米,伤口往外渗着血,颇有些怵目惊心。
燕摇春忍不住蹙起眉,道:“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楚彧淡淡道:“是淑妃。”
他说着,对李得福使了一个眼色,宫人很快都退了出去,楚彧这才向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又道:“淑妃身上带着晚香玉。”
燕摇春忽然想起来,她入殿时闻到的那一阵古怪香气,顿时了然,道:“你对这个东西过敏?”
“过敏?”楚彧想了想,道:“大概吧,晚香玉是一种特殊的香料,气味芬芳,本身无毒,但是有些人闻了之后,会觉得不适,严重者甚至会出现风疹、昏厥的症状,我七岁那年,便是因为闻了晚香玉开的花,大病一场,数月才痊愈。”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才道:“不过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
闻言,燕摇春沉吟道:“淑妃故意带了晚香玉,想害你,那这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她有这么笨吗?”
楚彧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知道宫中平日里为何很少用晚香玉吗?”
燕摇春摇首,好奇问道:“为什么?”
楚彧望着她,不紧不慢地道:“因为晚香玉与麝香,白芨一起,可以制出一种催情香。”
燕摇春一愣,眼神渐渐转为震惊,迟疑道:“你是说,淑妃她……”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楚彧,并且身子开始微微后仰,楚彧见了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有些无奈地道:“我没有碰她。”
“哦,”燕摇春下意识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伤口,干巴巴地笑了笑,道:“这强扭的瓜也不甜啊,淑妃真是……哈哈……”
楚彧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一错不错,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燕摇春摸了摸袖子里的小金令牌,老实地道:“你送了我这么贵重的中秋礼,我总要过来道一声谢,谁知道半路上……”
说起这个,她忽然想起一事,登时一个激灵,紧张道:“对了,我来时听说有人给你送了桂花酒,你没喝吧?那不是我送的!”
“没喝,”楚彧不疾不徐地道:“我知道那酒不是你送的。”
燕摇春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楚彧望着她,坦言道:“只是直觉罢了,依你的性格,哪怕真的要送什么东西,也会自己亲自跑一趟,你从不喜欢麻烦别人,无论对方是谁。”
他说着,忽然伸手碰了碰燕摇春的鬓发,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一触即收,快得仿佛是一种错觉。
楚彧道:“娇娇,你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在我这里,没有人能假冒你。”
燕摇春浑身微震,怔怔地看着他,正欲说什么,忽然外间传来李得福的声音,轻声道:“皇上,刘院使到了。”
燕摇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楚彧微微皱眉,道:“进来吧。”
不多时,李得福便领着老太医入了内殿,那刘院使很快就替楚彧诊了脉,说法和他之前说的别无二致,就是闻了晚香玉的缘故。
刘院使道:“老臣给皇上开个方子,先服两剂,再看看情况,至于皇上手上的伤,用紫云膏涂上几日便可痊愈。”
楚彧点点头,忽然问他:“有治脸上的吗?”
刘院使愣了一下,立即道:“有,有,芙蓉膏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老臣这就给皇上开一副。”
等老太医开完了方子,李得福捧着一个玉制酒壶过来,恭敬道:“皇上,酒拿过来了。”
燕摇春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那壶酒?”
“是,”楚彧应了一声,对刘院使道:“你看看这酒有什么不对劲。”
闻言,刘院使连忙应是,取出银针来,放入那酒液中,银针并未有任何变化,他又尝了些许,然后迅速吐掉,对楚彧拱了拱手,道:“启禀皇上,这酒中有一味天竹子,有微毒,但不会致命,若人食之,初时会兴奋,紧接着呼吸麻痹,进而昏迷。”
燕摇春与楚彧对视一眼,忍不住问道:“这酒会是淑妃送的吗?但是她又用了晚香玉,完全没有必要啊。”
“不知,”楚彧语气淡淡道:“这宫中多的是别有用心之人。”
他说完,吩咐李得福道:“你带刘太医去看淑妃的香囊。”
“是。”
李得福恭敬应下,领着刘院使告退,才走了一步,楚彧又叫住他,道:“看那香囊中是否有天竹子,若是没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看了燕摇春一眼,继续道:“若是没有,那就加一味进去。”
李得福退下了,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火烛轻轻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落在墙上,空气陷入了沉默之中,谁也没有先开口。
燕摇春只好低下头,开始默默地抠着手指,她当然听明白了楚彧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却不知该给什么反应,在道德上,她知道对方这个举动是不对的,可是在情感上,燕摇春悲哀地发现,她已经完全倒向楚彧了。
楚彧看着她的动作,终于说话了:“娇娇。”
他很温柔地唤她的名字,燕摇春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微深的凤眸,楚彧凝视着她,道:“今日之事,我不能放过淑妃,你会觉得我……很卑劣吗?”
在燕摇春的印象中,楚彧一直是从容不迫,情绪稳定的人设,她鲜少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甚至是近乎忐忑小心的。
她有些发怔,一时间忘记了回答,楚彧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这一次不再是一触即收,而是完全地、用掌心贴在她的脸上,微微摩挲着,像是在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
不知为何,他的掌心滚烫,那热度传递到了燕摇春的皮肤上,连带着她的脸也逐渐烧了起来,可楚彧的手指却是冰凉的,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耳垂,燕摇春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颤,只觉得耳根酥麻无比。
那双往日里从容冷静的凤眸中,此时盛着温柔而炙热的光,燕摇春莫名地想起了白色的火焰,明明燃烧的时候很安静,却格外美丽,仿佛能将万物都焚烧殆尽。
燕摇春胡思乱想了半天,回过神来,忽然察觉到楚彧的面容已近在咫尺,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乎呼吸相闻。
第88章
燕摇春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说恋爱的本质是人类大脑分泌出的一种激素,这种激素会让人产生快乐的情绪,同时还会滋生欲|望。
因为移情蛊的缘故,燕摇春看见了楚彧的喜欢,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欲|望,如同水面下激荡的暗流,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迅速将她卷入其中。
而欲|望是会传染的,就像一滴浓墨,落入清水之中,渐渐逸散开来,将水也染上了些微的墨色。
楚彧的目光深邃犹如子夜,当中藏着温柔与怜惜,他靠近了些许,温热的唇轻轻地碰了她的鼻尖,仿佛在试探着她的反应,炽热的气息轻轻吹拂而过,燕摇春的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屏住呼吸,她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被楚彧的情绪所迷惑,总之,在那一刻,她没有做出躲开的动作。
况且她也无法躲开,因为楚彧的手已经扶住了她的后脑,紧接着,低头吻了上来。
就在唇与唇相触碰的那一刻,殿门忽然被叩响了,李得福的声音传来,小心而恭敬地道:“启禀皇上,奴才有要事相禀。”
原本暧昧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楚彧的动作顿住,眸色骤冷,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燕摇春甚至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明显的杀意,以及烦躁。
这可真是难得。
当欲|望与冲动退却后,理智逐渐回笼,燕摇春和楚彧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想起方才那一幕,少女倏然红了脸,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他推开。
眼见大势已去,楚彧便只能按捺下心中的躁动,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从容,略略提起声音道:“进来。”
不多时,李得福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方才的刘太医,两人自是察觉到了天子冷沉的目光,额上的汗都要下来了,李得福硬着头皮道:“皇上,刘太医方才已查验过那个香囊了。”
他说完,又冲刘太医使了一个眼色,刘院使上前一步,拱手道:“那香囊中虽然没有天竹子,却有一味曼陀罗。”
闻言,燕摇春十分意外,她与楚彧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问道:“曼陀罗是什么?”
刘太医答道:“曼陀罗是一种花,可以入药,但是必须严格注意用量,因为曼陀罗的花叶根茎皆有强毒,尤其是果实,将其晾干后研磨成粉,服之可令人产生幻觉,严重者甚至会死亡,而淑妃的香囊中,便有一些曼陀罗子。”
……
慈宁宫。
殿内燃着熏香,气味沉郁,太后倚在软榻上,阖着眼闭目养神,林太医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施针,恭敬道:“太后娘娘这几日尽量少动怒,少忧思,安心静养,以免病情反复。”
闻言,太后轻叹了一口气:“哀家当然想清静,可总有操不完的心啊。”
正在这时,有宫人打起帘子进来了,小步疾走到榻前,行了礼,太后睁开眼,道:“又怎么了?”
那宫人低声道:“锦绣宫派人来传消息,说皇上让人去搜宫了,那厢正兵荒马乱的,没个主心骨。”
“什么?”太后猛地坐直身子,林太医连忙收回手,才堪堪避免将金针扎错穴位。
太后双目锐利地看向那宫人,道:“皇上搜锦绣宫?他要搜什么东西?”
宫人答道:“奴婢不知,锦绣宫的人也说不清楚。”
“一群废物!”太后冷冷骂了一句,又问:“淑妃呢?”
宫人答道:“听说淑妃娘娘出去后,就一直未归。”
太后心中一沉,表情有些不好看:“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她对林太医道:“给哀家把金针取了吧,摆驾乾清宫。”
等太后赶到乾清宫时,殿内正灯火通明,值守的宫人见了她,立即行礼,并不敢阻拦。
太后才入了殿内,便听得里面传来淑妃的哭泣声,她依然穿着那一袭银红色宫装,跪在地上,泪痕满面,看起来十分狼狈,听得唱喏之声,她立即转过头来,宛如见到了什么救兵一般:“太后娘娘!”
其他人也朝这边看过来,楚彧坐在主座上,左侧坐着燕摇春,皇后反而坐在另一边,倚在圈椅里,表情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见太后露面,众人纷纷起身相迎,楚彧语气淡淡道:“这么晚了,太后怎么过来了?”
太后徐步走过去,道:“哀家听说出了大事,闹得阖宫上下兵荒马乱的,特意赶来看看。”
她的目光扫过燕摇春,又落在楚彧身上,道:“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楚彧还未说话,皇后率先开口,道:“太后娘娘来得正好,淑妃意图谋害天子,险些犯下弑君大罪,臣妾正在和皇上商议着如何处置她。”
闻言,太后脸色骤变,倒吸一口凉气,勉强定了定神,道:“淑妃谋害皇上?哀家不相信,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彧看了一眼李得福,后者立即上前,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末了道:“奴才已从淑妃娘娘身上搜出了香囊,经刘太医查验过,香囊内装的确实是晚香玉所制的催情香,其中还有曼陀罗籽。”
太后的表情十分难看,她立即意识到,这次的事态似乎已经严重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于是转向淑妃,一迭声追问:“那香囊果真是你的?宫中没有晚香玉,究竟是谁给你的这东西?”
淑妃顿时支支吾吾起来,眼神闪烁,看起来一副心虚至极的模样,她显然是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和从前一样,只要有太后在,便可以保住自己。
太后见她在这种场合竟然还是拎不清,当即大为光火,一步上前,反手扇了她一耳光,厉声道:“好好说话,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个香囊?”
淑妃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她捂着脸,张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她在宫中这么久,这是太后第一次打她。
从前无论她做了什么,太后都没有动过她一指头,哪怕当初她发病的时候,不慎刺伤了楚彧的手,太后也只是训斥了几句,让她禁足半个月,事情便了了,楚彧也并未追究,她依然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淑妃。
今天她不过是带了一个香囊而已,虽说是用了催情香,可楚彧不是没什么事吗?情况还没有当初的一半严重。
淑妃心里既震惊又委屈,登时眼圈都红了,可是太后的态度如此严厉,她也不敢认下那香囊,便流着泪呜咽道:“香囊是……香囊是桑儿给臣妾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低头问她:“那曼陀罗呢?也是她放进去的?”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图,只要那香囊里的曼陀罗是别人放的,那淑妃也不过是用了催情香罢了,罪不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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