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赋能自投罗网,沈笑语不相信没有后招。
沈笑语架着谢虞走到刚才的山坡上,原本在这里吃草的骏马,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谢虞再吹口哨,马也没有回应。
“奇怪,这马哪里去了?”
沈笑语支撑不住,谢虞一个男子体量,稍稍往树干上靠,却摸到树干上鲜红的血。
谢虞感觉到沈笑语的身形一僵,“怎么了。”
“没,踩到水里了。”
谢虞低头,果然看到沈笑语的鞋袜都湿透了。
沈笑语带着谢虞往前走,“我背着你回去了。”
“不行。”谢虞不同意,“说好是我背你,没让我背,还让你背我,这算什么道理。”
谢
虞有些恼,他的男子气概在沈笑语面前,半点不留。
“你是不是还当我是小孩?”
谢虞赌气,“我自己能走。”
说罢,谢虞走出去十几步,又停住歇息。
沈笑语看着树上的血迹,血迹其实散入了溪涧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起初,沈笑语与谢虞都没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才没发现。
但刚才一路走来,没有看到马的尸身,刚才也没有听到马的嘶叫声,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谢虞再一口气走出去三十步,彻底晕倒在地。
沈笑语心一惊,快步跟了上去,“谢虞?”
沈笑语摸了摸谢虞的鼻息,再摸了摸脉搏,脉搏只是稍快一些。
幸亏只是高烧,没有气血倒流。
沈笑语一步一步带着谢虞往回走。
谢虞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城门,少女的衣摆早已经被泥泞染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他们两人好不狼狈。
但今日这城,他们却进不去了。
本来蜀地是夜不闭城的,今日的城门却关了,而且还多了许多士兵巡逻。
沈笑语一眼认出来,那些人是军队,而且是训练有素的皇家军队。
听见马车轱辘声,沈笑语本能的,带着谢虞往暗处藏住了身形。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虽然低调,但藏不住驾马车的人,气度非凡。
只有皇子跟前,才会有官宦子弟,做着侍卫的活。
在这个风口,半夜来蜀地,只能是他。
谢虞认识驾驶马车的人,张旋,是赵妃受宠
时,圣人特意给晋王拨过去的侍卫。
谢虞和晋王同岁,自小相识。
为了团结皇子,谢虞还曾被太后喊做晋王的伴读,但谢虞这个人不喜欢去国子监读书,反而喜欢跟着景世子跑,这伴读的事也没有了下文。
“他为什么现在来了?”
谢虞自小就与晋王不对付,同样都是天之骄子,但总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晋王就是谢虞的人外之人。
自小到大,谢虞凡是文上,都要被晋王压一头。
索性晋王不怎么爱出宫,谢虞不怎么爱进宫,两人王不对王,不相见便是和平。
晋王到则城门开,而且是沈家大爷亲自来迎接,论恭敬,半点没有水分。
蜀地果然是晋王的大本营。
谢虞:“我扛得住,这城门明日总有开的时候。”
谢虞本能的不想让沈笑语,出现在晋王跟前。
沈笑语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谢虞的手腕,这样方便她随时感知谢虞的状况,“现在不是你赌气的时候。”
谢虞的身子已经虚弱了。
高烧状态下,脉搏不快反而微弱了。
“劳驾!”
晋王的侍从即刻护卫,谢虞这个时候,要想拦住沈笑语也来不及了。
“什么人?”
“昨日与我家弟弟出去郊游,摔进了陷阱里面,回城的时候城门已关,可否与这位大人随行,一道进城。”
晋王深夜前来,自然不想人认出来。
沈笑语:“我家弟弟烧着,实在是等不得明日再进城。”
马车里的人轻轻掀起来
帘子,只有秀气的半张脸,鼻尖上有颗痣,与赵妃生的位置一样。
谢虞握住沈笑语的手很用力,沈笑语不仅抽不出来,甚至迈不开半步。
晋王怎会不认识自己的老对头,看一眼后便让他们上马车了。
沈笑语本想拒绝,想着沈家制药,必定有良医,便坐在了马车外,“我与弟弟的衣裳脏了,便不弄脏公子的马车了。”
“我不是弟弟。”
谢虞没有力气了,但这五个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晋王轻声:“无碍,我在家中学了一些岐黄之术,给你家弟弟看看。”晋王刻意的,咬重了弟弟二字。
谢虞也知道那人认出了自己,索性推开马车,直接躺在了他的锦绣座上,身上的泥土,将马车里的白色瞬间染上了污垢。
晋王给谢虞把脉,只出口两个字,“命大。”
“小爷的命长着呢。”
晋王写下药方,字如其人,温润如玉。
“将这药方取来。”
谢虞扭过去,“我不会谢你。”
晋王看向安静坐在外面的沈笑语,“姑娘不妨进来。”
“为什么!”
谢虞警惕晋王以任何理由,靠近他的人,尤其是沈笑语。
沈笑语拍在谢虞乱挥的手上,“方才还有气无力的,现在这般聒噪。”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你谢什么?我救的是他,他也不是你的弟弟。”晋王一句话,将关系戳穿得死死的。
谢虞不悦,自然的枕在沈笑语的膝上,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放在
自己的额头上,“姐姐,我头疼。”
🔒 第71章 晋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不知道?”谢虞被晋王盯得发麻。
晋王轻笑着,他少年老成,即便年纪一样,和谢虞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这马车只有这么大,你不妨行为收敛些。”
“呵。”
谢虞偏偏要在晋王面前,与沈笑语亲近些,晋王没有喜欢的女子,他可有。
“阿杏,我头疼不适。”
“你这嘴,安静会便不会不适了。”沈笑语无奈,不知道这人好好的,怎么又惹得他炸毛了。
晋王:“早就听闻沈姑娘是半月前来的蜀地,怎么不见姑娘回到沈家?”
“我是回的族里,与沈家沈商卿、沈仲柏两人有何关系?”
“沈家祠堂早已经落败,老宅也被卖了,这处不算沈家。”
谢虞在沈笑语的膝上呼吸平缓,不知是否睡着了,谢虞灼人的体温透过衣裳,传递到了沈笑语腿上。
沈笑语揉着他的脑袋,给他揉着脑袋缓解疼痛,也给他顺毛。
两人顾及马车上还有个病号,声音压的很低。
“姑娘与二哥交好?”
只要有心人一查便知道,沈笑语是燕王派系,与晋王是敌对。
晋王沉默片刻,“你为何押宝我二哥?”
“殿下抬举了,民女不过是一介孤女,何来的押宝之说,大昭向来女子不干涉朝政。”
晋王:“话虽然这么说……”
但干涉的女人可不见多。
“你相信二哥,不妨相信谢家阿九。”
所谓的相信,放在女子身上,不过是让沈笑语嫁给谢虞。
腿上睡着的人,呼吸停了一瞬,没有听到回答。
“殿下倒是管得宽。”
晋王是个身上没有架子的人,温润如玉,与沈笑语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全然不像个上位者。
所以沈笑语在他跟前也没那些避讳。
“本殿下多嘴了。”
活了两辈子,沈笑语只觉得眼前这人,才配得上君子二字。
可惜啊,赵妃一生明媚动人,精于算计,却偏偏将儿子养成个完全相反的样子。
晋王从沈笑语的眼里看到了可惜,晋王也想起来母妃,柔声道:“你是在觉得我可怜吗?”
“殿下何来的可怜?”
“我确实可怜。”晋王无奈摇头,他生在权力场,却没有心眼,看着母亲一族全死,无力挽回。
其实他早就该告诉了赵妃,别争了。
“所以我此次前来蜀地,准备散了这豢养的死士,养着的军队。”
沈笑语皱眉,她从来知道晋王不是什么好权势斗争的人,但以晋王的身份,世上的事,不是躲起来便没了烦恼的。
“私下的军队我确不知情,母亲死后那些人才找来的,我才知母亲心这般大。”
蜀地这些人虽然追随晋王,但其实是将晋王当成他们刀尖的聚力,若是晋王放弃,无异于将他们这十年来的谋划付之东流。
恐怕他们宁愿将晋王架成傀儡,也不愿他放弃。
“殿下,这世上的人往往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而不是别人让他知道的。”
站在那个位置,当然要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关键是上一辈子,沈笑语在长安城根本没有听到蜀地起兵的消息。一场皇家狩猎,晋王掉马而死,蜀地的叛乱是在晋王死后而起的,但也不过半载就被景赋平定了。
“殿下深夜前来,有破解之法了?”
晋王有法子,但是不可行,无奈道:“在遇见你与谢虞之前,本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的。”
见到沈笑语不解,晋王笑道,“有人不过为了男女的婚事,还折腾成这般模样,何况我这是民生之大事。”
若起兵必然生灵涂炭。
被语言针对的某人眼睛睁开,亮晶晶的看向晋王,与晋王对视一眼后怕被沈笑语发现,又闭目起来。
“沈姑娘有什么法子?不妨帮我一帮?”
晋王虽然单纯,但也知道他最有心机的二哥,对沈笑语颇为赏识。
“不过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报酬,想你是威武侯的后人,肯定是不想再看到,无辜战士血染沙场。”
破局之法。
不破何立?
沈笑语的脑袋里冒出来个大胆的念头。
上一辈子蜀地叛变闹出来的事情不大,甚至长安城只感受到了些毛毛雨,官府以皇商案便结案了。
如此那些蜀地的实力,怕不是被燕王借着查清皇商案,早就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蜀地向来粮草金钱都丰富,更别说沈仲柏还豢养了死士和军队,直接成为燕王后来夺嫡,最大的一张牌。
“殿下,既不能独善其身,不妨就闹上一闹,
这些蜀地的官员拿你当筏子,你也可以找个比你更可靠的筏子,层层依附不就是为官之道吗?”
晋王怎么也没想到,沈笑语的观点,是以其人之道加他人之身,一时语塞:“这,你便是这样想的,所以选择了二哥?”
被戳穿了心思,沈笑语回避了片刻目光,随后坦言,“我与殿下不一样,殿下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投靠二哥?”
晋王认真的想了想,都说三足鼎立,或者他自动退位,但没想还有这个加入别人阵营的法子。
沈笑语:“殿下也可以投靠太子,不过想来,殿下第一个想到的是燕王,是知道太子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兵力。”
晋王与太子那是弑母之仇。
“这是不是卑鄙了些?”
晋王握着茶杯,抿了一口,“这法子确实可行,只是会突然将二哥架在火上,二哥会乐意吗?”
“燕王当然不乐意,他韬光养晦这么些年,就是为了玉城王和太子将他当做没有威胁人。可是晋王殿下,燕王殿下与你的不同之处,就是他心里眼里都是算盘,利大于弊,便可以舍弃一些东西。”
晋王意外,沈笑语这人选主子的观点,居然是比谁的心眼多。
“比如?”
晋王眸子亮了许多,后背靠在马车上,明显没有之前的紧张了,他看向沈笑语眼里崇拜了不少。
沈笑语对上少年人的眸子,晋王与谢虞同岁,但却没他长得快,个子只比沈笑语高了
半个头,看得认真的时候,沈笑语真将晋王当成弟弟了,不像睡在腿上这个。
装睡装得越来越不像。
🔒 第72章 狼崽子
“比如殿下需要一个投名状。”
沈笑语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下三个点,然后圈起来,打了个叉。
“晋王殿下日后的封地,当然会在蜀地,甚至往南一片,都将属于你。”
“若成藩王,这贪官污吏的毒瘤,得拔掉。”
最好下刀的,名声最臭的,便是这蜀中汉城,沈家大爷。
“民心是个好东西,但殿下若想退出这夺嫡之争,这名沾不得。”
晋王:“你这是在让本殿下背叛他们?”
那些人到底是一心推他上位,晋王动了恻隐之心。
“今夜还早,殿下不妨去外面的街道看看。随意走进一户人家,看看里面的人,听听百姓的故事,再想想殿下如今到底是断尾求生,还是尾大不掉。”
谢虞和沈笑语被请进了沈家。
看似是给谢虞养病,实则是给软禁起来了。
沈家大爷又给谢虞请了两个老大夫施针,堪堪稳住少年人的体温。
“喝药。”
谢虞看向晋王的眼里非常不乐意,趁着他睡觉,晋王居然和沈笑语达成了某种停战合作协议。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下毒。”
“你可以不喝,毕竟天高皇帝远,你死在这,首辅大人也不知道你和我见过面。”
谢虞咬牙,一口将药灌下去。
“把她送回去,不需要将她与我关在一起,毁人家名声。”
谢虞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不想拖着沈笑语下水,更不想让沈笑语上了晋王的贼船。
谢虞从来都是懒得看他们
争,不是不知道。
如今晋王这艘船,别看外表华丽,其实底下全是窟窿,马上就要翻船了。
日后翻船,不仅要将船上的人沉下去,还会把周边人全部拖下水。
他也不乐意,沈笑语递个梯子,将晋王接到她的贼船。
总之就是,晋王和沈笑语扯上关系,他就不乐意。
“沈姑娘意下如何?”晋王询问是否要送她回去,“沈家有大夫会留在这里。”
沈笑语看着谢虞,虚弱又较劲的模样,皱眉,“不必了,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沈家大爷的人,不可信。
沈笑语伸手摸了摸谢虞的体温,温度确实下去了。
谢虞:“殿下这岐黄之术,当真厉害,可堪良医。”
晋王的医术是唐院正教的,唐家却被他母妃斩草除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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