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简单说话是没什么问题了。
沈希为这次的中秋宫宴准备了许久。
她心里是那样累那样疲倦,可想到晚间的事,她还是撑着手臂坐起身梳妆安排。
好在之前的准备周全。
沈希换了身绛色的长裙,容色柔美,气度极盛。
头上的金步摇更令她的眉眼都闪烁着光亮,眸光流转,写意风流。
外间还在下雨,所以宴席挪到了宫殿里。
宫殿高昂,会令人想起天穹的高度,中央是镂空的。
如果是往日,可以从中窥见月色,现在飘落着雨丝,仍旧别有一番风情。
萧渡玄本以为沈希不愿再和他一起出现在外人面前,此刻见她缓步走过来,他的神情都有些愣怔。
帝后二人的容色都生得极好。
两人并肩而站时,更像是和合的连璧,怎样看怎样相配。
萧渡玄不知道沈希对他到底还剩多少感情,可她向来走过来的这个瞬间,他的所有底线都退到了最末。
妥协的念头在疯长着,像是藤蔓,在无声息间填满了整个心房。
堂堂帝王,九五之尊。
竟会在有朝一日生出这样退避的想法。
萧渡玄扣住沈希的手,修长的指节和纤细的玉指交缠在一起,成了这回中秋宫宴上最盛的风景。
在有人向沈希敬酒的时候,萧渡玄覆上沈希的手背,便将那酒给饮下去了。
都说先帝盛宠陆太后。
可两人之间也从不会在人前有这样亲昵的举动。
萧渡玄呵护沈希,就仿佛是将她放在心尖上疼溺一样。
连丝毫的风雨他都不舍得让她碰到。
那是真正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可无人知悉,他们之间如今到底是怎样的末路穷途、岌岌可危。
中秋的宫宴盛大,即便今夜没有高悬的皎月,只有细密的浓雨也没有任何改变。
宫宴过后,是举国的三日休歇,所以哪怕喝到昏沉,亦是无妨的。
所有人都是欢畅的。
沈希凝眸看向下座的人,轻轻地移开了视线。
眼见沈希累了,萧渡玄便想带她离开,可在那时候,过来参拜的人轮到了平王府的众人。
都是故人。
但看到沈希望向平王府众人的目光时,萧渡玄到底是停住了脚步。
心里全都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可他想让沈希高兴。
平王离京多时,为首的是平王妃和平王世子萧言,沈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
她以为她的心已经再不会被触动到了。
可平王妃关切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沈希再次生出了想哭的冲动。
上一回这样举办宴席时,她还在平王府,还是平王世子妃。
沈希从来不怕旁人的责骂、误解,但在经历了这样多繁杂波折的事情后,平王妃看向她的目光还是一如往昔,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就让沈希很不能承受了。
她宁愿平王妃责斥她祸水悖伦,那也远好过真切的关怀与担忧。
可这是万众瞩目的宫宴,她的举止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沈希自己是怎样都无所谓了,但她还是不想把麻烦带给旁人,尤其是她在意的人。
她的容色如常,唇边的笑容亦是恰到好处的。
唯有沈希自己知道,她到底是用怎样的毅力和平王妃说完话的。
从宫殿内离开后,萧渡玄便将沈希打横抱了起来,她的神情脆弱,眉眼倦怠,身躯微微颤着,仿佛在承受着很大的痛苦。
可是她一句话也不肯说。
怜惜到了极限的时候,是会化作一种很深重的侵略欲的。
但萧渡玄连多碰一下沈希的手指都舍不得,沐浴过后,他将沈希抱回到了床帐内。
“你要怎么样才能高兴起来,小希?”他轻声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什么都可以的,小希。”
萧渡玄愿意将他的一切都给予沈希。
可是她不愿意要。
而她真正想要的那个自由,他又给不起。
萧渡玄放手过一次,所以他更知道他是做不到放手的,他甚至害怕沈希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
但是萧渡玄没有办法,他害怕沈希离开。
他更害怕沈希离开后他会再度失去理智,做出许多事后自己想来都后悔到极致的事。
沈希也明白萧渡玄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嘲讽地笑了一下。
不过即便他答应了,她也不会相信的。
反复的掠夺和食言,早就让沈希失去了对萧渡玄的信任。
所以他再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
中秋举国上下都会休歇,但这不意味着中央朝廷就会停止理事,随着秋意渐浓,军务上的事也越来越繁重。
尤其是北面的突厥今年可能要迎来一回权力更迭。
但沈希的病症没有好全,萧渡玄也放心不下她这边,除却议事基本都是在前殿看文书,或者约人来见。
不过沈希几乎大半日都在睡。
她以前睡眠不好,总是梦魇,如今总算能好好休息了,可萧渡玄却更焦虑了。
他低声向着御医说道:“方子里有助眠的药吗?她最近为什么这么嗜睡?”
皇帝就像是初得爱子的父亲。
沈希睡不好,他担忧,沈希睡得好,他也担忧。
除却理政外萧渡玄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沈希的身上,甚至一刻都不愿离开她的身畔。
御医擦着额前的冷汗,颤声解释道:“陛下,娘娘、娘娘精力不太好,自然就会嗜睡些……”
但他话音刚落,殿内就传来消息说沈希睡醒了。
向来冷情凉薄的皇帝,闻声就回身折进殿中,接着传来的就是哄孩子似的轻声慢语。
这的确是难以想象的。
高高在上、万人仰望的帝王,有朝一日也会为人折腰。
沈希的心力很弱,但御医的调养太精细了。
即便她也不愿意,可到八月下旬的时候,她的病症便渐渐地好了,连日的秋雨也停了下来。
雨一停下来,萧渡玄就带着沈希出了宫。
朱雀大街依然繁华,明月楼也依旧喧嚷。
明明是那样尊贵的人,却换了寻常着装,只为了讨她开心。
沈希应该感动知足的,但从宫外回来后,她的心里仍然没能生出任何的波澜。
她给出的反应那样平淡,可萧渡玄没有气馁,他每日都变着法地讨她开心。
他带她放风筝,带她赏月亮,陪她看书册。
曾经沈希回到家中的时候,萧渡玄送给了她一整面墙的花,这一回他甚至送来了整整一座宫殿的花。
富贵人家会喜欢弄暖房养花,沈宣对这些也颇有涉猎。
然见到那整整一座宫殿的花时,沈希才明白什么是富贵与权势的极致。
那一天她刚好在翻看小时候写给沈宣的信笺。
沈希总是好奇沈宣为何那样爱养花。
她问过他,他也不肯言说。
那天沈希刚好翻看到旧时的信笺,方才想起来是因为她小时候曾经说过,想要一个装满花的屋子,最好冬天也能开花。
充斥稚气的愿望,跨越漫长的时光被人实现了。
但那一天那样写给沈宣,不是因为她是个娇气又充斥幻想的小女孩,而是因为萧渡玄答应给她的生日贺礼并没有兑现。
八九岁的沈希是个有很多天真想法的姑娘。
可她不贪心,她只是握住太子的手,细声说道:“殿下,这回生辰我想要两盆南诏的花,可以吗?”
南诏的花很大,可以把她居住的宫殿给填满。
那时候的沈希太孤独了。
她想要些物什来陪伴她,哪怕是花也可以的。
但是那段时间萧渡玄初次插手禁军的事务,满心都是内政与战争,哪里会记得住一个小姑娘的愿望呢?
沈希如果聪明的话,应该会记得告诉东宫的郎官。
萧渡玄那时不过是随口应了下来,可沈希却当了真。
她满怀期待地等了许久,最终等待的却是无数昂贵的珠宝。
都是很漂亮很珍贵的宝石,千金难求,剔透美丽,但没有一颗是沈希想要的。
那夜萧渡玄回来的也很晚,甚至已经快要过了子时。
他轻声问道:“怎么还没睡?贺礼都还喜欢吧?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可以跟郎官说。”
沈希垂着眸子,说道:“都很喜欢。”
可是那个晚上她的枕头湿了,第二日给弟弟写信时,还是怀着难过。
——我想要一整个屋子的花。
她这样写道。
思绪再度飘回到现实,沈希站在花海里,她望向花海深处的萧渡玄,已经沉寂成一潭死水的心再度有了起伏。
他向她走了过来,玄色的眼眸里盛着微光,就像是有一泓月色在流淌。
萧渡玄像是个年轻的郎君般,带着少许的期待说道:“小希,你喜欢吗?抱歉,那时候我太忙了,没有记清楚你真正想要的贺礼。”
这是一份迟来了将近十年的贺礼。
可是沈希不喜欢。
“我不喜欢,”她的眸光颤抖,“我一点也不喜欢,萧渡玄。”
萧渡玄神情微微顿了一瞬,他似乎是有些无措:“抱歉,我以为你会想要的。”
“你为什么不能明白?愿望都是有时效的,”沈希哑声说道,“我小时候想要的东西,不代表我现在就还想要。”
萧渡玄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的眼泪倏然掉了下来。
沈希哭着说道:“我已经长大了。”
她的眼泪滚烫,顺着脸庞滑落,溅在萧渡玄的手背上,那一瞬间被烫到的却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口。
是啊。愿望是有时效的。
曾经沈希只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萧渡玄却没有给她。
后来她不要了。
所以萧渡玄再怎样捧上去也是没有用的,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要消磨殆尽了。
沈希不再能够忍受他的存在,也不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就像沈希小时候喜欢风筝、月亮、鲜花一样,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喜欢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可他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
*
白日的情绪起伏太大,沈希回到殿里后又烧了起来。
体弱的人都知道,天越冷各种病症就越容易发作,她将身子蜷成一团,喉间不住地发出低低的闷哼声。
身躯像是置身在冰火两重天,无论怎样都觉得难受的厉害。
各种思绪交织,混乱地来回游荡着。
萧渡玄紧紧地抱着沈希,声音喑哑:“给她用针吧。”
她身上太烫了,乍起的高热最为恐怖,如果她还是小孩子,很有可能一场高热下来就没了性命。
萧渡玄再宠沈希,也不敢在这上面纵着她。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但沈希还是听见了。
她不住地挣动着,哑声唤道:“我不要,你要施针你自己施!”
萧渡玄抱着沈希,强将她的手腕给扣在了掌心,他竭力地哄着沈希:“先别闹,小希,施完针就好了,就不难受了。”
她的眼泪滚烫,连连地往下坠落。
“我不要,你不能这样!”沈希哭着被他解开了衣带,“你是暴君……”
她没能挣扎太久,就被萧渡玄给按在了怀里。
御医也颤声说道:“娘娘,您烧得太厉害了,不施针不行的。”
沈希呜咽着吸气,施完针后,她的身躯抖若筛糠,颤得更加厉害,眼泪也越掉越汹涌。
萧渡玄搂着她的腰身,一遍遍地低声安慰道:“别怕,小希,马上就不疼了。”
他的声音像呢喃似的,极轻也极柔。
但沈希听不进去他的话,身上又疼又难受,在御医退下去后,一种疯狂的冲动席卷了整个脑海。
她的眼眸红肿,心魂都被那怪诞的欲念给夺走了。
沈希带着哭腔说道:“我就是很难受。”
她分开膝,跨坐到萧渡玄的身上,满眼都是泪水,可那眸光却开始不断地摇晃。
萧渡玄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扣住沈希的腰身,急声说道:“不行,小希。”
第八十章
刚刚施完针, 沈希身上还疼着,脑中也被烧得迷乱。
理智所剩无多,在疯狂上涌着的是最原初的本能。
她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沈希跨坐在萧渡玄的腿上, 俯身垂眸, 轻轻地含吻住他的薄唇, 他少时多病,年寿难永, 身上总比常人要稍冷一些。
连那薄唇都带着凉意。
沈希虽然主动来吻, 但承受力还是那样的差。
不过吻了片刻,她便开始低低地喘气。
吻过以后, 那怪诞的欲念非但没有消失, 反倒更加强烈。
沈希无法自制地解开衣带,外袍顺着她的肩头往下滑落,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雪肤。
精致的锁骨更是像是能盛满汁水,轻轻地晃着, 诱人咬上去,留下深重的痕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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