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也觉得有理,命令就直接下达到了户部。
户部尚书接到命令,派出监管天下市集交易的户部司金,命他前去整顿集市。
最后,命令层层下达,要办的事就落到了那覃市令的头上。
——
“覃市令,真巧,咱们这又见面了不是?”
看着车厢里巧笑嫣然的萧望舒,那覃市令连忙附和:“是是,真是巧了,又遇见了四小姐。”
从萧望舒说这番话的语气里,他可没有听出丝毫巧合之意。
覃市令腹诽一句,面上却是愈发地恭敬谨慎,又问:“上头几位大人让下官把这集市整改整改,下官实在不知从何下手,不知四小姐可愿赐教?”
上头不下命令,他一个九品芝麻官怎么敢这样大动集市?
那天,就算这位萧四小姐把事情告诉他,他也办不了。平白拒绝人家一顿,实在有些驳人面子。
可偏偏这位萧四小姐什么都不和他说,就等着上面的大人们一层层找下来找到他,再等着他自觉地过来询问她。
年纪轻轻,还真是耐得住性子。
“覃市令总管燕街集市,对这片集市熟悉得紧,怎会不知从何下手呢?”
萧望舒姿态慵懒,在书夏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覃市令站在车边弯腰候着她。
“上边那些大人的命令下得太急,下官一时间实在不知如何处理。又瞧四小姐在燕街集市走过一段时间,想必有所见解,这才斗胆询问。”
他改得要是不合这位萧四小姐的意,恐怕还得重改。
不然上面的命令怎么下来的?
八成是这位请下来的。
萧望舒听了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既然覃市令愿意耗费时间听我扯一扯,那我就与你聊上几句。”
她这话刚说完,旁边的罗兴和杨平立马从车厢后面抱出两摞卷轴。
这显然是有备而来。
覃市令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微微抽搐,再转向萧望舒,拱手道:“那下官就谢过四小姐了。”
……
相府,跑马场上。
萧扶光的骑术已经练得有模有样,动作流畅收缰勒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走向旁边的六角亭。
亭子里,陈褚和陆序阳正在喝茶。
萧镇西坐在他们二人旁边,抬头看向萧扶光时,他脸上抑制不住地浮起羡慕之色。
没过片刻,一阵寒风刮过。
只见萧镇西脸色骤变,立刻抬袖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陈褚和陆序阳先后朝他看过来。
“七哥,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父亲都允你腊月正月不必来练习了,你何苦为难自己的身子?”
萧扶光走过来,边说边朝萧镇西的贴身小厮招了招手。
那小厮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出塞子之后递给萧镇西。
随后,萧扶光又让他自己的小厮端来一杯温茶。
萧镇西就着茶水将药服下,抬手顺了顺胸口的气,咳嗽也暂时止住,朝萧扶光道:“多谢八弟。”
“七哥不必客气。”萧扶光扶他起来,又问,“腊月天寒,七哥这会儿回去歇着吧?别叫余姨娘担心。”
萧镇西有些不甘,但还是缓缓叹了口气。
“好,我这就回去。”
说完,他转身看向陈褚和陆序阳,拱手道:“两位将军,我身子不适,这段时间就不来了。”
萧鸿已经提前交代过,陈褚和陆序阳早知他不能训练,此刻自然不会强求。
“正巧末将也要去相爷那里一趟,顺路送七公子回去吧。”陆序阳起身接话。
萧镇西再次拱手行礼,“多谢陆将军。”
“公子请。”陆序阳抬起手。
萧镇西微微颔首,向一旁的陈褚和萧扶光道过别,转身离开。
陆序阳带着两名士兵跟在他身后,亲自护送他回院。
萧扶光站在亭子里,看着萧镇西离开的背影,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最终都只化为一声叹息。
这时,旁边的陈褚开口问他:“今日训练已经结束,小公子可有事要忙?”
萧扶光回过神来,仔细想想,摇了摇头。
“近日没什么事要忙。”
“年关将至,二公子婚期已近,三公子也已带兵返京。夫人手上琐事成堆,末将还以为小公子要去帮忙。”
听到陈褚这话,萧扶光想了会儿,回答:“后院那些操办宴会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就不去给母亲添乱了,免得越帮越忙。”
陈褚顺口接一句:“也是,这些事四小姐应该懂得多些。”
“姐姐?”
萧扶光拧起眉头,嘀咕:“姐姐近日可比母亲还要忙许多,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都不来看我练习骑射了,去母亲那儿请安也是急匆匆的。”
陈褚点了点头,小声呢喃:“这么忙?”
“可不是?除开请安,好像姐姐上次去母亲那儿还是四五天以前,帮二哥处理了一些婚宴上的事。”萧扶光继续说着。
陈褚听完,脑海里电光闪过,起身道:“末将想起还有点事,训练已经结束,末将就先告辞了。”
第97章 末将全凭小姐吩咐(1)
另一边。
萧望舒站在玉食斋二楼的包厢里,从窗户往外看。
燕街集市已经规整得有模有样,菜市米市那边干净了许多,一眼望过去井井有条,充满人间烟火气。
“小姐,挽风这边已经看过了,我们去逐鹿那边看看吧?”秦泰开口建议,神色显得有些急切。
玉食斋由两栋楼打通建成,一面挽风,一面逐鹿。
挽风这边,登楼而望,窗框嵌满人间烟火。
逐鹿那边,远眺北方,入目皆是骏马奔驰。
窗外景色一柔一刚,相辅相成,形成一种极致的观感。
“小姐还没用膳呢,秦泰你急个什么劲?”忆春趴在窗边不想走,整个脑袋探出窗框,在窗外左看右看。
书夏也开口问着:“秦泰,你是想去看赛马了吧?”
马市那边,为了方便客人挑选马匹,覃市令根据小姐的图纸去整改,划出了一截专门用来试马的跑场。
跑场里,每天都有许多良驹驰骋而过,供人甄选。
待到玉食斋开张之日,马市那边还会同时举办一场骏马赛。隔壁逐鹿的包厢就是最佳观赏点,可将跑场上的奔驰骏马尽收眼底。
“是啊!”秦泰坦诚回答,随后把目光移向萧望舒,等着她的决定。
萧望舒轻轻拍了拍窗框,转身看向他们,笑道:“走吧,去逐鹿那边看看。”
——
隔壁逐鹿包厢,田怀恩有些拘谨,看向他面前这位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官至四品的武卫将军。
“陈将军是来找小姐的吗?”
见陈褚久久不语,田怀恩主动开口询问。
陈褚看向他,回答:“挑选战马,你们这儿视线好,我先在这儿瞧瞧。”
军营里的战马从各个地方搜罗过来,大多是部落上供、征战缴获、或是山庄大批繁养。
在马市单独购买的战马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
如果在马市能看到一些上好的马匹,就能买回去,分配给将领骑乘,或是当做种马使用。
听到陈褚的合理回答,田怀恩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然后提醒他:“陈将军,我们这儿还没完全装潢好,食材什么的也都没有购置……”
简而言之,就是店铺还没开张,现在过来什么都吃不到。
陈褚脑中自动补齐了田怀恩没说出口的话,开口说着:“没事,你们去忙你们的,不必管我。”
“听将军这话说的,来者是客,哪有不管的道理?”
包厢门没关,萧望舒正好过来逐鹿这边查看。听到陈褚这话,她笑吟吟地带人走了进来。
陈褚的目光从萧望舒出现时就一直聚集在她身上,等萧望舒说完,他起身朝她抱拳见了个礼。
萧望舒盈盈福身,回礼之后,笑问一句:“将军今儿怎么有闲情出来买马?”
买马的事,哪里劳得动陈褚亲自来买?
陈褚卡顿一下,随即回答:“军营那些马,我瞧着脚力都稍微差了点,所以出来看看。”
萧望舒听到这话,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
是这样吗?
陈褚被她看得突然有些耳根发热。
这时,只听萧望舒轻笑一声,走到他身边往窗外看,目光投向远处的马市跑场,说着——
“军中人分将与士,品阶不同,马也有所不同。将军的战马百里风骨,飞驰如流。将军骑它久了,再看其余骑兵的战马,难免会觉得差点意思。”
说着这话,萧望舒在窗边坐下,朝秦泰他们吩咐:“你们去其余包厢查看,有问题及时和工匠交流。”
秦泰他们看了眼陈褚,有些疑惑地抱拳应下:“是。”
怎么感觉小姐在遣退他们呢?
见他们退下,萧望舒又转向田怀恩。
“厨房已经可以试用了,你们去看看还有些什么存菜,没有就叫人去买些回来。让田伯炒上几个菜,我与将军等会儿就在这里用膳。”
“是。”田怀恩恭谨应下。
其实小姐可以等陈将军看完马,带着陈将军出去随便找个馆子吃一顿。但她居然提前启用厨房,也要留陈将军在自家馆子里用晚膳。
看来在他们小姐眼中,这位陈将军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要高一点啊。
田怀恩正转身准备退下,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来禀报:“对了小姐,我们签下书契的那两队工匠,有人私下里挖他们过去做事。”
“哦?”萧望舒眉梢轻挑。
让她瞧瞧是哪些同行已经沉不住气了。
田怀恩继续说着:“那些工匠都是守规矩的人,也畏惧小姐的身世。他们与我们签过书契,怕违反契约要打官司,已经把外面的邀请都推了。”
“可知是哪家产业的东家在挖他们?”萧望舒脑海里把京师所有产业都过了一遍。
田怀恩回答:“不清楚,对方神神秘秘的,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只知道对方想让他们照着锦衣门和玉食斋的样子再装潢几家铺子。”
听到这话,萧望舒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懒散——
“稍后让他们过来找我。”
田怀恩有些不解,低头应下:“是。”
“下去吧。”
“是。”田怀恩躬身退下。
萧望舒再次转头,看向忆春和书夏,“你们去陈记铺子给我买份红糖米糕回来,再给母亲包一份枣泥切糕,自己想吃些什么看着买。”
“是。”忆春和书夏行礼退下。
陈褚看着包厢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最后只剩下他和萧望舒两个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八个字刚出现在他脑海里,陈褚的耳朵立马泛起红色。
就在这时,萧望舒还走到门边,动作自然地关上了包厢门,回头看向手足无措的陈褚。
“将军瞧这包厢如何?”萧望舒开口询问。
陈褚错开她的目光,视线显得有些飘忽,答着:“挺好,景致上佳,屋里器具也选得好看。”
“将军真是严肃,坐吧。”
萧望舒打趣一句,亲自取出茶具,用火折子点燃红泥小炉,开始泡茶。
看她手上缠着绷带还在忙,陈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走到萧望舒身边,问她:“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应该极少自己动手泡茶吧?
萧望舒烧水醒茶,听陈褚问起,她一边用茶汤清洗杯具,一边随口说着:“有些热,将军帮我把披风解了吧。”
陈褚险些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
他以为她会吩咐他拿点什么或者洗点什么,她怎么开口便让他为她解衣裳?
虽然只是披风,但披在她身上,也算是半件衣裳了……
第98章 末将全凭小姐吩咐(2)
“将军?”
见他不动,萧望舒喊他一声。
陈褚回过神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拢,低声商量:“小姐,这、有些……于礼不合吧?”
萧望舒闻言轻笑一声,提醒他——
“将军,你好像还有件披风在我柜子里。”
上次她们在相府游园聊天闲逛时,他解下来给她御寒的那件披风,她着人清洗过后一直忘了还给他。
那件披风现在还在她柜子里收着,和她的衣裳叠在一起。
“如果解个披风就叫于礼不合,那将军,我们已经到了私相授受的地步了。”
萧望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她每说一个字,陈褚的耳朵就红上一分。
犹豫许久,陈褚终于还是伸出手去,避开萧望舒的肌肤,小心翼翼解开她的披风系带。
兔绒披风滑落在他臂弯的瞬间,陈褚长舒一口气,仿佛刚打完一场仗。
萧望舒心中毫无波澜,继续笑道:“披风挂在旁边就行,将军坐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次联姻确实提醒了她一件事,只要她一日不嫁,萧鸿的众多党羽都会盯着她。
拓跋部落的联姻她是避过去了,那下次呢,其余势力的联姻呢?
她未必躲得过去。
倒不是她萧望舒有多大魅力,能引得多少男人竞相追逐。而是宰相嫡女这个身份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大到她随时可能身不由己被送出去联姻。
能和宰相府联姻,对方必然势大。
到那时,夫家若是阻碍,她想要继续开拓自己的商业帝国,一定会遇到不少阻力。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自己挑个可以掌控的夫家,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而陈褚……的确合适。
弃婴,自小被农户收养,无血脉至亲,没有背景就是萧鸿最放心的背景。现今他自立门户,只需每月给养父母送去一笔赡养费即可,省了她婚后许多麻烦。
而且陈褚这个人,相处了这些次,她也确实不反感。
萧望舒想着,倒了杯茶,递到陈褚面前。
“多谢小姐。”陈褚双手接过茶杯,心里忽上忽下的,总觉得今天她对他格外的好。
好得有些不真实,叫他害怕。
“将军客气。”萧望舒坐到他对面,笑吟吟地看向他。
就在陈褚心脏加速跳动的时候,萧望舒又问:“三哥这些日子就要领兵回京了,将军先前也在西北边关驻守,和三哥相处得如何?”
萧鸿第三子——萧定北,十六岁上战场杀敌,十八岁斩敌将头颅,名扬军营。
从军数年,萧定北在京师的日子扳着手都能数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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