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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赵冬捂住了脑袋，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你这几句话，得让我缓缓。”
宋苗苗踩着女王般的脚步，站在他跟前，从上往下俯视着赵冬。
她一直在做一个上位者，就连两人的亲密也一样。这一段关系，她一直占据着主动权。而现在，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主动，而是掌控。
看一个男人在自己石榴裙下俯首称臣有什么意思，让他献上比干的心脏才更有挑战，不是吗？
宋苗苗纡尊降贵往赵冬身边一靠，温声软语地开口。
“这件事其实我想了很久，其实对你是一箭三雕的好事。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赵冬一直是吃软不吃硬的男人，宋苗苗一撒娇他就言听计从。他放缓了语气，开口说：“我洗耳恭听。”
宋苗苗捏了赵冬的一只手，给他成拳，又掰开他的一根手指。
“第一，这俩不健康的孩子，即便能养到18岁，也是给这个社会平添负担。他们没有办法独立，更没办法赚钱，难道你要赡养他们一辈子？那得多少钱你算过吗？我还真算过，两个孩子到18岁，不算教育，就只是吃穿用度，加上一些小病小灾，至少50万要的。到了18岁之后……那可就是乘以几何级别的增长了。你一年年薪多少？你有几个50万可以养孩子？你要这俩孩子成为你毕生的拖累吗？”
她每一次发问，赵冬的身体就明显瑟缩了一下，原本充满抗拒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退缩和动摇。
宋苗苗又掰开赵冬的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只要处理了这俩孩子，我爸妈要是知道你的tຊ情况，肯定是会同情你的。我们俩的事情就八字有了一撇。你再调换一下工作，每年多赚点钱，嘴巴甜一点，我爸点头指日可待。”
赵冬点点头，已经迫不及待张开了第三根手指，主动发问：“还有呢？”
“第三嘛，我们以后的孩子肯定健健康康，也不用担心我们以后一起赚的钱，会被别的傻哥哥傻姐姐分掉。”
赵冬将手从宋苗苗的手里抽了回来，见她面色有些不快，他这才故意搓了搓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这事儿……我，我得跟我妈商量一下。”
“不行。”
宋苗苗阻止他。
“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可以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那……”赵冬横下心，“你说，怎么做？”
宋苗苗笑笑：“我记得阿姨家有个邻居对不对？”
“嗯？”
“我听说呀，她隔壁的邻居，女儿不小心钻进洗衣机里，给卷死了。最后警察以意外结案。”
“一次洗衣机是意外，两次那不就是模仿作案！不行不行，警察马上就知道了。”赵冬摆了摆手。
宋苗苗小声“嘁”了一声，“谁说要丢洗衣机了。我的意思是，这年头的小朋友，发生意外的事情可多了。不小心从阳台掉下去啦，不小心家里放了一把火啦，不小心被丢在沙滩上，冲到200海里以外啦……”
赵冬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特别快，他再看了一眼宋苗苗，突然觉得她看起来是那么陌生，他几乎要不认得她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赵冬回的是7栋601。那里他有一台台式电脑，平时配着拿来打一些网络游戏，今天他打了几把，都是输。摔开鼠标之后，赵冬打开浏览器，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儿童，意外死亡”。
他按下enter键，很快，网页上呈现了许多粗心父母引发的悲剧。
赵冬看着看着，眼皮一阵发跳。
此时一条姜海环的微信弹了出来，他心虚莫名，隔了两分钟才去看对方的信息。
【姜海环】：周五我来接砚砚回泾县住两天，没问题吧？你几点在家？
赵冬输入了一行字，又删掉。
他有些烦躁地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
宋苗苗的微信也在此时弹了起来，是她发的一张游泳自拍照。
【宋苗苗】：新买的泳衣，好看吗？
赵冬先给宋苗苗回了一句“好看”，这才下定决心一般地回复姜海环。
【赵冬】：没问题。翎翎最近怎么样？你从过年的时候把她带走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要么这周你带砚砚回去，下周你把翎翎送来跟我们过个周末？
姜海环那边过了一分钟，爽快地回复了一句。
【姜海环】：可以。
赵冬松了一口气，把烟屁股丢下了窗台。
第49章
姜海环狐疑地盯着微信看了看，嘴里嘀咕道。
“真奇怪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了？”姜媛媛问。
“这都大半年了吧。赵冬居然说想翎翎了，下周末想接她回百秀湾住两天。”
“下周末？”姜媛媛翻了一下日历。
那正是七月半。
（备注，此处不按照2020年的日历走，而是按剧情所需）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要做两件事。
先去给齐鑫扫墓，再去泾水河边祭奠一下早夭的大女儿黄新燕。
从姜海环懂事开始，姜媛媛就一五一十把当年的事说给女儿听了。她怎么失去的黄新燕，姜海环又是怎么从泾水河回来的。
姜海环早就知道母亲是养母，哥哥也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那又如何？在她三十几岁的时光里，母亲和哥哥就是她至亲至爱的家人，无人可以替代。
所以姜媛媛的这两件旧事，也丝毫不避让姜海环。
甚至有时候，她还会拉着女儿一道去。
“可能冥冥之中有天意。燕子在保佑你呢。”
以往的时候，她们在河边烧纸，姜媛媛如是说着。
“嗯，希望燕子姐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姜海环的脸被火光印得忽明忽暗。
姜海环拿过日历，语气有点凝重。“正好，赵冬接翎翎过去，我就陪您再去一趟那边，给齐大伯上柱香，再折点纸钱元宝给燕子姐。”
姜媛媛不知道为何，眼皮跳得有点严重。
她想起当年燕子的死，也是因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让她单独和黄得树待在一道。但……赵冬毕竟又不是黄得树。会不会是她多想了？
她拂去心中的不安，握了握姜海环的手：“行，到时候再看。今天不早了，去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去大宇那边帮忙……”
最近村民的大豆丰收了，加上天气又好，有些村民晒了黄豆收拢起来慢慢吃。也有些村民会拿晒好的黄豆去黄新宇的店里付费加工成豆浆，自己带回去点豆腐吃。
农村人自己做的豆腐，除了豆汁就是卤子，啥添加剂都没有，豆香十足，吃口嫩滑。黄新宇最近生意不错，都快忙不过来了。姜媛媛和姜海环自告奋勇去帮忙，这才让黄新宇喘了口气。
临了，黄新宇会把一部分村民不要的豆渣收拾好，让姜媛媛带回去喂猪。
一套流程下来，每个人都有所收获，而姜海环就把这热气腾腾的乡村农家生活都拍摄下来，剪辑成视频发去幻音。
2020年开始，幻音有个“三农”的主题的政策扶持类话题。专门给一些农村生活的账号以流量。
姜海环抓住了这一波政策扶持，每天都会更新一小段自家养猪、种菜、照顾孩子的普通生活，没想到一些向往农村生活的人还都挺爱看。姜海环并没有自己出镜，而是将镜头对准了69岁高龄的姜媛媛身上。
姜媛媛麻利又勤劳，浑身充满着一股年轻人的朝气与干劲儿，一点都不像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只会哼哼唧唧地坐在轮椅上。相反，她手里握着柴刀能上山砍柴，能下地插秧，能拎着20斤的餐桶喂猪，脸不红气不喘。这种踏实肯干的老太太，在幻音一众网红中太难得一见了，直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加上姜海环很会配一些网络流行的花体字标签：什么“70岁农村老妈30岁的干劲”、“我妈的能干我丝毫没有遗传到一点”、“来看看我家的小院儿”每个系列都接地气又充满质朴的幽默，没过多久她的账号就火了，甚至有些推广商家直接要求在她的视频里植入广告。
姜海环盘算了一下，光是这个月要求她加广告的推广，就有四五家，这些费用扣去平台的抽成和交税，她赚的钱足够一个月全家的生活费了。
生活有了奔头，做事情就更有底气。
黄新宇这一波给村民加工食品又顺便推广了一下农家自制豆腐的流程，她的粉丝关注度已经非常可观了。
平台一直在私信姜海环，问她什么时候开个直播带货，平台会给她最好的资源。
姜海环没想好，但她已经发现自己的账号正在向网红账号转变。七月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上了幻音当红的排名，而排在她前面的那个人，赫然就是曾经的邻居唐琦。
这天，姜海环又发现自己多了个新粉丝。
头像是个斯斯文文戴眼镜的男子Q版头像，ID就叫“张喆”。
因为幻音是关联微信通讯录的，这个账号被提示“可能是你的好友”。姜海环想了想对方也许就是张喆，于是也加了互相关注。
没过多久，那边弹出来一条消息：“你上次说欢迎我去泾县玩，还作数吗？”
姜海环一看这话，那就是老邻居没跑了。
她趁着拍摄空档耐心回复：“当然啊，欢迎你随时来！”
很快，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正是姜海环曾经备注过的“奶霸”。
【奶霸】：地图定位。
【奶霸】：图片图片。
地图定位正是姜媛媛的那个小院儿。
图片也是那个小院紧闭的院门。
【奶霸】：我就在你家门口。但好像里面没有人。我看你视频才知道，你去你哥哥家帮忙了。
姜海环连忙把大宇的这个食品加工地址发给张喆。
二十分钟之后，张喆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一条灰色休闲裤，斯斯文文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黄新宇正在拿着一只大簸箕往粉碎机里倒豆子，眼睛瞥见妹妹露出了“他乡遇故知”的笑容，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分神回望了一眼。
几个月前那个帮妹妹搬家的男人，居然再一次出现在他们这个小乡村里。
“啧啧啧。”他心念一动，脸上不显，却欢快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小心些啊，这个粉碎机功率大，不小心要把手指都卷进去的。”他大声提示着旁边的村民。
姜媛媛就见过张喆一次，但过去这么久了，她也一时间没想起这个和女儿打招呼的年轻男人是谁。
姜海环快活地说：“妈，有朋友来看我了。”
姜媛媛这才蹙起眉，觉tຊ察到了一丝异样的苗头。
第50章 新枝新芽
小宝转学了。
张喆再也没有在那条马路上等到过孩子了。
他还特意去问了老师。
老师认得他是孩子的爸爸，见过他来接送过孩子很多次，但这种抢夺孩子的戏码在学校里挺常见的，老师也是过来人，不方便得罪父母双方，只回答得支支吾吾。答案一点线索都没有，相当于小宝平地消失。
没办法，他只好打开幻音，每天守着唐琦的直播间。只要她一直播，他就去刷弹幕。
“唐琦，我们好好谈谈。”
“唐琦，我想小宝了。”
“唐琦，你再不出现，我要报警了。我有探视孩子的权利。”
唐琦一开始对张喆的到来还会引发一些声音上的颤抖，后来的后来她直接把张喆的账号拉黑。无奈之下张喆只好买了一堆幻音小号，挨个去刷弹幕。
刷到后来唐琦每一次都能无视他，而唐琦的直播间粉丝都来骂张喆。
“你有病吧？”
“心理变态啊这男的。”
“还好主播离婚了。”
虽然唐琦会拉黑张喆的各个小号，却也发现看直播的观众会对张喆的出现充满了一些期待。
“女主播和前夫的桃色纠纷”，也变成了继“女儿意外身亡妈妈还在直播带货”的第二波流量讨论点。
唐琦打算放任张喆去了，她也不拉黑张喆了，甚至从以前的害怕变成了愿意用这个话题炒作一波了。
但是话术，她早已在脑子里想了千百遍。
“张喆，你为什么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世界上好女人那么多，没有我，你还能找更多合适你的人。
那些不会因为孩子的死，与你心存芥蒂的人。
重新开始，放我们彼此自由，不好吗？
一次两次的，张喆不为所动。
但随着弹幕大军的加入，直播带货变成了“我来教教前夫哥做人”成为了新的主题。
张喆认真看着那些弹幕，从一开始的不听劝到突然有那么一点“没意思”。
三个月了……他找了唐琦三个月。
她依旧滴水不漏。
除了那天离婚的时候，带着史晓鸥出现领了个离婚证，唐琦这个人就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晚上，再也没有一个软软的，带着酒窝笑意盈盈的女人躺在他身侧，搂着他，拥这他了。
白天，也再也没有两个奶声奶气的孩子喊他爸爸，让他抱抱，问他买糖吃了。
春天的时候，张喆楼下的一棵香樟树有环卫工人架着梯子去裁剪了一些枝丫。
到了夏天，原本只剩枝丫的香樟树，又长出了新枝。
张喆没有了妻子，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隔壁的忘年交老赵。
他每天就看着这棵树发发呆，再刷刷幻音度过。
他的世界很简单，也很无聊。
在存款见底之前，他没想过要去再找份工作，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更何况，唐琦给他的，远比离婚协议上的要多得多。
离婚冷静期的那个月，她又在直播间赚了不少。
按照法律条款规定，那笔钱也算他们婚内所得。
张喆在香樟树长枝丫的那天就觉得一切都没啥意思了。
他看开了。
习惯性使然地打开幻音，张喆无意中刷到了“你可能认识的人”——竟然是姜海环。
就是隔壁腥风血雨赵家的前儿媳。
那个赵大爷自杀前心底的秘密。
张喆本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去看的，没想到还看上了瘾。
姜海环拍的那些是他从没经历过的，她不像唐琦那样只会卖货，而是就抓鸡洗猪，捡鸡蛋这种小事，因为接地气显得特别真实质朴。而姜海环那个“养母”，手脚也的确是麻利，人也精神，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不讨人厌。
没来由的，张喆对这样的乡村生活突然有些向往起来。
“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也不要在一个地方久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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