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摇春点头,口中道:“我知道了。”
她心里却觉得这件事并不难,楚彧或许会答应,若是……若是他实在不答应,她也还有后招。
燕摇春把萧美人托付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为此,她甚至还专程去了一趟乾清宫,要知道,自天气冷了以后,她已经很久没出过摘星阁了。
乾清宫还是老样子,宫人见了她来,不敢有半点怠慢,好吃好喝地侍奉着,生怕得罪了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
在等楚彧下朝的时间里,燕摇春在榻上坐了坐,觉得有点硌屁股,她不知道,因自己许久不来,楚彧也没再坐过那方矮榻,宫人们便疏于打理,依然是夏秋的布置,用作凉榻刚刚好,但是如今到了冬天,不仅硌人,还冻屁股,燕摇春都有点担心自己会宫寒。
只一会儿,燕摇春就坐不住了,她起身转了转,这一转就到了御案前,案后的大椅子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楚彧平日里批折子坐的,上面铺着软垫,看上去就很柔软暖和。
燕摇春没忍住,试着坐上去,确实很不错,软硬适中,就是这椅子相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大了点,燕摇春把两只手分开搭在扶手上,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张着翅膀的鸟儿。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正在这时,殿门忽然被人轻叩了两下,燕摇春连忙站了起来,离开那张御案,这才略微提起声音,道:“进来。”
却说此时的门外,左相等几位大臣正等候在一侧,不解地看着楚彧敲门的动作,心中纳罕不已,这里不是乾清宫吗?为何皇上进自己的宫殿时,还要先叩门询问,难道说,殿里还有别人在?
可是普天之下,谁敢让皇上在外面等着?
过了片刻,殿内才传来一个清晰的女子声音:“进来。”
楚彧短促地笑了一下,推门而入,跟随在他身后的臣子,这才看清那殿里站着一名少女,身着浅胭色的袄裙,模样生得极好看,皮肤如玉一般白,眉眼灵动娇美,尤其是一双眸子,粼粼若秋水澄澈,令人见了便心生喜欢。
那群大臣中,有见过燕摇春的,如左相吴丘明等人,都认得她,也有没见过燕摇春的,都在好奇地小心打量着,猜测她的身份。
而燕摇春陡然看见外面呼啦啦进来一帮人,登时傻了,她下意识扫了一眼那把椅子,心道好险,幸好楚彧事先敲了门,否则被人看见她坐在龙椅上,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燕摇春光是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千万不能干这种事情了,屁股冷点儿就冷点儿吧,还是小命要紧。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左相等人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臣等见过燕容华。”
如此一来,其他没见过燕摇春的臣子们,也都终于恍然大悟了,原来这位就是燕容华,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众臣遂争先恐后地施礼:“臣参见燕容华。”
“久仰燕容华大名……”
燕摇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被人久仰的,她甚至还有点尴尬,不知如何应对这些场面话,求助一般地望向楚彧,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带着几分信赖的意味。
楚彧很受用,他朝燕摇春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咳一声,臣子们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他身上,楚彧道:“今日天冷,诸位都辛苦了,都赐座吧。”
又命李德福送姜茶来,给官员们驱寒,众人十分感动,纷纷谢恩,如此一来,燕摇春就顺利脱了身,入了屏风后,听着外面的人声动静,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失策了,她今天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燕摇春在内殿坐了一会儿,李德福便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厚厚的软垫,歉然道:“燕容华恕罪,这些小崽子们做事不尽心,疏忽大意,奴才一会儿定然狠狠罚他们,叫他们长个记性。”
燕摇春听了,忙道:“和他们没关系,原本是我来得太突然了,公公不必罚他们。”
闻言,李德福叹了一口气,道:“您就是心肠软,待人太宽厚了,怪道宫里那些下人都愿意去摘星阁做事呢,您这样好的主子,通天下打灯笼也找不着几个了。”
他说着,把那软垫铺在榻上,笑眯眯地道:“您坐着试一试,若是觉得不够好,奴才另换新的来。”
燕摇春便试着坐了坐,和方才在那张椅子上的一样,软硬适中,她笑道:“正正好,多谢公公了。”
李德福笑得很慈祥:“燕容华客气了,都是奴才该做的。”
他又转身,从小内侍手中接过温茶递上来,和声细语道:“皇上说了,您就在这里稍待片刻,有什么吩咐尽管交待奴才们,他快快地议完事,您若是觉得困了,尽可去后头歇着,睡一觉也无妨。”
燕摇春应了:“公公去忙吧。”
“哎,”李德福笑容满面地道:“奴才这就退下了。”
空气安静下来,外头的人声也逐渐变得清晰,楚彧正在与大臣们议事,燕摇春在屏风后坐着,听了一耳朵,起先是在说北漠打仗的事情,似乎是大胜,后来又说到了立储的事情。
“……如今宗室之子中,适龄者一共有九人,臣已拟好了名册,分别是梁王之嫡次孙,瑞王之嫡孙……”
“请皇上过目。”
片刻后,楚彧的声音才响起:“怎么没有明王之子?楚源的年纪也相当,应该在其中才对。”
“启禀皇上,此事臣亲自去问过了,据明王殿下说,世子性情顽劣,不堪教化,且右耳似乎有些不好,故而不能列为东宫之选。”
楚彧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朕会亲自与明王商议,至于楚源的名字,先记上吧。”
“臣谨遵圣旨。”
此后又议了别的事情,等大臣们退下之后,楚彧这才起身,转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那道纤细的熟悉人影,燕摇春正一手支着下巴,专注地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乾清宫所有的窗都已经装上了玻璃,天光毫无阻隔地落进来,殿内到处都亮堂堂的,将少女勾勒出清晰的剪影,看上去优雅而美丽。
楚彧下意识放轻了步伐,走近前时,他微微倾下|身,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窗外是一株梧桐,这会儿已落尽了叶子,枝丫光秃秃的,两只小麻雀在上面蹦跳着,不时发出啾鸣。
燕摇春知道楚彧来了,她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说,这麻雀的身上有羽毛,爪子上却没有,它们就不觉得冷吗?”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而楚彧却很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沉吟片刻,反问道:“谁说它们不觉得冷?”
燕摇春微怔,回过头来望着他:“嗯?”
楚彧一本正经地道:“它们只是不会说人话罢了,你听它们在那里吵闹叫嚷,说不定就是一直在叫,爪子好冷,爪子好冷。”
他竟然在讲冷笑话。
燕摇春起先是愕然,紧接着乐不可支地笑了,她的笑容就像一片薄薄的花瓣落在水面,泛起涟漪,然后逐渐扩散开来,天光落在少女的面容上,她姣好的眉眼变得愈发生动,透着一种近乎圣洁的美丽。
楚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空气忽然就变得安静,连那窗外的麻雀啾鸣都清晰起来,燕摇春这才后知后觉,轻咳一声,试图让气氛恢复如常:“那个,你……”
没等她说完,楚彧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这是楚彧第一次这么做,他轻声问道:“娇娇,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燕摇春的双眸微瞠,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道:“啊?”
楚彧的神色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道:“不知为何,看见你笑,我便觉得满足,又不满足。”
燕摇春犹在震惊之中,指了指自己:“这跟你想咬我,有什么关系?”
楚彧那双凤眸深邃,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燕摇春甚至能从其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他很坦然地道:“我不知道,但就是想咬。”
燕摇春无言以对:……
楚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应,又问了一遍:“可以么?”
这态度堪称执着了,燕摇春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毕竟是有求于人,她思索片刻,咬了咬牙,道:“……行。”
话音才落,楚彧便伸手握住她的肩,低头靠了过来,甚至透出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燕摇春急忙忙地后撤,口中道:“等等等等……我还有一个小条件!”
闻言,楚彧便停下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非常近,近到燕摇春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吹拂在敏感的耳廓处,她下意识打了一个颤,耳根渐渐地泛起热意。
燕摇春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毫无抵抗力的兔子,被猛兽用爪子按住,在试探着哪里比较好下口。
哦,它要从脸上开始咬……
旁观了一切的八幺八忍不住咋舌,发出感慨:“真是好变态啊。”
第111章
“什么条件?”楚彧望着她,一双凤眸静若深海,中有暗潮隐隐涌动。
燕摇春下意识别开视线,目光落在那一方窗上,玻璃晶莹剔透,那两只小麻雀还在树枝梢头上下蹦跶着,欢欢喜喜的,一派天真可爱。
燕摇春小声将萧美人的事情说了,楚彧听罢,并未立即开口说话,燕摇春有点着急:“你不肯答应?”
“不是,”楚彧顿了一下,才道:“我只是……有些嫉妒。”
燕摇春微怔:“什么?”
楚彧坦然道:“她一求你,你便答应了,我求你,你却要同我谈条件。”
燕摇春:……
她觉得楚彧在偷换概念,但是却又没有证据,正不知如何接话时,楚彧忽然靠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动作很快,燕摇春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了。
真的被咬了。
燕摇春心中有些不可思议,呆呆地回视他,明亮的天光落在她的面容上,眉眼清晰生动,神态如稚子一般纯真娇憨,可怜可爱,叫人见了心中发软,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
楚彧没忍住,又低下头,燕摇春以为他要故技重施,连忙伸手捂住了脸,虽说咬起来不怎么疼,但是……但是这个举动也太奇怪了。
正当她捂着脸颊的时候,听见楚彧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微沉带着磁性,落入耳中,如同一片羽毛轻轻搔着耳膜,泛起细微的痒意。
下一刻,燕摇春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不该捂脸的,但是楚彧没给她反悔的机会,低头就吻了上来。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或许是燕摇春的错觉,她感觉两人唇齿间相依时的温度,格外炙热。
楚彧起先只是单纯地触碰着,仿佛一种隐晦的试探,紧接着就变成了厮磨,还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有点酥酥麻麻的。
燕摇春神思迷糊地想,这人怎么又咬她?
于是她骨子里那点叛逆劲儿,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她甚至没有多想,下意识就咬了回去,主打一个不肯吃亏。
然而燕摇春实在是高估自己了,她自以为的咬,在楚彧看来,不过是一种回应罢了,短暂的怔忪过后,便是惊喜,他伸手托住了燕摇春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彼此的呼吸变得急促,将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暧昧。
直到后来,燕摇春有点喘不上气了,她发觉自己无意间做了蠢事,连忙推开楚彧,又急又羞恼,凶巴巴地道:“你是狗吗?明明说了只咬一下的。”
话脱口而出之后,燕摇春立即察觉到了不妥,心中一跳,她下意识闭紧了嘴,表情中隐隐透着几分不安。
谁料楚彧并未在意,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依然停留在她的唇上,少女的唇瓣原本是如桃花一般的粉,被一番吮吻蹂|躏过后,已经变成了艳艳的红色,还泛着些微水光,亮亮的,让人想起初夏的樱桃,诱人无比。
只是这么看着,楚彧便回想了起方才的触感,他难得有些走神,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嗯?他居然还嗯了一声?
燕摇春一时间无言以对,片刻后,她想起正事,道:“那萧美人归家侍疾之事,你可答应了?”
“可以,”楚彧略一思索,道:“不过三日后,宫中有朝祭,她需得过了朝祭之后才能离宫,否则皇后那边不好交代。”
闻言,燕摇春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负所托,至于过程如何,也……不必太在意吧?
正在这时,李德福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向楚彧行了一礼,道:“启禀皇上,掖庭的事情,奴才已着人安排妥当了。”
楚彧颔首,燕摇春有些好奇,问道:“掖庭有什么事情?”
楚彧看向她,道:“你还记得那个名叫冬儿的宫女吗?”
燕摇春起初没想起来,思索了片刻,才道:“就是上次冒充我,给你送酒的那个宫女?不是说她后来出宫了吗?”
“是她,”楚彧道:“我已命秦灿将她带回来了,眼下就安置在掖庭。”
……
掖庭是后宫下人们的居所,占地颇广,有宫殿数十间,分布密集,但若论起其规模,自是不比东西六宫的华丽,且每一间宫室都住了十数名宫人,很有些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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