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沈笑语落锁,看着走近自己的谢虞,“谢公子可要出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凡世间之人,谁不是妇人两股之间出生的?”
夏至打开门,人还有些站不稳了。
“生了,生了。”
婴儿的啼哭声十分响亮,别说这个院了,整个街道都听见了。
沈笑
语听着婴儿的声音,手不自觉的放在小腹上,又想起来那个,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了。
到底是没有做母子的缘分,都不能出生。
🔒 第68章 赐名
谢虞在一旁看着沈笑语默默的动作,不懂深意,只以为沈笑语也想当母亲了。
夏至:“姑娘,这妇人身子好,无碍。”
“辛苦你了。”
夏至也是个小姑娘,不过有了这个经历,继承家中祖先衣钵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顾老太抱着洗干净的孩子,跪到沈笑语的跟前,“多谢姑娘大恩大德,若非姑娘,这孩子生不下来的。”
“快起来。”沈笑语去扶顾老太,但只要沈笑语接近一步,她就跪着往后退。
沈笑语费解,“不知老人家这是何意?”
“不知姑娘贵姓?可否斗胆请姑娘赐姓。”
只有富贵人家,及受宠的家生子,才会有主家的姓。
这孩子刚出生,顾老太就打算将它送到沈笑语跟前。
“姑娘,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见了。”刚才在屋里,顾老太便与顾家人做了商量了,才有了这个结论,“这孩子本没有这出生的命,是姑娘和这位公子鼎力相助,他才能降生在这个世间,这孩子的命格已然不是我们家的。”
“日后的路也难走,我们这种人家是护不住的,还请姑娘看在这孩子已然出生,便给他个活路吧。”
所谓祥瑞,受得住的便是富贵命,受不住的就是断头台。
顾老太不求这孩子前途坦荡,只求着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姑娘,你收留了他吧。”妇人被顾许搀了出来,“我也是托着这孩子的福,才能活下来了的。”
“你不能见
风,回屋好生歇着。顾许,将你母亲扶回去。”
妇人摇着头,执意要沈笑语一个承诺。
“这世间别说富贵路,连平安道都寻不到。”沈笑语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主子,走的是荆棘路,若是一步踏错,跟着她也是死路一条。
“姓谢吧。”沈笑语看向一旁的谢虞,“你收着养大做书童如何?”
倒是谢虞,赤诚之心,这孩子的性子上,歪不了。
谢虞微张着嘴,想起来族里偶尔,也有带回孩子的叔伯与哥哥,皱眉,“我带回去,会被我祖母当做是私生子的。”
沈笑语抱过来顾老太的孩子,孩子早就没哭了,新奇的看着这个世界。
小孩的身子很小,很软,沈笑语不敢用力,动作僵持着。
沈笑语是家中独女,族里也没有比她小的孩子,谁也没告诉过她,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不甚好看。
沈笑语将孩子抱到谢虞跟前,小儿有灵性,见到谢虞便朝着他伸手,还笑了。“这小子,倒是喜欢你。”
谢虞看一眼沈笑语抱着孩子,便妥协了。
“先养大一些,幼时离开母亲,这孩子也是不好的。”
“既说好了是我谢家的,便没人敢动他。”
顾老太又惊又喜,从那块玉佩,她就猜到了谢虞身价不菲,“能跟着谢公子,是这孩子的造化。”
谢虞将顾老太扶起来,又让顾许送了妇人回屋。
“抱一抱?”
刚出生的孩子实在是太小了,谢虞不敢伸
手来抱,摇头。
“我动作重,伤到孩子。”
族里的侄子侄女,谢虞都数不清有几个,一直以来他对小孩都不怎么感兴趣,直到沈笑语抱了一个到他跟前。
明明不是他们之前的孩子,谢虞的心境,却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日后你有了孩子,一个都不抱?那你这父亲当的不称职了。”
谢虞:“你生的孩子当然会抱,想来像你我,应该扛摔。”
被谢虞这一打趣,沈笑语恼得很,没跟他犟嘴。
顾老太,“还请姑娘和公子赐名。”
谢虞:“这孩子的名字,就单字一个顾吧,既然不能再姓顾,便将姓留作名。”
屋外,太守本是走了的,但又想着若真是祥瑞,错过多可惜,便隔着一条街,坐在对面院子里。
见到沈笑语等人打开门,便推着唐主簿上前,“生了?日后是位大人,还是位娘娘?”
祥瑞总归只有两个结果,一个入朝称官,一个入后宫。
“是个女儿。”
唐主簿与沈笑语目光对视,了然一笑,“大人大人,是个娘娘,日后肯定能入后宫,居后位。”
明明是个带把的。
谢虞眼见着沈笑语嘴里话一说,这唐主簿便信了。
事后。
谢虞看着沈笑语一副淡定模样,“明明是个男儿……”
“顾家的孩子没了,日后只有谢家的阿顾,谢家的阿顾是男孩不错,但顾家的祥瑞,本就是女子。”
这世间几个人担得起这天生贵命,不如换个身份活着。
“
你啊,嘴里没有一句话实话。”谢虞无奈,“你与唐主簿早就相识?”
“他不过是怕那乌纱帽掉了。”
沈笑语跟着顾家媳妇生子,始终没有放下半点悬着的心,站了那么久,自然脚底下没力气,走得慢。
谢虞牵起来沈笑语的手,“累了我背你回去?”
两人虽然避开了人,但沈笑语还是将她的手抽了出来,“光天化日,不好。”
“那便不背。”
谢虞可没这么容易放弃,谢虞吹哨,不远处跑来一匹白色的汗血宝马。
“听谢盏说,你参加诗会的时候,是骑马去的?”
这马生得漂亮,沈笑语摸着马的鬓毛,是一匹良驹,甚至在塞北都难得一见的良驹。
谢虞:“外祖母担心我长途跋涉,便将这天下只有两匹的白色汗血宝马,给了我一匹,听说另一匹马是母马,已经三十多岁了。”
“塞北向来以马代步,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亲眼见你骑马?”
沈笑语拉着马绳,翻身上马。
“驾。”
沈笑语溜了一圈,顺着马毛,谢虞还在原地,等着她。
谢虞:“这马倒是与你相熟,第一次见,竟然像老友。”
“确实是老友,那匹母马是我父亲赠给我母亲的,我幼时便骑这小马,那时我大概七八岁,这马也还未成年。”
沈笑语难得开怀,朝他伸手,“上来。”
“姐姐,我马骑得不好,姐姐可以教我吗?”
谢虞骑马来的蜀地,谁会说他马技差,偏偏这人还恬
不知耻。
谢虞故意靠在沈笑语的背上,抱紧沈笑语的腰身,沈笑语一僵,还没来来得及叫他松手,谢虞便道:“姐姐,我怕掉下去。”
🔒 第69章 心动
骏马一直追着落日而跑,一直到山坡才停下。
谢虞那双手只是扣着沈笑语的腰,完全将驾马这件事,交给沈笑语了。
山上开着紫色的小花,沈笑语翻身下马,谢虞还为空了的怀抱,而觉得惋惜。
“这处的景致当真好看。”
沈笑语闻着花香,听着山间蝉蛙鸣叫,以为是谢虞刻意带她来这里散心的。
“你喜欢就好。”
谢虞远眺着高山,他其实很想带着沈笑语,去她喜欢呆的地方。
想来那处,应该是塞北。
“塞北只有高山的山涧溪谷才有这景色,不过那些地方是北狄和西戎的地界,我们甚少前去。”
谢虞的动作慢了半拍。
自从昨日饮酒后,那药劲一直都残存着,谢虞本以为随着时间便会好的,不成想到了今日傍晚,脑袋又晕乎乎的。
少年食指轻揉着太阳穴,看着喜欢的女子踩在溪涧里,摸索着。
沈笑语摸到一块沙子大小的石头,搓了搓,发现是金子。
夕阳下的溪涧里,沈笑语的身上反着光,她朝着谢虞挥手,“果然有金矿的山,溪涧便有金子。”
谢虞弯嘴笑着,“我倒不知你这么贪财。”
“山海志里记载曾有淘金一词,便是指的妇女带着孩子,在这沙子里翻找金子。”
“古人诚不欺我,凡是捡到财物,便是开心的。”
少女脸上挂着满脸笑容。
明明只大一岁,也才是十六岁的年纪,平常总是那般老气横秋,原来也会有这般可爱
的时候。
谢虞还坐在马上,他人沈笑语高了许多,夕阳照在脸上,看不清是少年人脸红,还是景色红。
淘金是个细致活,说到底这河道里的金子是有些边角琐碎,恐怕是一月下来,也凑不齐一两。
沈笑语在水里洗干净手,“看来金矿就在这个附近。”
得来全不费功夫。
沈笑语去牵马,“公子,你还要坐马到几许?”
沈笑语是打趣他的。
就像沈笑语不想谢虞偷偷唤她姐姐,听沈笑语叫他公子,谢虞也臊得慌。
谢虞从马上翻身下来,跟在沈笑语的身后,顺着河流的上游,进入了山林。
“这个地方你早就发现了?”
“嗯?”
沈笑语在谢虞的眼里看到了意外,谢虞:“我以为是你刻意驾马朝着这处来的。”
沈笑语不相信这般巧。
前方的树枝被掰断成了三截,朝着西边。
这是锦衣卫会可以做的,辨别方向信号。
是有人故意带着他们到这里来的!
“你这马,还有其他驯养过它的人?”沈笑语警惕起来,放慢步子,与谢虞隔得更近了。
少年也发现了异常,谢虞:“这马并非塞北回来的,而是蜀地进贡的骏马,想是在沈家军兵败后,骏马被人牵走。”
沈家军破城之前,除了战死的亡魂,只有沈家人留在城墙上。
骏马战士都放到了关内。
“小心,此事颇有蹊跷。”
是引他们入局,还是给他们助力,不得而知。
沈笑语和谢虞顺着河流走了大
概半个时辰,发现了人的踪迹,是掉地上的半块饼,被咬过。
环顾四周,前方有一个崖壁,但这里没有明显的矿洞,也没有人马走出来的山路,到处都是杂草丛生荆棘密布。
沈笑语隐约觉得这处的石头堆积,不似天然形成。
山间的夜色雾气重,谢虞与沈笑语在外面守了两个时辰,才看到远处有火把。
举着火把的,是沈家大爷身边的侍女,她的手上正戴着那个,与她尺寸完全不符合的玉扳指。
同行的是四个护卫,以及被蒙住脑袋的景赋。
景赋那身衣裳,一眼可认。
那行人站在石壁前,薅去覆盖在面上的绿色攀附藤条,这才显出来里面的石门。
沈笑语看着他们一行人进去,还未想好要不要跟上,便又见到一群人来了。
罗千户带着锦衣卫的七人,跟了上去。
谢虞看了一眼沈笑语,想起来景赋与她到底算兄妹,“我们要不……”
“会打草惊蛇。”他们要去救自己的主子无可厚非,但沈笑语不会以身涉险。
“没有胜算。”
蜀地不符合常规的服徭役人数,与长安城奴隶场相似的设计,还有奴隶场地下藏起来的训练场,以及长安奴隶场里那些失踪的死士。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矿山里必然是一个练武场,只是不知大小。
沈笑语呼出的气雾,山里的九月已经足够冷了,两人都没有穿足抵御寒冷的衣物。
“冷不冷?”谢虞问道,随后靠了上
来。
塞北的天冷的比蜀地早,这些温度对于沈笑语来说,只算得上清凉。
“我冷。”
谢虞是怕冷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白,睫毛上垂着雾气。
沈笑语本是盯着入口,盯得聚精会神,结果一回头对上谢虞那双眸子,泪眼朦胧,好似被谁欺负了似的。
沈笑语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果然滚烫。
“你发烧了,才会觉得这夜里格外冷。”
谢虞后知后觉,“原来是我生病了。”
“我许久未生过病了。”
谢虞不足月,三岁之前身子不好,有着那些文人的羸弱之气在,常常病弱,所以格外得老祖宗疼爱,生怕一个不留神便给夭折了。
三岁后,谢虞跟着威武侯习武,得过一段时间指教,便喜欢上拳脚功夫了。
练着练着,这人的体质就上去了。
“怎么烧成这样。”
沈笑语皱眉,想起来谢虞今日下午的状态,她早就应该发现了才是,却拖到现在。
“有人。”谢虞敏锐的看到石门再度被打开,再出来的那个侍女,身上染了不少血迹。
锦衣卫暴露了。
若是这九个人都折在里面,沈笑语没法与燕王交差。
“怕是出事了。”
谢虞的身子没了力气,他喷在沈笑语脖子上的呼吸,也比平常热了好几个度。
“对不起,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被我连累,束缚了的手脚。”
谢虞自责。
“我们先回去。”
谢虞这场高烧,烧的温度,远远高于常人。
“那口酒,你没有服用
过解药?”
🔒 第70章 生病
谢虞:“是我大意了,左右不过是只饮用了几口,没想到后遗症这么厉害。”
当然厉害,景赋用了解药,都几乎被废掉功夫。
“我们先回去。”
“可是,锦衣卫的九人还在里面,不知生死。”
沈笑语看向谢虞红彤彤的脸,无奈的道:“里面的人不知生死,但你现在还活着。”
这理由,谢虞当真哭笑不得。
怕他再不肯走,沈笑语哄着他,“景赋没你重要。”
沈笑语是独独从两人背景来说的,谢虞身后的人权势更滔天。谢虞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沈家的仇,沈笑语的命都保不住。
一个景赋,顶多让景词的报复更猛烈一些。
谢虞脑袋是晕乎乎的,但心里是开心的。
“从长计议。”
以她如今的能力,必然是救不出景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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