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说是公卿之家,怎可如此行事?”
“自是有人唆使的。”
谢家的老祖宗就等着沈笑语出了错,上面的人有这个打算,下面的人自然也听着。
不过这么不高明的手段,肯定是他们自作主张罢了。
夏至替沈笑语委屈,“姑
娘,我们当真走侧门吗?”
当妾的侧室,才走后门。
沈笑语笑道:“走吧,回沈家。小满还等着呢。”
夏至怒极而笑。
“是,姑娘有家,才不需要在这谢家委曲求全。”
倒是给了沈笑语在外奔走的理由,无需去与谢家人盘旋。
沈家对门的宅邸还是如以前一样,黑黑的,只有门口两个灯笼亮着。
沈家门房是沈家军的老人。
早前还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事,随着沈笑语归了沈家,这才回来的。
他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有人敲门,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来开门。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县主?”
“这还未到三日省亲的时候,姑娘怎么就回来了?”
沈笑语:“想母亲了便回来看看。”
“县主莫要吓坏了夫人。”
新妇回家,礼俗不和,可是个吓人的事。
门房见身后没有行囊,松口气,瞧来不是被休弃的。
“夫人早已经歇下,可要帮着姑娘叫醒?”
“让母亲好生歇着,明日一早,便可见到母亲。”
这婚事到底祝福的人少。
门房只道:“这处是县主的家,县主想回来便回来。”
沈笑语的院子里还未曾熄灯。
沈笑语出嫁后,小满还是住在厢房里。
不过只有她一个人住着,还是冷清了许多。
夏至敲门。
小满还以为是白玲珑出了什么事。
“夫人有什么事?”
小满打开门,见到的是夏至。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约了明日去谢家见姑娘?可是姑娘那处出了
什么意外?”
小满披上衣裳,便要往外面走。
刚走出来,发觉沈笑语站在屋檐下,正在的看着她。
小满惊讶:“姑娘!”
小满进了屋子侍奉,“姑娘今日匆匆回来,可是有什么着急事?”
“早前听到夏至说姑娘要我去见您,我便提着一颗心,去了一趟谢家,但他们不许我进去……”
“我还想着寻个什么理由,明日再去一次。”
谢家尚敢拦着沈笑语不许进,对于沈笑语手底下的人,只会更加为难。
沈笑语的桌子上摆着一串,谢家的钥匙。
“谢家的奴仆自然得敲打一番,但不是现在。”
谢夫人倒也给了沈笑语这个权力。
沈笑语吩咐小满,“将沈家各大商行和铺子的账本,以及信物拿出来。”
小满:“还请姑娘挪步,这账本实在是太多,各地的商行记录的事情也多,我梳理后,囤满了半个书架子。”
小满做事仔细,原本一小箱子的账本,在做细后竟然多了许多倍。
沈笑语挪步,翻找了蜀地的商行的账本。
挑灯夜看,找不出什么错处。
经营得甚好。
小满不解:“姑娘今日匆匆回来,是要查账的?”
夏至怪小满逾矩,“姑娘做事,何时需要你来问缘由了?”
小满闭上了嘴。
沈笑语又拿了七八本账本对照,寻到一个细微之处。
只要是沈家的商行,都无一例外,有一些的置业支出。
在每年每月,无论是盈利还是亏损的月份,都是照旧
。
小满解释:“姑娘,这置业是各家商行,自从七年前便在做的事情,每年的用量虽然不大,但积少成多。”
“之前未曾告知姑娘,是想着这毕竟是各地商行的惯例,也未有卖出,便没有多考量。”
小满垂着眉眼,“小满自作主张,还请姑娘责罚。”
“无碍,并非你的错。”
“每家商行,都有屯粮。”
沈笑语又随即抽出了几个账本,账本在经营上都无问题,喜爱囤粮食,本就是每家商行都会做的惯例。
毕竟若是遇到哪年灾荒,商行可以此牟利。
沈笑语指着账本上,关于置业宅院的银两开支,“可曾查过购置的这些地产,如今的使用情况?”
小满:“这几处宅院都较为偏僻,我也曾去过几处,见院外都有人打理,屋中囤放了一些货品,便未曾多疑。”
“什么货?”沈笑语追问。
“表面上看来,是各大商行的囤货,若说异常之处……”
“这些商行的粮食,每年采购都远比支出多,且良田所产的粮食,除了赋税所出,从未进行过售卖。”
仔细看,竟还有大量的良田。
这些良田产量都够日常使用了,商行本无需再从外购粮。
小满:“这七八年来,也有粮食涨价的时候,但独独没有出售过。”
这显然是与行商之道背离。
被沈笑语点拨,小满也猜到了个大概。
“姑娘,可要处理了这些存粮?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恐是惹出祸事。”
“账面再做干净一些。”
日后这些粮草,说不定还能派上用途。
🔒 第144章 镖局
商行一直在为蜀地的兵患做准备。
即便易主,这囤粮的事情也没有中断。
也因为沈仲柏出事,这些粮食没有运出,所以没有败露。
“这从中必还有桥梁。”
能将这些粮食运到蜀地,自然需要商队。
小满想起来,一拍手,“姑娘我知晓了,是镖局。”
“沈家商行,除了自家运货的商队,联系起来的,便是一家镖局。”
沈笑语起身,从书架中拿了镖局的账本。
账本上记载着,镖局今年的运镖,最近一次在正月初九,也就是六天前。
目的地,正是蜀地的汉中城。
一翻。
掉出来一张小诗。
抄写的是诗经里的一首小诗。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小满的手伸出来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羞红了脸。
近来小满确实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了。
“是我之前忙着自己的事,倒是忘了给你们相看了。”
沈笑语将小诗递给了小满,“待这阵子的事情忙完,会给你许配人家,到时候看上了谁家公子,便来告知我,自当给你厚嫁。”
夏至:“姑娘,我只想一直陪在姑娘身边。”
小满将纸条揉成团,攥在手心里。
“我也一样,会一直陪着姑娘。”
虽然有了喜欢的人,但小满从未想过,离开沈笑语自立门户。
沈笑语:“小满,我总不可能拘着你们一辈子。”
终究是要将她们放出去嫁人的。
两个侍女白了脸。
“姑娘要将我们赶出去?”
夏至不肯走,“若非姑娘,我们早就被卖做贱籍,不论小满如何,我此生是必不会离开姑娘的。”
小满嘴巴微张,“姑娘……便饶了我这一次。”
沈笑语叹了口气,“我并非冷酷的主子,只是近来多事之秋,不可随意放松警惕。”
“你也帮着我做了这般多的事,想出嫁,自然许你。”
“不说这事了,明儿一早赶早去一趟镖局。”
沈笑语躺在床上,快要睡着,又想起来小满那首小诗。
诗上的字迹是写的极好的,一看便是从小练字的。
小诗有几个笔画的字迹,有些眼熟,像谁刻意隐藏了自己原来的字。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夏至听到沈笑语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姑娘又梦魇了?”
“可要给姑娘点安神香?”
舒缓的香气沁人心脾,夜里沈笑语又梦魇了两次,皆是梦到谢虞遭遇意外。
一大早天还是黑的,沈笑语便一人坐在了梳妆台前。
天方才微亮。
夏至起榻,惊道:“姑娘昨夜未睡?”
“不过是想起来些事,心中不安。”
镖局上挂着个行南北的牌匾,镖局的人起得早,整个街道上的鸡刚刚鸣叫,镖局便开门了。
比镖局更早的是沈笑语。
“姑娘!”
镖局早起开门的人,正是青二。
青二又比先前健壮了不少,如今一身的腱子肉,一看便是个好手。
青二:“姑娘请。”
镖局门里面养着一排的鸡,鸡上又
养着一排的信鸽。
见到来人,鸡和信鸽都叫个不停。
青二威胁,“再叫就吃了你们。”
信鸽都是满的。
未曾放出去。
青二:“近来城门查得严,走商的人出不去,城外还有射鸽的神箭手,想是不许我们与外界传递消息!”
沈笑语:“里面的消息走不出去,外面的消息自然也进不来。”
因祸得福。
“可曾查到蜀地往长安的那些百姓,都住在哪里?”
青二:“去年年底还见过顾家人,如今都寻不到了,不知道被藏哪里去了。”
说起来青二也有些愧疚。
“我办事不利,未曾做到替姑娘分忧。”
沈笑语摇头,“怪不得你,之前我们能从东宫的手里讨到好处,是因得他们未曾将我们看在眼里,放松了警惕。”
“如今他们步步紧逼,消息自然锁的紧张。”
青二:“顾家人没有下落,但晋王倒是有了些消息。”
“之前一直排查,长安城那些没有人居住的居所,却独独漏了一个人的院所,不曾查。”
沈笑语眸子微垂,青二未曾查的院子。
“可是沈家自己的商行?”
“是。”
不成想灯下黑。
青二:“有几处确实有嫌疑,但具体晋王的踪迹,还未曾找出来,待兵马司的人放松搜查,我会挨家挨户的敲门搜寻。”
“姑娘可要着些急?”
青二以为沈笑语来此,是要寻晋王踪迹的。
沈笑语摇头,如今晋王寻不到踪迹,说不定还是个好事。
“我今日
来,是见镖局的镖头的。听闻你拜在镖头名下,当了徒弟?”
青二挠着脑袋,“姑娘就莫要取笑我了,我也就学个皮毛。”
镖局里的总镖头,曾是禁军统帅,不过是早年间被家中牵连,变成了白衣。
总镖头也算得上沈笑语的故人。
曾是威武侯的兄弟。
总镖头脸上有一道大疤,脸上被横空劈了这么一刀,看起来凶神恶煞。
总镖头:“青二,一大早上你嘀嘀咕咕什么呢,惹人清梦。”
汉子身高两米二,出门的时候都得弯着腰,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不见嘴,只听得见声音。
“近来不出镖。”
青二解释:“总镖头,这个是姑娘。”
“看来叔伯是不记得我了,我是沈家的姑娘,沈笑语。”
汉子走到沈笑语跟前,要弯着腰才能看到沈笑语。
“这……”
“威武侯娶白玲珑了,生出来个这么小的姑娘,连斧头都拿不起来!”
镖头从上到下,打量完沈笑语,想起来沈笑语小时候,“不对啊,你小时候体子强壮,如今怎么弱不禁风,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总镖一边说,一边拍打着青二的身子。
青二如今倒是和总镖,走了一条路子。
青二无奈镖头这嘴。“师父,姑娘如今是谢家新妇,哪能像从前那般。”
“最讨厌那些文人,既已经做了谢氏,何必到这等镖局脏了鞋,不怕你夫家怪罪?”
听闻沈笑语嫁人,不镖头对沈笑语颇有敌意。
“走走
走,回你夫家,不运镖。”
🔒 第145章 糖葫芦
“我家姑娘可是你这商行的东家,你怎可如此说话?”
“东家又如何?即便是沈商卿来了,我也是这语气。”
沈笑语站在总镖头面前,方才到腰的身高,得仰着脑袋看他,“叔伯如何断言,我出嫁了,便不是沈家的人了?”
“若如总镖头所说,我又何必出现在这里。”
镖头“哼”了一声,“文人就是话多,一点真本事都没有,若非战士戍守边关,哪能让你们朱门酒肉臭,楼台享乐?”
“到头来参一本,全是我等的错。”
沈笑语:“叔伯有怨气,我又何曾没有?”
“我家中亲人又有谁有个全尸?”
沈笑语:“祖宗坟地里,葬满的,全是衣冠冢。”
“我并非叔伯敌人。”
镖头性子冲,倒也是好劝的。
“看这样子,你倒也是个好的。”
沈笑语被逗乐,“好不好,又岂是一句话可以说清的?”
“罢,说不你赢。”
“说吧,天还没亮就上门,到底所为何事?总不能是来与我理论一番的吧。”
沈笑语:“镖头走南闯北,想必这各地的事都瞒不住你,我也不委婉,这御史状告蜀地官宦和沈仲柏的罪名,完全是放大了罪责。”
镖头皱眉。
沈笑语:“做错了事便是做错了事,但绝没有夸大其词的道理。”
“你既已经出嫁,又何必管这些。”
是个为难事,镖头换了语气。
“之前有一个小子也找上门来过,还让我跑了一次蜀地的走商,如今这
蜀地的惨状,确实如状告信中所写。”
沈笑语皱着眉头质疑,已经有两人说起来这遭事了,“蜀地本有金矿,且良田众多,去年又没有灾难,为何会有这等惨状?”
“你这妇道人家,怎知这文人的奸诈。”
镖头:“沈家权势在蜀地落败后,新去了一些官吏,这些官吏勾结山匪。自从御史调查事返程开始,便开始作恶。”
“先是欺男霸女,后是以赋税之名,抢走所有百姓家中的余粮。”
“若是不给,便将人的头拧下来,生生给挂在城门。”
“本是寒冬,抢走了家中的粮食和炭火柴木,有几个人能从蜀地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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