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邹嘉逸在外公和表妹面前还有柔和的一面,那么随着谈画的离世,想到在医院的外公,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柔情被悉数抹去,血顺着他的手一滴一滴落下,他参军入伍,在部队里待过,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你是……贺为聿?”
邹嘉逸对他没什么印象,但刚才对着贺为谦那张脸揍了许多下,很容易联想起来,他还没打够,又一个送上门来的。
看到他唇瓣上的血丝,和这一身端正的打扮,邹嘉逸还是放下了拳头,比起酒气熏天的贺为谦,贺为聿看着要顺眼许多。
“你来干什么?来看看我们过得有多惨?”
邹嘉逸上前与他并排站立,谈画是在他怀里咽气的,没能等到医院,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温度渐渐流失,逐渐变得冰冷,他猛地暴起,攥住贺为聿的衣领,
“邹家到底跟你们贺家有什么仇,你们要这么害我们?是外公不该救你们老爷子,该让你们贺家断子绝孙,还是画画不该喜欢贺为谦,最后落得一个被气死的下场?”
“这门婚事是你们求来的,她才26岁,26岁,你们拿什么赔,啊?”
邹嘉逸说得声嘶力竭,恼恨怎么那天就没拦住贺为谦,被谈画给瞧见了,当天的保镖全部被辞退,可那又有什么用,外公大寿这天唯一的小外孙女遭遇意外,当即就气急攻心进了医院,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一夜之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喜事变丧事,邹嘉逸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们家一辈子与人为善,怎么就会不得善终。
“抱歉。”
“你走吧。”邹嘉逸明白从贺为聿这要不到答案,他松开了他,又看向那副遗像,愿意放他一马,不想扰了这里的清净。
“邹老先生还好吗?”
“能有多好?”
失去了谈画,能有多好?
更何况外公不知道画画没抢救成功,邹嘉逸盼着他醒过来,又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他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想瞒住也不可能,摆在他面前的,是无解的难题。
“我不会放过贺为谦的,你们最好有这个心理准备,下去陪画画,他还不配,但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他好过。”
“我知道了。”多说无益,贺为聿走之前再贪恋地看了一眼谈画,将她的音容笑貌刻在脑海里。
贺为谦躺在水泥地上,雨水混着血肆意冲刷,在他身下扩散开来,肉眼可见有许多伤口,气息微弱,却在他经过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你怎么来了?”自出事起,贺为谦没回过家,他想当然地以为是贺家派贺为聿来的,没多久纠结这个,“你见到画画了吗?你告诉我,她没死对不对?”
“这是他们演的一出戏,故意惩罚我的,想测试我对谈画是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你去告诉他们,我知道错了,我喜欢她,我爱她,是我发现得太晚……”
贺为聿抬起一条腿踹下去,满打满算,这是他第一次打架,对象是他的亲哥,一改沉默稳重,“别提爱这个字,你还不配。”
看着像是为了甩开他而抬腿,实际上贺为聿没收力气,蹲下去将贺为谦扶起来,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可别就这么死了,不是要赔罪吗?不好好活着,你用什么来还?”
“接下来你要面临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明知她有心脏病,在你肆意折辱她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好好受着,我们来日方长。”
贺为聿在他胸口拍了拍,状似安慰,贺为谦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又吐了口血,神情怔然,贺为聿已经起身离开了。
秘书在最外头心急如焚,贺为谦让他滚远点,不允许他插手,看到贺为聿出现在这,他像看见了救世主,忽略这位小少爷的异样。
“还不去把他带走,是想让他死在这?”
秘书听到也顾不上他这个亲弟弟为什么不帮忙,连忙道别他去察看贺为谦的情况,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贺为谦后半生的大部分苦难,都是拜贺为聿所赐。
……
谈画的胸口湿了一片,贺为聿陷入梦魇,她着急忙慌地去摸他的脸,触及一片湿润,晃了晃他,而他已经开始呓语,“别丢下我,别丢下我,画画……”
他念着谈画的名字,然后惊醒,看了她好半晌,将她按进怀里,反复地确认,“画画,画画。”
被贺为聿枕了这么久,谈画感觉肩膀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手没力气抬起来,只好口头应他,“我在,我在这。”
“你做噩梦了吗?”
“嗯,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噩梦。”
“梦见了什么?”
“我找不到你了,你能不能……别离开我?”贺为聿整个人都在抖,因为哭过,声音变了调,哽咽着,一滴滚烫的泪划进谈画的衣服里,令她心口一颤。
“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陪着你,”谈画发现了怪异之处,他的情绪是从病人未抢救成功开始就不对劲,而对方是心脏支架手术导致脑出血,她明白了过来,“你是不是怕我会死掉?”
“别提这个字,”贺为聿连听都不想听,一提起他就想到谈画在他怀里的模样,生命力如握在手中的沙,攥得越紧,流失得就越快,“你不会的。”
比起陈述事实,不如说在说服自己,谈画前世是哪一天去世的来着,思绪骤然清明,就是在今天。
惶惶不可终日有了解释,日子渐渐临近,他的恐惧也在放大,每年的忌日贺为聿都会去她坟前待一会,数十年下来形成了深刻的记忆。
“你说得对,我不会有事的,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外公和表哥怎么办?我不想看到你们伤心难过,也舍不得丢下你们不管。”
贺为聿放开了她,抓住谈画的手腕,很执拗,“那你和我保证。”
他的反应过激,就像这一切真实地发生过,谈画想到贺为聿只是太在乎她,这样就说得通了,柔声道:“你想要我怎么保证?”
“你发誓。”与死神做斗争,争分夺秒抢救病人的贺为聿,也会这么唯心主义,难得一见,好像真的到了哪一天,谈画能凭这份意志力活下来,可惜生死本就没有定数。
“好,我发誓,”哄哄他谈画是愿意的,她举起两指,像模像样地说:“我,谈画,发誓永远陪在贺为聿身边,如有违背……”
“别说了,”贺为聿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对自己不利的话,意识到做了多么幼稚的事,“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不在他身边也没关系的,平安快乐就好了。
谈画的唇动了动,触上他的掌心,湿润的触感迫使贺为聿收了手,眸色与黑暗融为一体,欲望悄然滋长。
她哭笑不得,心软得一塌糊涂,吐吐舌头,“要我发誓的是你,说到一半还不让人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想把和系统的交易告诉贺为聿,话到嘴边堪堪停住,这不能说,可信度比她言之凿凿地说会长命百岁还低,只能先委屈他一下,等心脏病痊愈,他就会明白担忧是多余的。
于是,谈画试图缓和凝重的气氛,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要是一直爱我,我就会活得很好。”
听着像是在变相表白,诉说对他的心意,和他之于她的重要性,一般人都会这么理解,即便谈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贺为聿爱她,她就能留在这里,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
比起喜悦,贺为聿的回答更像是一种承诺,没有同她调情的意思,“我会永远爱你。”
怪异感又来了,谈画的脑子糊了一层浆糊,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更愿意相信是她在过度解读,因为心里有鬼,难免想得多了些。
安抚好贺为聿的情绪,他们出发回家,谈画走在前面牵着他,通过安全通道去停车场,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以贺为聿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眼下带着泪痕,有精致的破碎感,唤起了谈画的保护欲,到家后先去沐浴,热水流遍全身,她才读懂进浴室前贺为聿依依不舍的眼神。
合着是想要跟她一起洗。
现在去打开门邀请他谈画做不来,她火速洗完,哄着贺为聿进去,自己则抱着电脑坐在床头办公。
有了唠嗑的兴致,谈画把系统叫了出来,似是有感而发,“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当然,”如果不是系统没有实体,他真想给谈画一记白眼,这都是什么蠢问题,到底要怎样让宿主相信他很智能?“我还能听见,用来检测这个世界的运作是否正常。”
“不过我没有对这个世界的管辖权,能做的很有限,虽然可以看到和听到,但我的视野由宿主决定和转换,围绕你展开,总而言之,我只能看到和你有关的画面,不能切换镜头。”
它这么暗示够明显了吧?打过几次交道,系统怕谈画提出无理的要求,要它利用职务之便帮她做事,事先跟她说清楚,而且为了避免误会,强调说:
“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比如宿主你和男主亲亲我我的时候,会自动开启防护机制,屏蔽信号。”
“这么说,你们还挺尊重隐私的。”谈画冷笑,系统的存在感太低了,它不说,她还没想到这一层。
“并不是……这个‘防护’指的是保护我们这些单身狗,免于承受来自臭情侣的攻击。”
“……?”
谈画都要被系统带偏了,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既然你能听能看,肯定知道今晚在医院发生的事,我说你能不能支棱起来,快点给我治好,你没看见你家男主都快被吓死了吗?”
“要是我俩出了事,我看你怎么交差。”
谈画依照看小说的经验,大概知道一些运行规律,比如男女主对一个世界的重要性,这条的适用性很强。
仗着贺为聿的在乎,谈画说话越来越硬气,和系统谈判,笃定它不能拿她怎么样。
原来是在这等着,明知故问是为后面做铺垫,系统还是大意了,早知道应该装死到底,它被堵得无话可说,汗颜道:“我尽力,我尽力总行了吧。”
这么好说话,谈画在想会不会有猫腻,浴室门“咔哒”打开的那一瞬,她感觉到系统也消失了,像在课堂上跟人聊天被老师抓到的学生,尽力让注意力回归屏幕。
看得谈画眼睛酸痛,她把电脑合上,扯了扯被子,打算躺下睡觉,“头发吹干了吗?早点睡吧。”
以为这一夜就要这么过去,贺为聿和平时无异,仿佛在办公室里落泪的不是他,应该是调整过来了,强大的心理素质是每个男主必备的品质,更何况是贺为聿这种美强惨的类型。
他没动,惹得谈画看过去,贺为聿身上穿的是浴袍,腰间的系带一扯就开,手里攥着毛巾,弯下腰来用手撑住床沿,与她平视,
“画画,”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想不想玩我?”
一点薄红在眼尾晕染开,冷白的皮肤,像精致而脆弱的瓷器,容易引起人的施虐欲,他领口大开,一览无余,让人想到三个字:“男菩萨”。
谈画不自觉地吞咽,可能是房间里太暖和了,她有点口干舌燥,被他大胆的行为吓到,扭头不去看,“你里面怎么不穿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贺为聿把她的头掰正,让她看着他,这个角度,谈画不看也得看,舔舔嘴唇,“怎么玩?”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谈画也知道她的反应就像没见过世面,够笨的,说起来她更喜欢贺为聿笑,有些人就应该如同挂在天边的月,清贵无双,不忍看到他堕入尘泥的样子。
贺为聿凑过来吻她,带子随便一勾就散了,手臂一张,衣服随之滑落,他激烈地吻她,“反正都要脱的,不用穿,这样方便。”
谈画被三下五除二扒光,身上一凉,她想用被子盖住,双手被贺为聿按到头顶,和他十指相扣,灯光大亮,就这么暴露在他视野之下。
“我想看。”
他光看着不动作,目光如有实质,谈画羞得闭上了眼睛,错过了贺为聿眼底漫开的红色,和深切的渴求,最终化作一个个吻,尽数落在她身上。
呼吸越来越急促,贺为聿想要,却不急着得到,临门一脚,他停了下来,欣赏她的动情,又或者是像面对一件礼物,越晚拆开,惊喜感会越强烈。
“怎么玩都可以,”他像才想起这个问题,谈画总觉得贺为聿不怀好意,听他道:“画画想怎么玩?找根绳子把你捆起来,还是小皮鞭,或者蜡烛……你喜欢哪种?”
“?”
谈画迷离中带着不可置信,贺为聿在床上那一面确实不太一样,他们的床事总体趋向于保守,贺为聿技术好,这一点就足以盖过其他,有时候激烈了一些,但谈画从没想过他还有这种癖好。
“贺为聿,你变态啊?”
“夫妻情趣,不算变态。”不是变态,那就是无赖,贺为聿气定神闲,拿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谈画一时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怕他把东西拿出来放到面前让她选,那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试着跟他讲道理,“早知道你玩得这么花,我就……”
“就什么?”
有什么东西顶了顶,谈画能猜到要是她敢说“不跟他结婚”这种话,后果会很严重,姿态讨好,“我就早点跟你求饶了,能不能一个都不选?”
“不……可以,”贺为聿用鼻尖蹭她,“逗你玩的,我舍不得。”
谈画被磕碰一下他都心疼,那样做很容易让她受伤,“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乐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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