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呢?你为什么……总是比我幸福那么多呢?
我真的,很想很想毁了你……
除了你的几个心腹,其他人都不知道假玉玺的事呢。面对唾手可得的大位,你说那些人会不会理智全无,由人变成凶残夺食的野兽?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朱绪恍若未觉,手渐渐松力,玉盒悬空在城楼外,就将要坠落下去。
彭涿最先慌神,顿时无暇再与乾仪卫对抗,冲上前一把推开他夺过玉玺,什么礼仪规矩都不要了,喝骂道:“朱绪,你是不是疯了!”
他铤而走险出兵谋反,诚然有昔日李家的情分在,但这点情分微不足道,远不足以使他出手,最令他动心的自然是立下从龙之功加官晋爵,从此把控朝政大权。可现在朱绪竟说要让出大位,这让他如何能答应!
第142章 颠坠
然而玉玺在他手里还没捂热, 身后忽然袭来一阵劲风。彭涿惊诧回头,动手的竟然是他手下的副将。
“徐伟,你要干什么!”
“谁能抢到玉玺,谁就可以登位”的命令已有, 利欲熏心的大有人在, 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原形。被称为“徐伟”的副将面露贪婪, 对着彭涿抽出了刀:“元帅, 对不住了。”
转眼间,玉玺到了另一人手上,而内部的残杀争夺仍在继续, 徐伟刚想大笑, 已经被后来的野心之人一剑贯穿胸膛。
权势欲望面前, 没有什么东西坚不可摧。城楼上为夺取玉玺乱成一锅粥, 这时, 苏若胭也成功从缠斗中脱身, 趁乱奔向周岚月处,手上一抛:“大人, 接着!”
负责挟持人质的士兵倒下, 捆束着手脚的粗绳索被一刀斩断, 周岚月飞快而默契地一闪身, 接住了早先被人卸去没收的乾仪刃。
周岚月恢复了自由,第一件事是帮助长公主脱身, 命待命的乾仪卫护送她离开,而后手起刀落解决了身边几个碍眼的叛军,言简意赅对苏若胭道:“其他的先别管, 夺玉玺!”
宫里藏着两方玉玺,一真一假, 外层玉盒的材质做工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打开观察细节才能发现其中端倪,除了陛下,没人知道真玉玺放在哪里。周岚月心里没底,一边觉得朱缨说真玉玺不会被找到,那就一定不会被找到,可刚才看朱绪的反应又毫无破绽,好像手里拿着的就是真玉玺无疑。
秉着万无一失的态度,他们不能放任那些人抢夺,必须把那枚玉玺拿到手!
“是!”苏若胭没问为什么,二话不说与周岚月一起杀了进去。
“玉玺”先后流落几人之手,混战仍在继续,甚至动用了银枪弓弩。周岚月好不容易逼退几人拿到手,而一群人早已失了心智,不管不顾地冲着她又攻了过来!
周岚月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脱身,一面保护自己,一面还要时刻注意着玉玺的安危,即便有苏若胭从中帮衬也是分身乏术。
眼见一人远远向她举起了弓弩,她面色一变,匆忙向外望去,东大营大军已在进攻宫门,而宁深正在城楼下紧紧关注着她的动作,时刻准备接应。
不管了!
豺狼虎豹迅速接近,周岚月只思忖了不到一瞬,很快心一横,一把将手中玉盒抛下城楼!
“宁深!”
宁深尚在马上,所以动作很快,在看见玉玺坠下城楼后立刻冲了出去,接住的一刹间被快速下落带来的重量震得手掌生疼,还是稳稳将其护在了手里。
“快走!”周岚月高喝。
事态紧急,重要的是保住玉玺。宁深明白轻重,最后望了一眼她后迅速调转马头,先带玉玺远离危险之地避难。
“拦住他!”眼睁睁看着玉玺就要被人夺去离开,彭涿气急败坏,冲手下三个弓箭手大喝。弓箭手领命,纷纷弯弓搭箭瞄准宁深。
他既无战甲又无兵器,哪里能对付得了这些箭!
“住手!”彭涿再度被苏若胭拖住,周岚月飞身越到弓箭手面前,几下将他们掀翻。惊乱下的三支箭有一支没能射出,一支偏离原位,而最后一支没有受到影响,直向下方冲去。
“嗖——!”
宁深终究还是没能带着玉玺离开,先是听见一声利器破开皮肉的闷响,而后手中一空。
他慢半拍低头去看,进入视线的是一支直挺挺立着的利箭,再看下去,自己的右手掌已经被箭镞深深贯穿。原本紧紧护在手心的玉玺也被箭矢袭来的力道冲了出去,沉甸甸滚在了地上。
宁深一慌,下意识想翻身下马捡回玉玺,手掌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却让他面色煞白。他急促喘息着,冷汗细细密密冒了出来。
刺目的猩红顺着指节汩汩淌下来,他咬着牙,却不由控制地眼前模糊,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玉玺,先保护好玉玺……
这是宁深现下心头的唯一想法。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不断在地上摸索,终于够到一角冰凉又坚硬的物体,全然不顾衣袍染上尘土。
城楼上,疯狂的人眼中只有玉玺,无人在意朱绪的死活,而他也不加反抗自卫,任由被人渐渐推搡到边缘。
一手造成的失控局面令他感到兴奋,亦或是说,看着众人面目全非不顾一切的模样使他愉悦。入眼皆是不堪,朱绪如压抑许久终于得到解放,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对了。
每个人,都应该像他一样的疯,一样的痛苦……
朱绪越笑越痛快,泪水却如雨下,又湿又咸,被争执的人群一把撞到城墙边。
他摇摇晃晃站定,朝下望了一眼,下面很空旷,士兵还在乱斗,那些朝臣已经被护送离开。
解脱了,只要跳下去,他就解脱了……
少年满心向往,仿佛追向幸福那样义无反顾爬上城墙,衣袂翻飞,他安然闭上双眼,向后倒了下去。
断线风筝般的躯壳里,装着只自由的小鸟。
帝王家好苦,下辈子,一定不要再来了。
这是朱绪坠地前,心中最后的想法。
高大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东大营平乱的将士鱼贯而入,与乾仪卫里应外合将叛军杀得七零八落。与此同时,周岚月也成功脱身,从城楼上奔逸绝尘奔了下来,直冲向宁深。
“宁深,宁深,你怎么样!”
周岚月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匆匆察看他伤处,见他右手无力地低垂着,已经被箭矢穿透,淋漓的鲜血几乎覆盖了他整个手掌。
他是文官,这是他题诗文,批政务的手!
周岚月的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我不该冒险给你玉玺的,我就该直接对付他们……”
“哭什么……”宁深唇无血色,但意识尚存,还对她扯出了个笑:“你明明赌对了。”
他接住了玉玺,也把它完好无损地保护住了,没有被人抢走。
因为太疼,宁深说话有些吃力,微微偏头想看一看她:“你,你有没有受伤?”
城楼上那么多叛军,她还被挟持了那么久,要是有负伤,可要立马找郎中才是。
周岚月胡乱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问她。
宫门前的一片空地很是宽阔,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身后皇宫暴乱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弱,远处出现了一个小点,越来越近,是宁府的马车来了。
“宁深,你有没有准备好聘礼?”
周岚月擦去眼角的泪,忽而很认真地叫他名字,“等大军回来,我们就成亲吧。你愿意吗?”
宁深眸子有一瞬清明,愣过后回神,轻轻笑了。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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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则义死后,魏军乘势而上整顿青州,实现了对整个北地的控制。许瞻带着残众几次生乱未果,仓皇外逃,终是在赶往突厥的路上被渐台抓获。
朱缨当然不会客气,将他关进了战俘大牢,每日重兵把守,各种刑罚自不必说。那阶下囚也能忍得很,硬熬了几日下来,竟没有一句狼狈求饶。
这天,朱缨终于亲自来了。狱卒打开牢门,她走进去,见那人浑身是血,但并未倒下。
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一刻面对仇敌,朱缨反而奇异地得到了平静,只问道:“事到如今,你可有悔?”
她居高临下,许瞻并未站起,坐在地上缓缓抬眼。
“为何要悔?”他冷笑:“悔自己一步踏错,没能将你魏军一网打尽吗?”
朱缨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字眼的异常,想起了先前已经确定的信息:“我该如何称呼你,许瞻,还是杜珣之?”
前朝国号为“靖”,亡国皇帝名杜胤,其孙辈沿从“之”字辈。
血污纵横的面庞之下,“许瞻”果真眼光一闪,一思索便不再意外了。
“不愧是知晓天下事的渐台,连这些都查得到……”他这样说着,神色却无任何敬慕,反勾起了唇角:“如此好用的刀,是否全心全意奉陛下为主呢?”
朱缨听出了他的不怀好意,但今日非昨日,现在,她不会因为这些事再度生出那些无用且荒谬的猜忌之心。
“你的这些话,李士荣已经说过了。”朱缨冷声:“我只是很好奇,你是如何成功顶替了真许瞻的位置?你用了他的身份,他又在哪?”
要知道,许家簪缨百年,族中规矩礼数是极其森严的。他是前朝皇室后代,许氏族人若知情,绝不会留他到现在。
杜珣之听罢轻呵:“许瞻无能,徒居嫡长却任人宰割,我便送了他一程。若非我取了他的身份,以他的能耐,早就被黄氏无声无息解决了。”
许府老夫人姓黄,乃是许瞻的继母,早在许多年前便中风卧床,难以言语。这些年,“许瞻”在魏都惯有孝名,坊间赞其孝顺继母,为其花心思大办寿宴不说,还常常亲力亲为侍疾奉药。
原来,黄氏不像传闻那样贤德,许瞻也不像传闻那样恭孝。
杜珣之初登家主之位时根基不稳,孝敬之名尽是造势所需。现在来看,这位黄夫人多年在许家的境遇可想而知。
不是突发奇想,也不是受人挑唆。为了搅乱大魏光复故国,从他顶替身份,假借许瞻之名从远郊山庄回到许府时,就已经是一个步步为营不择手段的人。
朱缨手渐渐握紧:“所以你与李氏联姻,然后将李士节的死安在我母后头上,只为让李家人心甘情愿为你做事,成为你达成目的的工具。”
作为天子脚下发迹的世家,李氏在前朝时并不算十分得势,到大魏立朝后才真正迎来煊赫鼎盛。她知道,李家绝非是因为对前朝死心塌地才对大魏起了异心,也始终不愿相信母后会对李士节动手。
“不愧是宁檀的女儿,果真聪明。”杜珣之哂笑。
“宁檀和士节啊,都是聪慧的女子,可是,有时太聪慧也是不好的……”
他不疾不徐说着,说到作恶处也不见惭愧之色,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要怪就怪她们太敏锐,太执拗,我明明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了……处处与我作对的人,我如何还能留着她们的性命?”
原来是他。
朱缨气血上涌,袖中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为了不暴露身份,杀死自己的妻子,嫁祸给母后,将李家的仇恨引向皇室。
所以李家与皇家多年敌对,既恨母后,也恨深爱母后的父皇和身为其女的她。
所以许敬川甘愿卧薪尝胆冒充陈霖,在“陈霖”卧病不出时四处云游,为其父拓展势力步步筹谋,只为一报母仇。
许氏族人、李士荣、李士薇、朱绪……没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就连他的儿子至今也被蒙在鼓里。
隐秘地席卷了两代人的荒芜和仇恨,全都是他一个人的自导自演。
朱缨几乎无法冷静,心里涌起一股少见的暴戾情绪,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衣袖中,她指甲深深嵌进手掌,用刺痛逼自己保持清醒,抬高了声音:“听见了吗?许敬川。”
第143章 无恙
她说完, 牢狱外传来声响。杜珣之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他们果然被骗了!许敬川没有逃出朝廷的追捕,陈皎皎也根本没死!
狱卒拉着年轻男子缓缓走近。许敬川戴着脚镣,面容苍白, 那双与其父五分相似的眼睛里毫无神采, 只剩得知真相后的万念俱灰。
魏陈交战时, 他千方百计想要逃出去, 但魏军防卫紧密,始终没能得手。有人告诉他,父亲早就把他当作弃子, 就算知道他被关押在魏营也不会费心来救他, 更不会顾忌他身处敌营的性命安危。
他原本不信, 可是现在, 他信了。
他年幼失恃, 凶手竟是母亲的枕边人, 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几年,大魏本该太平安定, 却因你生出瘟疫, 深陷战火, 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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