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头:“这般,便是良民,也不得不被逼得起义了。”
“此言当真?”
“与当年塞北起义一遭如出一辙。”
镖头想起来一些往事,直摇头。
沈笑语得知惨状,是去岁年底发生的事,也就是沈笑语离开蜀地不久后。
“可否劳烦镖头走个镖。”
镖头:“你这丫头好生固执,都已经说了这城门关的严,不论什么东西都是出不去的。”
沈笑语:“这东西并未在长安城。”
沈家商行在各地都有余粮,只需要拿着信物去各家商行调便是,“先稳住蜀地的灾情,我会想法子领到剿匪的圣旨。”
“是官不是匪啊。”
“这商行如今虽归属于你沈家,但是下面的各商行却不一定听从你,你有何法子让他们拿出余粮?”
“只能一试。”
镖头接过沈笑语给的商行调令,叹了口气,“若是事情不成,便是你头上这出嫁妇的身份,也保不住你。”
不仅如此,沈家商行异常的存粮也会暴露在世人面前。
“忙完长安城的事,我会去一趟蜀地。”
“即便必须得走另一条路,我也会与他一起。”
镖头并不知道之前来寻他的人就是谢虞,闻言发出爽朗的声音。“不愧是将门出身,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既是为了救人,这趟镖走不成我也得走。”
青二被镖头拽着,“我走后,这镖局就是你的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倒是便宜了你这个小子。”
青二舍不得,“师父,我跟着你一起去。”
“你这一身三脚猫功夫,去丢什么脸。”
“多谢叔伯愿意冒着一险。”沈笑语作揖。
镖头忙挥手,“不需要跟我做这些文人的假把式。”
天方青云吐白,层层的云彩飘在太阳前,遮挡不住的朝霞,越过层层阻拦,撒在地上,瞧起来罩上了一层金色的罩子。
“卖糖葫芦咯,最好的糖葫芦。”
沈笑语辞别镖头走在街道上。
夏至为了逗沈笑语开心,刻意给她寻了一串糖葫芦。
“姑娘,这小贩十多年前,便在长安城卖糖葫芦了,那时我与小满被爹爹一手一个,抱在怀里。”
夏至咬了一口,“这味道还没变。”
“姑娘可要尝个甜的?”
沈笑语未来得及伸手,街道上疾驰的骏马吓到了行人,撞倒了小
贩,糖葫芦全都掉在了地上,连带着夏至给沈笑语的,也都沾染了灰尘,吃不得了。
“哎呦!我的糖葫芦啊。”
小贩一边捡起来地上弄脏的糖葫芦,一边骂骂咧咧,“那个天杀的不看路,这我怎么凑得买药钱啊!”
沈笑语看着疾驰而去的背影,背影上是一个女子,谢家的谢盏。
谢盏这么行色匆匆,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今日这糖葫芦我买下了,你拿着银子去买药吧。”
一袋碎银子,放在了小贩的手心里。
商贩又惊又喜,“姑娘你真是好人,等我家那小子眼睛好了,再去与贵人告谢。”
夏至记得这商贩,从前是烧死了妻子与儿女,后来便只身一人,卖些糖葫芦贴补家用。
商贩的腰带上带着一袋子柿饼,新做的干粮。
沈笑语:“敢问你家这小子生的是什么病,我家侍女会些医术,不收你的治病钱。”
“多谢姑娘好意,我家儿子是眼疾,救不好了,不过是用些药吊着命,不至于让他寻了短见。”
夏至也留意到了商贩身上的柿饼,“这柿饼也不知道是哪里买来的,看来口味不错。”
小贩挥手,“这是我那个瞎眼儿子做着玩的,我留口干粮,卖不出去的。”
夏至:“幼时,我爹爹还常给你拿药,你家儿子倒也是个苦命的,三岁便是白眼,如今竟还瞎了?”
记起来给他拿药的良医,商贩看向夏至,对上来记忆中的双生子小女孩,“
你当真是那位大夫的孩子,我听闻……”
夏至漏了底细,商贩也转口道:“是刀剑伤的眼,恐怕是救不了。”
“是我捡的苦命人,与我死掉儿子一样的年纪,一样伤了眼。”
🔒 第146章 问罪
小贩身上带着的柿饼,比长安城常见的柿饼不一样,上面撒上的是一层微红的糖衣。
“姑娘可是喜欢这柿饼?”
小贩摘下来腰上佩戴的柿饼,拍拍上面的糖衣,“这些是糖衣,是我那儿子自己在家做的,姑娘若是不介意,拿走便是。”
沈笑语伸手接过,“如此,多谢。”
“谢谢姑娘的银两。”
光是和蜀地做法一样的柿饼,并不能断言商贩捡的儿子,便是蜀地来的。
沈笑语吩咐:“夏至,跟着去给人家瞧瞧,还有没有得治,晚些告知我。”
“姑娘一个人归家?”
“再不回去母亲该着急了。”
昨日突然归家,白玲珑一早上醒来,肯定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正焦急着呢。
清晨,除了忙于生计的生意人,普通的人家都还没出门。
四下冷清。
沈笑语眼神示意侧后方的小巷,沈家对面那户人家的门房,盯着沈笑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并非一人。”
从这处回沈家倒没有多远,正月的清晨,别有一番滋味。
一个形色匆匆的妇人,与沈笑语擦肩而过,她一边走一边东瞧瞧西瞧瞧的,生怕被人看见。她手里拎着个很大的钱袋子,实在是过于心虚,所以连沈笑语看她,都未曾发现。
那是谢家的婆子,却未穿着谢家的衣裳,穿得是粗麻布衣。
沈笑语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是三房谢袖跟前的嬷嬷。
只见妇人朝着春回街的方向走去。
沈家来了客人,
桌上正摆着礼盒,走进正厅一看,是谢夫人来了。
“母亲。”
“婆母。”
沈笑语见礼。
谢夫人一大早,得知了昨夜的事情,便登门致歉,不仅带来了厚礼,还带来了昨夜刁难沈笑语的门房。
白玲珑看了沈笑语脑袋上的妇人发髻,目光落在沈笑语的小腹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沈笑语到底是出嫁妇,谢夫人又诚意满满。
白玲珑只放言给谢夫人,“长辈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下一辈身上。”
“白夫人说的是,此事是谢家有错,害得笑语受委屈了。”
门房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抽打着自己的脸,声音虽响,脸上却没怎么红。
“少夫人,我猪油蒙心,听信了传闻,将夫人关在门外。”
谢夫人:“在谢家这般久,还是拎不清的,今日起便不要留在谢家了。”
门房不成想这事情,闹得这般大,他是谢家家生子,上下三代都在谢家做事。
“夫人,我是老祖宗的娘家族亲啊!”
言外之意,连谢首辅都不会直接赶人走。
沈笑语给谢夫人奉上茶,谢夫人来了这般久,白玲珑生着气,生生的茶都没有奉上。
崔家不像谢氏,要挑剔媳妇的出身。
何况百年前,崔家还没如今发达。
这谢老祖宗的母亲,也只是个商贾妇。
早年,谢家老祖宗还是媳妇的时候,便受过闲话。
时过境迁,早已经没有人提起,但沈笑语却听得他爹说过,长安城的这些老故事
。
“崔家也是百年世家,如此说来你是崔家人?”
谢夫人帮腔,“我记得你只是南边的商贾之子,与崔家有关系?”
只有一直跟着谢家老祖宗的人,才知道老祖宗心底里那些避讳。
“不是,不是。”
他忙解释,“我不过是有幸得了老祖宗的青睐。”
沈笑语看着门房慌张模样,道:“你一个门房,即便有这个念头,也没有胆子真让我走侧门。”
白玲珑蹭的站起来,“侧门?”
门房避重就轻,只说了沈笑语回来得太晚,不敢得罪兵马司巡逻的军队,这才没有开门,根本就没提到侧门的事。
沈笑语:“谁怂恿你,让我走侧门的?”
“没有人。”门房忙摇头,头都晃晕了,“少夫人,没有人怂恿我,我只是想做事,讨……”
老祖宗喜欢罢了。
门房想起来一句闲话。
“这侧室走侧门的事,是……七姑娘说的。”
谢袖曾说:沈笑语这样不清不白的出身,只配走侧门当侧室,谢虞该娶崔芰荷做正妻。
谢夫人捏紧手里的帕子,“三房姑娘一句话,你便敢这般去做?”
“都是小的斗胆。”
今日这事,不认也得认。
谢袖这罪名不想背也得背。
谢夫人并不是个好诓骗的,“此事,我要定要在婆母那里讨个公道。”
“多谢婆母关照我,笑语自知德行上有所亏欠,这人心是堵不住的,母亲又何必去为了我,讨老祖宗的不快呢?”
沈笑语堵住谢夫人
的动作,叮嘱道:“婆母,近来多事之秋,不适与家中闹事。”
谢虞还生死未知呢。
“母亲知晓。”
若非谢虞不在长安,谢夫人也不会这么着急维护沈笑语,生怕这日后儿子回来了,儿媳妇不见了。
“母亲与从前一般,便好。”
谢夫人装和善这般些年,家中人都习惯了谢家大房,是不管事的。
自然也觉得沈笑语这个新妇,是个好拿捏的。
谢夫人:“谢袖早以定下婚约,这般行事,到了婆家也是要出事的。”
在沈笑语与谢虞成婚前,谢袖与裴颜之的婚事就敲定了,如今已经过了聘礼,只等吉日。
想起来今早上的事,快要出嫁,谢袖不待嫁,匆匆忙忙是想做什么?
前世这婚事可是没成的。
谢家又为何会在出嫁前,换了这出嫁的人选?
沈笑语疑惑道:“今早上,我瞧见八姐匆忙出府邸,可是有什么事?”
“谢盏?那孩子本是个顽劣的,进来与崔……在钻研几个药方子,想是又对医术感了兴趣。不过她一时一个样,二房的事,倒不好问得仔细了。”
男谢虞女谢盏,一样的秉性。
沈笑语还在有疑,小满忙进了内厅,一脸的焦急。
沈笑语走至小满跟前,“何事?这般失了方寸。”
小满凑了上来,附耳在沈笑语耳边,小声道:“莺歌刚才来送信,姑娘婆家的八姑娘,在花楼里出了事。”
谢盏驾马去的,果然是回春街的红楼。
🔒 第147章 莺莺燕燕
“你可是有要紧事?”
谢夫人善解人意,“早就听闻我家儿媳,在外打点着生意。”
沈笑语看了一眼在场的两位母亲,不能坦白说,自己是要去红楼的,便道:“要寻个人。”
白玲珑想劝两句,见谢夫人身为婆母,都未阻止她在外奔波,便只叮嘱,“如今毕竟是出嫁妇,凡事小心行事。”
“多谢母亲提点。”
莺歌在墙角下踱着步子,见到沈笑语一来,便道,“姑娘,我知晓那姑娘是谢家人,便匆忙来寻姑娘了。”
“不要慌张,将事情说清楚。”
莺歌,“昨儿个晚上,裴家公子便说花渐浓姑娘,约了他在红楼相见,左等右等不见,裴家公子便睡在了楼里。”
小满不平:“裴家公子之前不是已经定了亲事,怎么事到如今,还花眠柳巷?”
长安城里的公子哥,像谢虞一样的,不给府邸里通房开脸的,反倒是少数。
大多数的,十四五岁便已经有通房了,更别说裴颜之。他爹裴尚书本就是喜爱狎妓之辈,裴颜之一手画技,年少时扬名在外,在红楼里,常常给姑娘作画。
沈笑语本以为,他至少得收敛着些,竟这么不给谢家面子?
莺歌:“昨夜相安无事,一直到今儿个早上,一个女子御马来寻裴公子,说是要事相商。”
“我知晓有些奇怪,便去多看了几眼,结果窜出来一个妇人,说是谢家的家仆。”
“我未曾阻着,没料到红楼里有内
应,给谢家姑娘与裴家公子下了药。”
原来前世改这婚约,是私下异了位。
“那下药的人是个没有轻重的,裴公子……怕是害了两位。”
沈笑语心间一跳,安慰小姑娘道:“此事做局的人早已经盘算好了,你也不过是碰巧得知,怪不了你。”
莺歌:“我知道这错已经酿成,便匆忙来找姑娘。”
小满给沈笑语换了男装,“如今姑娘的身份,可要仔细着。”
男装的沈笑语,也不能摘肚子,便又在上面裹了几层,显得身形臃肿了不少。
眼下这处是红衣楼。
说来也是沈家商行下的营生,不过这些姑娘,是不认得沈笑语这个东家的。
白日的红衣楼,除了昨夜便宿在酒楼里的男子,没什么客人。
姑娘们大都依着墙,站在那儿闲聊几句,有好些都没有着红妆,看起来不过清秀佳人。
至于谢盏和裴颜之的错事,这些姑娘习以为常。
毕竟以花楼这地界,来偷情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
这些女子是老行家,一眼看出来沈笑语的女子身份,“这是哪户人家的夫人?找哪位郎婿?”
几个女子见沈笑语身后没有家丁,壮着胆子拦住沈笑语,“还请夫人告知寻的哪位夫婿,我等好将人寻出来,免得伤了别的公子休息。”
“早上进来的那个嬷嬷去哪儿了?”
女子们腰上还挂着钱袋子,正是沈笑语今早上,在妇人身上看到的。
如今他们拿钱闭嘴,支支吾吾
的道:“她是来寻她家公子的。”
“她是我家婆子。”
“非也,裴公子明明尚未娶妻。”其中一个女子道出了身份。
沈笑语看着楼上红楼飘起来红色绸带,走下来一个女子。花渐浓扶了扶发髻道:“这不是县主?如今县主新婚,怎么来我们楼里了?”
“小公子未在楼里。”
沈笑语:“渐浓姑娘既知道我身份,那便知道我寻的是谁了。”
花渐浓下了楼梯,到了沈笑语跟前。
“县主这话不是这般说的,我们开门做生意,若是人家正妻寻上来,自然是要行谢方便。可如今,县主既不是裴公子的夫人,又不是未婚妻,没得缘由。”
“县主又是什么身份来寻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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