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晚。”
“万晚。”
“万晚……”
她意志全无地重复着两个字。
程青盂也不知道她在说这些什么,正欲安抚她的那一瞬间,四个“2”错丢了一对出去,整副牌被他打得稀烂。
他索性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只见万遥的嘴唇又干又白,额头也冒出些虚虚的汗,拧着眉始终重复着那个名字。
万晚。
程青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猜想着她嘴里的万晚究竟是谁?
还有她的孤僻自傲、谎言玩笑、膝盖上的伤、小臂处的纹身……
这一桩桩,一件件。
似乎过了今夜,明天傍晚以后,都会变成一个个的未解之谜,他也再难寻出其中答案来了。
第24章 分别在即
旅程的最后一站是普达措森林公园, 出发前的早餐依旧是在昨晚落脚的酒店解决的。
万遥打着呵欠塞了几口粥在嘴里,望着那一大袋子药陷入了沉思,愣了几分钟, 她才去酒店大堂要温水吃药。
昨晚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万遥真是呵欠一个接一个,想到程青盂也陪她折腾了一趟,想来也是没有时间好好休息的,她不免忧心他今日的开车状态。
前台值早班的依旧是达瓦卓玛,见到迎面走来的万遥, 她连忙站起来挥了挥手。
万遥有些疑惑, 却还是走了过去。
“姐姐,你身体好点了吗?”达瓦卓玛关心道。
万遥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有些眼生,浓眉大眼、脸蛋红扑扑的, 眸子又黑又闪,冲她笑得十分真诚。
“你是……?”
达瓦卓玛也猜到了她没记住自己,又解释道:“昨晚, 程哥叫我帮忙开了你的房门,我还在停车场给你送了氧气瓶。”
万遥顿时记了起来,“啊, 抱歉,我想起来了。”
“没事, 嘿嘿。”达瓦卓玛笑了笑, 又提起了正事, “姐姐, 你刚刚在找什么啊?”
万遥直接说出需求:“大厅有没有热水?我想接点儿吃药。”
达瓦卓玛双手撑在收银台上, 偏着脑袋盯着万遥看:“啊,我们这儿没准备诶, 热水只有后厨才会有。”
达瓦卓玛辍学后的这两年都在酒店帮忙,这期间也陆陆续续见过不少外来的游客,眼前的万遥是难得符合她审美的南方姑娘长相。
一张鹅蛋脸饱满又细腻,五官颇为精致,面部线条柔和,眉眼稚嫩秀气,有股浓浓的书卷气。
高原的姑娘个个肤红皮厚,达瓦卓玛看着看着,不免露出了羡艳的神情。
难怪程哥也对她格外照顾。
“那好吧。”万遥笑着耸了耸肩,“我去找后厨要,谢谢啦。”
达瓦卓玛见她转身又连忙叫住:“等等,姐姐!”
万遥不解地回过头来,“怎么了?”
“你等等。”她说。
万遥就停在原地等着她的动作,谁知达瓦卓玛往地面一蹲,待她再站起身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粉色的保温杯。
“这个给你。”她将保温杯搁在收银台上。
万遥就更加疑惑了,“这个杯子不是我的。”
“啊?”这下达瓦卓玛也跟着糊涂了,“可是程哥说这就是你的杯子呀,早上他还让我去后厨帮你接了热水。”
“还有这个。”
达瓦卓玛不知又从哪里翻出一袋奶糖。
万遥凑近看了看那个崭新的保温杯,还有那袋巧克力奶糖。
她莫名想到之前的巧克力口味的面包和饼干,看来这两样东西皆出自于程青盂之手了。
“真是他让你给我的?”万遥跟她确认道。
达瓦卓玛鼓着腮帮子:“对啊,我记性好,眼睛也好,不会记错人的。”
万遥将信将疑地收下那两样东西,打算再去找程青盂问一问,临走之前她又退回去问了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达瓦卓玛。”
万遥笑了笑:“好的,谢谢你,达瓦卓玛。”
“不客气。”达瓦卓玛笑得露出牙花,感觉自己得到了尊重,“谢谢你愿意记得我的名字。”
-
与达瓦卓玛告别之后,万遥打算回房间取行李箱。前脚刚刚踏出电梯门,她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吉兴和春宗。
吉兴身边跟着个年轻女人和两个小男孩。
“小姐姐!”
吉兴吹了声口哨,隔着老远就喊她。
万遥手里拎着一大袋药,捧着莫名其妙的保温杯,现在又撞见莫名其妙的吉兴。
她当下真想直接钻回电梯,可几人偏偏就守在她的房门前,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有事吗?”
待万遥走进了些,她才开口问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天她掉江里就拜这俩小孩所赐,而这个年轻女人正是孩子的母亲。
其实这间酒店非常不隔音,她昨天刚刚将行李搬进房里,就听见女人在隔壁阳台上接电话。她趁着收拾行李箱的间隙,将谈话的内容听了个大概。
无非就是女人为了帮孩子推脱责任,一口咬定是她自己失足掉进江里,态度恶劣又嚣张并且拒绝道歉。
万遥想着至少捡回了这条狗命,并不想再与这家人有交集牵扯。
只是想不明白,她现下又带着两个孩子,眼巴巴地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女人瞥了一眼万遥毫无血色的脸,抬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后脑勺。
两个孩子不似昨日那般调皮,两人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接到母亲的指示后才抬起脑袋来,异口同声道:“对不起,姐姐。我们错了……”
万遥不明所以,眼神示意吉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吉兴吊儿郎当地耸耸肩,让她继续往下听。
“姐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调皮……”
“我们是不小心的……”
“姐姐,呜呜求你原谅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你不要叫警察抓走我们还有妈妈……”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说着突然哭了。
万遥这才听到了重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等等,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报警了?
年轻女人搂过两个啜泣的孩子,眼泪也在眼眶里面悠悠打转,对着万遥说道:“对不住啊,妹子。是我这个当妈妈的不合格,没有教育好他们!你就看在他们年纪小还不懂事,能不能就原谅他们这一次啊?”
万遥沉默没着急表态,左手捏着那袋奶糖。
春宗见她有些为难,遂凑近了说:“老大说,要不要原谅他们呢,由你这个受害者决定。”
万遥侧过头看他一眼。
“如果你不想原谅他们草草了事,也可以直接报警走程序。昨天江边的监控记录和医院的检查报告,足以证明这场‘意外’构成了人身损害,后续的事情老大也帮你咨询清楚了。”春宗解释道。
万遥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这些事情程青盂早就替她想好了。
她理应得到的道歉和赔偿,他都默默地替她争取到了。
万遥只觉得心脏倏地一阵紧缩,心底被温暖的汪洋汇满成溪,她好像能听到砰砰直撞的心跳声。
她百感交集地扯了扯嘴角。又是送水送糖的,又是解决后虑的,干嘛要对她这样好?
好到……她都不愿面对傍晚的别离了。
她在这瞬间竟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真是荒唐极了。
万遥抿着唇沉思几秒钟,瞧着女人通红的双眼,最后还是选择给这趟旅程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行了,你们的道歉我收到了。”
女人惊喜地望向她,“实在是对不起啊!”
“没事。”万遥摆了摆手,“希望你们的道歉是真心的。”
而不是转过身又想朝她吐口水。
吉兴也凑过来打个圆场:“行啦,两位美女也不要冷脸相对了!现在不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Happy ending啊……”
“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万遥懒得搭理这个显眼包,摸出房卡来,“我要进去收拾行李了。”
“okok,你慢慢来,不着急啊……”
话音未落,万遥直接将门锁上了。
吉兴倒是没打算继续守着她,将母子三人送去了楼下餐厅,转身又和春宗去盛粥来喝。
“你不知道,昨天那事儿之后,我整个车厢都安静了。”
“这耳朵终于得到了解放!”
“说起来还得谢谢万遥小姐姐了。”
春宗瞪他一眼:“你的快乐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吉兴直接端着碗喝了口米汤,“她现在不也没事了嘛。”
春宗又拨开保温盖,夹了几个馒头放在盘子里,又听见他哥不怕死地分析着:“不过昨天老大真是吓我一跳啊,一句话不说转身就扎进了江里,真是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英雄救美帅得掉渣渣了啊!”
春宗赞同地点点脑袋。
吉兴舔了下唇边的米汤,忽地又说:“我觉得老大啊,八成对那个小姐姐起了些心思的。”
春宗手上的榨菜差点掉了:“你胡说什么啊?小心老大收拾你。”
吉兴:“反正我觉得老大有点不对劲。”
春宗:“哪里不对劲?”
“又是救她呀,又是帮她的。”
春宗端着盘子往餐桌走:“你掉江里,老大也会第一时间救你。”
吉兴抓住了关键,跟在他的身后边:“那老大会为了救我就那什么……嘬嘬嘬,亲我吗?”
春宗纠正:“那不是亲,那叫人工呼吸。”
“行,就人工呼吸。”吉兴拖出椅子坐在春宗对面,“如果是我,老大肯定不会这样做吧?”
“说的也是。”春宗将包子塞进嘴里咀嚼着,嘟嘟囔囔的:“毕竟你不爱刷牙,嘴臭。”
吉兴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才嘴臭。”
他也捡了个包子吃,“你不懂!这叫什么?一吻定情!你就看着吧,我说他俩绝对有戏。”
“没戏。”
“有戏!”
兄弟俩又发生了分歧。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万遥后面就会回家的。”春宗说。
吉兴笑得得意,自信满满道:“那打赌。”
春宗:“赌就赌!”
“你要输了,就把你那头白毛尾巴的牦牛分给我。”
“成交!我要赢了就要你那头全白的!”
两人刚刚举起手来准备击掌为约,程青盂也端着杯豆浆走了过来,还顺势拿走了春宗盘中的馒头,冷不丁发问:“又在赌什么?”
吉兴噎了下,给弟弟使了个眼色,“没什么没什么!你听错了,老大!”
春宗做贼心虚地将盘子往餐桌中间推了推:“不早了,吃完好赶路。”
程青盂抬起眉梢紧紧盯着两人,猜测着他们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人给她带过去了?”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馒头。
吉兴又给他转述了下刚才的情景,“送去了,但是万遥小姐姐没打算再追究了……”
第25章 助攻来也
早餐结束之后, 程青盂驾车带他们去往最后一个景点普达措森林公园,意译为“普度众生以达理想彼岸的舟湖”。
普达措公园景点的最高海拔可达4159米,气温相较香格里拉市区而言也更低。
“待会到达景区以后, 照例由我去取门票,各位就待在原地休息等候,有需要去洗手间的也可以先去。”程青盂提醒道。
徐文斌应了声:“好嘞!”
程青盂瞥了眼后视镜,又补了几句:“购买门票之后大家可以刷证件进景区,然后排队乘坐统一的观光大巴去景点。”
“属都湖有条环湖的步行栈道,全程3公里左右, 可以一边游玩一边打卡景点。如果体力不允许或者有高反现象的, 也可以选择乘坐观光船。”
“在这里再次提醒大家,身体如有不适请提前吸氧,避免产生严重的高原反应。”
……
万遥今日有些不在状态, 感冒和高反导致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体力不支多走几步都累得不行。
在等程青盂取票的间隙,徐文斌父女俩就讨论起了待会是徒步还是坐船的问题。
小孩子抗拒不了游船:“我想坐船, 不想走路。”
徐文斌想鼓励她多看看沿途风景:“走路我们才能看见草原,才能和牦牛合影,丛林里说不定还有小松鼠哦。”
“坐船还能看见大鲨鱼哦!”徐婕反驳着。
徐文斌被逗笑了:“你这傻孩子, 湖里面哪儿来的鲨鱼?”
“我不管,我要坐船看鲨鱼!看大海龟!”
“行行行……”
这边安丽萍也慢悠悠走下车, 靠在附近的铁栅栏上翻包, 接着摸出一支口红来补妆。
她涂着涂着就开始感叹:“哎呀, 自从那俩姑娘离开后, 咱们团可冷清了不少!也不知道她俩现在顺利不?”
付鹏宇极其无奈地帮她举着镜子:“你就少瞎操那份心了。”
贺秋和林子合就抱着氧气瓶蹲在旁边, 仰头望了眼被风卷起的彩色经幡,接着又摸出充电宝给手机蓄电。
景区信号不是特别好, 贺秋也闲得有些无聊,于是接下了安丽萍的话。
“放心吧姐,她俩现在好着呢!”
安丽萍抿了抿嘴唇,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贺秋直言道:“谢潇潇告诉我的啊,我俩前面留了微信。”
“魏蓝那姑娘没啥大问题吧?”安丽萍又问。
“没事儿。”贺秋摆了摆手。
安丽萍将口红放进斜挎包里,连着包一同塞给了丈夫,也跑到两人身边微微蹲下,一副打听八卦的模样。
万遥见状沉默地捏了捏眉心。
安丽萍凑过去问:“哎,那你知道魏蓝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吗?”
“就医生说的那样呗,急性焦虑症犯了。”
安丽萍瞪大眼睛:“这病能有这么玄乎?感觉都有些精神失常了吧?”
贺秋将墨镜推到头顶,“那这我就不清楚了。”
急性焦虑症。
万遥听见这个词语也看了过去。
因为这个病症于她而言并不陌生,急性焦虑症的患者日常生活中并无反常之处,只有在触发特定的情景刺激或语言刺激后,就会产生极度恐惧的心理,甚至还会出现濒死的幻觉和失控行为。
只是魏蓝为何突然犯病?
难道真是因为她不成?
安丽萍同样也有些好奇:“那她怎么突然就犯病了?谢潇潇有没有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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