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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挽着裤腿，看起来应该是这里的村民。肖炎和老王都舒了一口气，疑惑道：“您怎么不打灯啊？”
“我们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的。”
老人才更是受惊吓的那个，要不是肖炎停手停得快，恐怕他这个老骨头都得散架。
他缓了缓回道：“这玉米地是我的，闭着眼都知道路，还打什么灯啊？”
说着瞧了瞧他们身上穿着的雨衣，醒目的橘红色还带着反光条，胸前和背后都印着“腾海市消防一支队”的标志。便问：“你们是消防员？过来抗洪的？”
肖炎和老王有些诧异地点点头，没想到他们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就都了解了。
“我刚刚看着有几辆大车经过，心想应该就是你们。”老人招招手，“村里的路不好找，跟我走。”
太好了，总算是找到带路的人了。
其实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老人在村口下车，指着前方说：“一直直走，大概还有六七里地就到石洞村了。”
“老人家，谢谢您。”
老人摆摆手：“该是我们说谢谢。”
“瞧你们一个个看起来都还是个娃娃，希望你们都平安！”
肖炎点点头：“会的。”
说完，消防大部队便继续前往受灾地区，逆光而行。
雨中，老人努力挺直佝偻的背，向他们敬了个军礼。
越往石洞村方向开，水位越深，周边低洼的地方几乎变成一片汪洋。
随处可见被淹没的房屋，却没有一星点灯光。房顶上影影绰绰的站着人影，他们挥动手中鲜艳的衣服等待救援。
每每有车队经过，便能听见村中狗吠声四起。
小杨和八条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惨状，握紧拳头着急询问：“队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展救援？”
肖炎知道年轻人满腔热血，但看这湍急的水流，作为队长，他有责任确保每一个队员的安全。
“先联系当地村委。”
他们毕竟对这边情况不熟，必须要有当地的人协助，才能制定最高效且有序的救援计划。
“队长！你看！”
正准备进村口，便远远看见有一辆面包车停在村口，开着远光灯，应该是在等人。
看到消防车队，卷着裤腿靠在车门抽烟的男人脸上顿时展现出看到希望的笑容，赶忙掐灭烟头，大力地挥舞着手：“这边！在这边！”
从这个男人口中得知，他叫老朱，是石洞村的支书，他就是村长派来引路的。
“唉～这几天一直下暴雨，又正好碰到汛水期，傍晚的时候水库的石桥被河水冲塌了，洪水倒灌，村子一眨眼就被淹了。”
“当时大家大多都是在家里吃饭，能逃的都转移到了我们祠堂那边，那里地势比较高，暂时安全。”
“可还有很多想逃来不及逃的，被困在家里。村委会这边初步预计，起码超过1000人受困！”
老朱边开车边介绍眼下情况，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进到村子里，受灾情况一点也不比外面乐观，最高的水位甚至没过了车顶。
“在你们之前我们村委自发组织了一些志愿者，但是人手实在不够。”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些亮光，是些手电、蜡烛加起来比较微弱的光，但在全村停电漆黑的雨夜，却也十足醒目了。
“到了，前面就是我们村的祠堂了。”
村里的祠堂修建在一个半山坡上，在这里视野广阔，能将错落的村子一览无余。被转移到这边的村民看到消防车队过来，全都激动地站起身围了上来。
“市里的消防队来了！”
“我们村有救了！”
消防员不是神，他们都是一群普通人。但在此时，是他们唯一的光。
刚一下车，一个年轻村妇“噗通”跪在肖炎面前，泪流满面地祈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娃儿！”
“我家娃儿到现在下落不明，不知是生是死！”
她哭得肝肠寸断，好些年轻的消防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都有些不知所措。
肖炎连忙将她扶起来，受灾人员太多，他不敢保证，但他说：“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每一名受困人员。”
“这是我们的职责。”
肖炎说这句话的时候，意气风发，让人充满了安全感，顿时就把激动的场面安抚了下来。
他怀里的小胖橘仰着头一双圆圆的眼睛看得入迷，对他所说的话却一知半解。
“事不宜迟，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用沙袋堵住破损的河提，并将其整体加高。”
肖炎指挥道：“老王，你和我分成两队，你负责河堤，我带队分区搜救。”
老王点头，表示没问题。
肖炎看向村支书说：“救援队这边最好还是有一名熟悉村子路线的人做指引。您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刚刚也说了，在他们之前村委自发组织了一群自愿者，所以现在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老人、妇女和儿童。
一名十四五岁的男生听到后举手：“让我去！村里的路我都熟！”
一般情况下是不推荐未成年参与搜救工作的，但现在情况紧急，肖炎让人给他拿了件救生衣，并叮嘱道：“待会你只负责指路，其他事都不需要你做。”
男孩坚定地点头：“知道了。”
“全体消防员听令！”
一声令下，腾海市消防大队第一支队21名消防员军姿站立，风貌雄伟，目光坚毅，气壮山河。
“汛情就是命令，生命即是一切！”
“救援工作刻不容缓，我们需与洪水赛跑，誓死保护人民和财产安全！”
“行动――！！”
第16章 016
肖炎和老王兵分两路。
老王带着10个人直接前往河堤方向。
肖炎则带队乘坐橡皮艇进行分区搜救。
大雨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水位还在明显上涨，不管是堵住河堤缺口，还是转移受困人员，都无疑给救援工作增加了巨大的难度。
由村支书带路，老王一组首先抵达了河堤的位置。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堤坝坍塌的情况，好巧不巧恰好在中间。
凶猛的河水滚滚而来，形成瀑洪，而缺口旁边已经出现明显的裂痕，大有塌垮之势。
“棘手啊。”老王眉头紧皱，先不说他们人手紧缺，这么大一个缺口，恐怕补到明天也补不完。
这还是其次。主要是堤坝两边已经出现了裂口，即便把中间缺口填上，也有很大概率造成二次塌垮。
“都给我听清楚了，待会先用沙袋加固河堤这一头，再补缺口！”
“速度要快！”
一整车的沙袋刚卸在河岸上，十一名消防员便如超市大促销抢盐一样，一窝蜂上去抓起一包几十公斤的沙袋就往肩膀上一扛，不畏洪水冲向堤坝，争分夺秒的，一袋接一袋垒上去！
村支书在旁边都有点看呆了，他也想上去帮忙，可别说扛着沙袋跑了，把一包沙袋扛起来都无比费劲。
此刻他对消防员这个职业，打心底的心怀敬意。
另一头，肖炎带领的救援组首先来到了村子的东区。这里地处河流下游，地势低洼，受灾程度最重，几乎有一半的房屋一楼都被洪水淹没了。
他们一共派出一艘冲锋舟和两艘皮划艇，冲锋舟可承重13人，专门负责转移和疏散受困人员。
橡皮艇四人一组，负责搜救危困人员。
很快，他们一棵深水区的大树上发现了一名中年男子。他穿着一条裤衩，光着膀子，人字拖都跑掉了一只，却气淡神闲的挂在树杈抽烟。
仿佛脚下不是洪水，而是海洋。
“大叔！别怕，我们马上过去救你！”八条大声吆喝。
谁知，救援艇都到树下了，那个“淡定大叔”抽了口烟挥挥手：“我不要紧的，你们先去救别人吧。”
这……啊？
一时不知该说他是任性呢，还是慷慨。
这棵树高大粗壮，离被洪水淹没还有一段距离，眼下情况紧急，肖炎让小杨给他递了一件救生衣，便继续往前搜救情况更危急的。
“汪汪汪！”
“汪汪汪汪！”
经过一处矮瓦房的时候，听到屋顶上传来响亮的犬吠声。用手电筒打光过去，一条大黄狗在房顶上焦急地打转，瓦片被它踩得“吭吭”作响，而洪水已经快和屋顶齐平了。
“这是黄阿婆家！”
随行的村中男孩认出了大黄狗，他说：“黄阿婆是村中独居老人，一年也不见她的家人回来看她几次，平常就和阿黄相依为命。”
于是打着手电再仔细看去，这才发现房顶上还有一个八十来岁的啊婆，她光着一双脚虚弱的躺在屋顶上，即便看到有光照过来，她也没力气开口呼救。
“救人！”
紧急救援小组即刻动员起来，可瓦房外边还围了一圈篱笆，橡皮艇过不去，肖炎和小杨便一块跳下水游过去救人。
洪水凉透骨，但救援有温度。
黄阿婆似乎受到了惊吓，衣裤都湿透了，全身发着抖连坐起来都十分艰难。
她旁边的大黄狗一直匍匐着身体，用头使劲将她拱起来，肖炎和小杨这才够到阿婆，并帮她穿上救生衣安全转移到救援艇上。
“汪！”
大黄狗看到阿婆得救，在房顶上拼命摇着尾巴，这声“汪”是谢谢。
此时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的阿婆忽然十分用力地握住了肖炎的胳膊，嘴里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地重复：“阿黄……阿黄……黄……”
大家都被黄阿婆和阿黄之间深深的羁绊所感动，“噗通”一声，小杨再次跳进水里，奋力游向屋顶，将阿婆的大黄狗一起带了回来。
因为从大山出来的他知道，对阿婆这样孤寡老人来说，阿黄不只是一条狗，还是她的家人！
而消防员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和财产安全，任何一条生命他们都会拼尽全力！
想拼尽全力的，还有生无可恋的小胖橘。
救援出发前它被肖炎留在了祠堂，现在正被一群孩子围着狂rua。
“哇～猫猫好可爱呀～毛茸茸的～”
“嗯！肚子软软哒～”
“这只小猫好像是消防员叔叔带来的～”
可爱能治愈万物。
小胖橘从“忍辱负重”“生不如死”到“干脆摆烂”“原地瘫平”，渐渐地开始习惯并享受起这种免费全身按摩的感觉。
喵喵：嗯嗯！以后回喵星的时候也抓几只两脚兽回去开个按摩馆(*^ω^*)
而对孩子们来说，此时因为一只小猫的存在，他们暂时忘记了眼前的洪水――让他们无床可睡，无饭可吃，无水可饮，无家可回。
“救命！救命！”
救援组刚把大黄狗放上救援艇，便听见远处传来夹着哭声凄厉的呼救声。
声音渐远，很快变得模糊不清。救援组心急如焚，可在这停水停电大雨磅礴的夜里，打开所有远光设备扫了一圈也看不见声音的来处。
“队长，那边！”
八条抬手一指，只见远处湍急的洪流中，有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块破木板在浊浪中沉浮。
情况十分危急！
“十一点钟方向，全速前进！”
一声令下，橡皮艇掌舵手迅速将马力拉到最大，乘风破浪与洪水抗衡！
就差一点，忽然一个浪拍来，小女孩从破木板上翻进水里。
肖炎二话不说扣上安全绳纵身跳进了浊浪中，拼尽全力朝着小女孩沉没的方向游去。
可水流速度实在太快，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追不上小女孩被洪水卷走的速度！
他伸长了手，可还是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在他面前被大水冲走，他却无能为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救援队那边刚发生了意外，堤坝这边又出现了旋涌。
十一名消防员连续奋战几小时好不容易才刚把破损的窟窿堵上，还没来得急喘一口气，另一侧裂口便出现了旋涌。
出现旋涌说明裂口顶不住洪水压力即将崩塌。
为了不让这好不容易补上的堤坝再次垮塌，老王不假思索抱起一包沙袋，奋不顾身跳了下去，用血肉之躯堵住旋涌！
“老王――！！”
所有人心中都发了疯想救自己的战友，可他们没有时间犹豫，脚步无法停歇，即便流着泪，咬着牙，也要继续扛起沙袋加固河堤！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只有他们足够快，才能从死神手中抢回自己的战友！
可他们早已筋疲力竭，腿脚像是灌了铅，手也在止不住地发抖。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一袋接着一袋扛起沙袋冲向堤坝。
来不及了……
真的要来不及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旋涌已经消失，可老王却始终没有浮上来……
苦涩的眼泪从眼睛里流下来，悲痛的情绪从胸口涌上来，他们在大雨中哽咽，却始终腾不出手去擦脸上的泪水。
就在体力即将溃败绝望之际，一双手接过了他们手中的沙袋：“别怕，我们来了！”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场，他们身着迷彩，他们心照不宣，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叫“战士”！
肖炎不甘地浮出水面，望着前方漆黑一片的洪流，所有人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小女孩就……
可在滔天无情的洪灾里，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远处的坡地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一盏、两盏、三盏，无数灯光依次亮起，微光聚集照亮了漆黑的水面。
夹岸两边的村民们纷纷扎进湍急的洪水，男人、女人、老人，他们手拉着手，心连着心，为小女孩建起一道坚固的人墙！
“救援不只是消防员的职责，我们也有义务保卫自己的家园！”
雨渐渐停了，天也渐渐亮了，东方露出一丝橘红之色。
那是，希望的颜色。
救援工作仍在有序地进行，大部分危困人员都已成功转移到安全地区。
堤坝两岸，奋战了一夜的战士席地而睡。
老王坐在固若金汤加高加厚的堤坝上打开他随身携带的热水壶，嗦了一口他的枸杞茶。
“嘶――烫！”
这保温壶正档出口货，保温效果就是牛！
“你个臭老王！你能在水里憋气七分钟你怎么不早说？！”
“你快把我们吓死了！”
“回去后你自己打扫一星期的厕所！”
老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们怎么这样？怎么说我也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啊！生死之交，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去扫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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