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见深微微眯了下眼，想起昨晚他公主抱时听鹿，又私自进入她房间，压下去的戾气又浮上来。
还真是和他讨厌的第一印象一样，果然够不绅士。
檀见深漫不经心地理了下袖口，冷嗤了声：“何睿挺会办事儿。”
这语气让叶溯一激灵，瞬间想起这‘敌人’还是他们招进来的。
为了维持和何睿的革命友谊，他连忙找补，“来之前也不知道他们渊源啊。不过他三观、学识、家庭背景，都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就是你这情敌真是有点多。”叶溯啧了两声，开始细数，“一个温柔忧郁的文艺画家，一个阳光甜心年下弟弟，现在又来了个成熟儒雅的行业精英。害，真是乱草迷人眼，小仙女这得受多少诱惑啊。”
檀见深听到这些倒是无动于衷，甚至眼角还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他不在乎有多少人喜欢她，觊觎她。
只要她最终的选择是他，一切都无所谓。
何况，他的女孩本就是明月，他无法阻止她发光。
她应该被很多、很多的喜欢与爱意簇拥。
-
时听鹿依稀能听到外面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她焦灼地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手指不断地扣着沙发，甚至想到了装晕这个蠢方法。
大概三四分钟过后，门再次被推开。
时听鹿掩耳盗铃地端起桌上咖啡抿了口，然后佯装观察外面的风景。
檀见深脚步顿了下，才走进来。
他坐到另一侧沙发上，将手中的食盒放到茶几上，打开盒盖，若无其事地问：“他带你吃早饭了吗？”
时听鹿没法再装作他不存在，扭头看过去。
他看起来平静极了，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时听鹿简直如坐针毡，甚至没心思咂摸他口中这个‘他’的意味。
“……不饿。”
“不饿也要吃，不是跟你说过。”檀见深将餐食整整齐齐摆放在她面前，递给她双竹筷，“我亲手做的，终于可以亲手递给你。”
时听鹿心被揪了下，她慢吞吞接过筷子，有些迟疑地轻声问：“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假手他人？”
檀见深好似叹了口气，“怕你知道是我，不愿意吃。”
时听鹿呼吸一滞。
她心虚地不敢说话，连筷子都拿反了，夹了一粒水晶虾饺。
檀见深看她一眼后，勾了勾唇角，坐在一侧安静喝咖啡。
偌大的房间，只有她的咀嚼声。
好像这么干吃东西更尴尬，她绞尽脑汁半天，最终冒出一句废话：“铭蓝是你的？”
檀见深笑着‘嗯’了声。
“那我当初被选中配音，是你授意的吗？”
“我不会以权谋私，你的实力拿下这个角色绰绰有余。”
“不会以权谋私？”时听鹿舀了口粥，小声反驳，“那还把我骗来你办公室吃早餐。”
还……近水楼台地下场参加自家恋综。
这半句她没说。
“这次除外，我怕你跑了。”
时听鹿被呛了口：“……我能跑去哪里？”
檀见深目光微黯：“你难道不是想躲我吗？”
时听鹿再次哑口无言。
确实，面对檀见深，她总是下意识喜欢逃避解决问题。
如果不是这顿早餐，她至少这一天都会躲着他。
檀见深放下咖啡杯，“昨晚的酒醒了吗？”
还是来了。
时听鹿开始装糊涂：“……好像没醒。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有些记不清了。”
这是真话，他把她抱起来之后的记忆就断片了。
檀见深挑眉：“哪些记得？哪些不记得？”
时听鹿快把头埋到碗里了，不自知地软下声音，小声央求：“你别问了，好吗？”
“淇淇。”
时听鹿一个激灵，头抬起来。
她现实中的亲戚朋友，大都以真名叫她，小鹿，鹿鹿，鹿宝……
可他却叫她淇淇。
和所有粉丝一样。
莫名有种冲破次元壁的隐秘的亲昵。
仿佛是专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昵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很会撒娇。”
时听鹿脸一下红了，“……我没有。”
“但我很受用。”檀见深放过她，“所以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不过，可以告诉我一个期限吗？”
时听鹿一怔：“什么期限？”
檀见深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接受我喜欢你这件事？”
“……”时听鹿咬了下唇角，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
“我以为你不会好奇呢。”檀见深短促地笑了声。
怎么可能不好奇！
她索性破罐破摔：“如果是高中，那会儿我明明很不起眼，个子小长相一般声音还不好听，明明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
她甚至荒谬地猜测，所以你是不是喜欢错了人。
可檀见深直接打断了她，“任她们再漂亮，未及你矜贵。”
时听鹿心脏剧烈颤了下。
她抖动着睫毛，不可思议地看他。
檀见深在沙发上倾身一步，拉近了与她的距离，望着她的眼睛：“淇淇，喜欢是一种感觉，和外在无关。”
“况且在我眼中，你始终都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与你相较。”
时听鹿瞳仁睁大：“……”
他太知道怎么撩拨人心了，话说一半，抬手轻轻将她散落脸颊的头发拨至耳后，话题急转八百个弯，“电视剧录到第几集了？”
时听鹿差点没一口气憋死，深呼吸了一下，“三集。”
“那你很快就有答案了。”
说完，他将她长发拢到掌心，另只手褪下自己手腕上的一根黑色发绳，比起上次的笨拙，他这回明显熟练许多。
他边慢条斯理绑她头发，边说：“再喝点粥，一会儿我让人送你下去。”
“结束工作后，告诉我一声。”
时听鹿：“……”
是她喝粥喝醉了吗？
不然为什么她有种俩人在谈恋爱的既视感？
第30章 天/11
四、五集台词少, 只有一个串联的剧情点，两集连续录。
可不过五六页剧本，时听鹿读了整整一个小时。
姚曼见她这次神色不对, 问：“是哪里理不顺吗？”
编剧关雪也在，对于时听鹿的异常，并没有多问，拉起姚曼, “再给她些时间找感觉吧。”
“不用了。”时听鹿合上剧本，嗓音有些潮湿, “进棚吧，我准备好了。”
两个小时后，时听鹿摘下耳机，魂不守舍地走出录音室。
平时她都是一条过，今天这集有些不顺，录了三四遍。
不是她专业能力的问题, 是她状态不对，中间几次竟然在失神, 忘记说台词。
如果换做旁人, 在配音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姚曼早就开骂了。
可这姑娘一出来，就不住地和她们团队还有后期所有人鞠躬道歉, “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
苍白的一张小脸上都是愧疚之色。
姚曼根本不忍心和她发火，她惜才也爱才, 知道这孩子踏实敬业, 有名气却不骄矜，非常纯粹且谦和的一个专业配音演员。
她从不吝啬对这样的人施以包容, 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一次失误别放在心上。哪有配音全程都不出错，一帆风顺的。”
“你今天状态有些不对，先回去好好调整一下。”
时听鹿：“……好，谢谢姚老师。”
她捞起自己的手提包，快步走出去，边走边从包里翻出手机，手指划过列表联系人时，在檀见深头像上凝滞了一秒，随后掠过，找到纪嘉。
快速发过去一个表情包：【救命.jpg】
她按下楼梯，头也不回地走出铭蓝。
刚出大门，纪嘉的电话就拨了过来，火急火燎地问：“鹿宝？怎么了？天塌了？被抢劫了？你偶像也官宣恋情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听鹿：“电话说不清楚，见面聊。老地方见。”
纪嘉：“我十分钟飞过去。你先挺住。”
挂断电话后，时听鹿拦了辆出租，同时微信页面最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
时听鹿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时，本能一哆嗦。
她浅浅呼吸了几下，才点开聊天框。
檀见深：【又跑了？】
时听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不带温度的三个字时，她竟然脑回路出奇地脑补了一出大戏——十年前现言霸总经典模式之强制爱——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时听鹿被自己的联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本想装作没看见，过段时间再回复。
但檀见深显然已经预判。
【可以不回复我，中午好好吃饭。】
【我给你一下午的时间。晚上我接你去一个地方。】
【关于你想要的答案，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
“你说什么？！”
纪嘉配过那么多剧本，都没遇见过这么精彩的。
“你意思是你喜欢檀见深十年？本来配这部暗恋剧是为了放下他，结果他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步步为营接近你，然后告诉你——其实他也喜欢你十年。”
纪嘉十分会抓重点：“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铭蓝总裁！”
那个活在传说里的娱乐圈大佬！
纪嘉觉得她脑容量已经不够了，又点了杯莫吉托，可惜酒精刺激也麻痹不了她的震惊。
“不是，鹿宝……你们到底是在演青春疼痛文学还是演科幻片啊？”
在这种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时代，会有人喜欢一个人长达十年之久，还默默无闻不让那人知道？
这不是科幻片是什么？
时听鹿崩溃地咬着吸管，她可不敢再喝酒了，只点了杯石榴汁。
纪嘉总结了一句：“所以，你们双向暗恋？又双向错过？”
“……目前看来是这样。”
“年轻人真会玩，我都赶不上这潮流了。”纪嘉啧啧感叹，“奥斯卡都应该给你俩分别颁发个‘大情圣’的奖。”
“你能不能别损了。”时听鹿欲哭无泪，“我都要炸了。”
纪嘉不理解：“如果他也喜欢你，且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得多，你不应该开心吗？直接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双双美梦成真，皆大欢喜啊。”
“没有这么简单，我现在很乱。”时听鹿最近受的冲击太多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情绪出口，她索性一股脑都抖落出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钻牛角尖，即使确定了他的心意，我还是不敢迈出那一步。这感觉就像有句歌词说的一样‘他始终陌生，才允许诸多浪漫想象’。”
“我们虽然认识了很久，可彼此始终是陌生的。高中的接触也寥寥无几，分开后更是毫无联系。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我的回忆和想象里，遥远、飘渺、不真实，就像少女时代做的一场梦。只是当初的遇见太惊艳，年少的喜欢又太难忘，我才始终无法将他从我的记忆里清空。可如果他没有再次出现，我也不会守着过去的影子停滞不前。我总归会往前走的。”
“……他对我应该也是这样。”
如果没有这场遇见，他们的故事早已画上句点，不会再有任何转圜。
世界上那么多人，每天都有人在错过，他们不过是万千洪流中的一粒尘埃而已。
她表达得太隐晦，好在纪嘉足够感性，也足够了解她，才听懂她的意思，并予以点评，“首先前半段话，你担心你们对彼此的喜欢大多建立在想象上，一旦回归现实，也许会有落差，因为你们太过陌生，从来没了解过真正的对方，对吗？”
时听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纪嘉戳了她脑门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你们现在朝夕相处，就是在加深了解的过程，你扪心自问，他和你想象中的样子有没有落差？满不满足你对浪漫的期许？够不够打动你？”
时听鹿几乎没有犹豫：“他好像比我想象中更好。”
不再陌生的他，从清冷的天上月化作了世俗的人间烟火。
会为她做饭，为她吃醋，为她折腰，为她耍心机。
会将她设置成置顶联系人，会无聊地翻遍她所有朋友圈，记住她所有喜好。
也会在无数个细节、无数个眼神里，将对她的心意公然于众。
送她玫瑰，予她偏爱。
时听鹿细细翻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才恍然发觉，他对她的好，原来这样多。
“至于他那边，你更不用担心。你是不是满足他的想象一点都不重要。他那种身份地位的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什么诱惑没遇过。但他却能等你这么多年，还愿意给你明确的喜欢与偏爱，就说明他已经认定了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对你有白月光滤镜。”
“所以，你应该支棱起来啊。”纪嘉放柔声音说，“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陌生开始的，你们至少比别人多走了十年。既然故事里的人从想象里走了出来，就该顺心而为。”
“不要辜负所有来之不易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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