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怕黑……”
“我本想等三哥进屋点油灯的,只是等了许久,浴桶里的水都凉了他都没回来,于是我便喊了几声……至于为什么抓住你的脚腕,我怕你找不到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便尝试去抓到你的衣角让你知道我在哪里。”
林窈默不作声,无奈地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这人失忆前后当真差异这么大的吗?明明失忆前还一副冷冰冰的恨不得杀了她,失忆后居然怕黑?
“我去将油灯点亮。”说完,她正欲起身,却听到“嘶……”,林窈低头看去。
“我的头发,好似被缠着了。”
林窈顺着摸过去,摸到她衣服的盘扣上确实缠绕了发丝。
解了许久,江寻只觉得发丝愈缠愈紧,他被扯得生疼,忍不住开口道:“阿窈,不若先将油灯点亮,或者去个有光亮的地方?”
余下‘你这样抹黑是解不开的,还扯得我好疼’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他已经感受到阿窈此时心情不虞。
“站起来!”
“站起来?”
“去寻把剪子!”
林窈此刻气恼到了极点,窝在地上解头发丝也就罢了,偏生两个人不得已要靠那么近,她真切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尽数喷洒到她下巴与脖颈处,整的这气氛都变味儿了。搞得她心里只觉得急躁,她越急躁反而越解不开!
“可阿窈这件衣服不是才买的吗?若是剪坏了,阿窈定要心疼的。”江寻不得已弯着腰跟着林窈在漆黑的屋子慢慢摸索着向门口走去。
闻言林窈低头瞧了他一眼,觉得他的姿势滑稽可笑,想法更是单纯,笑着道:“不是剪我的衣服,而是剪你的头发,我心疼什么?”
“啊?”江寻顿时愣在原地,搞了半天是剪他的头发啊。
“怎么?你有意见?”林窈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没……没有。”江寻闷闷地回答,一想到要剪断他的头发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人以奇怪的姿势走进灶房,林窈拿起台子上的一把剪刀,作势就要开剪。
江寻垂着脑袋不敢去看那把剪刀真的把他的头发剪下来的画面。
“嗯?怎么这么多头发?”林窈瞧着手里的发丝,有些困惑。
闻言江寻迅速转头瞧向她的手心,绵软白皙透着些淡淡粉色的手掌静静躺着几缕发丝。
林窈低头仔细观察掌心的断发,忽的被她别在耳后的发丝垂下来,正好落入她的视线。怎么短了一截?
“啊!我怎么把我的头发也剪下来了?”
借着灶房里昏暗的光亮,江寻这才发觉她竟是满头青丝倾垂着的,许是刚沐浴过吧。在乌黑发亮的发丝的衬托下,他眼中的林窈翦水秋瞳,眉目如画,那处温软的朱色觉得明艳动人。
就连她懊恼的蹙眉,他竟都觉得好看极了。
“我的发丝给我吧。”江寻冷不丁开口,倒是惊了她一下。
林窈瞪了他一眼,忿忿开口,“这里面可还有我的头发呢,怎么分得清你的还是我的?”
“我自是有法子分清的。可是阿窈要剪我的发,你不会是连我被剪下来的头发也不乐意给我了吧?”
“给你给你。”林窈也顾不得懊恼方才错剪了自己的头发,赶忙把手里的发丝塞到他手里。
如此可算是话本子里讲的结发?江寻想着,清冷面容不自觉显露笑意,在昏黄的光亮下更显得整个人温暖。
目光略过他肩膀露出的纱布,林窈忽的问道:“你的伤如何了?这么一番折腾可又裂开了?”
“我的伤?无事,赵大夫的金疮药果然是神药!”说话间江寻瞥了一眼林窈,“当然也多亏了阿窈帮我包扎,我的伤才能这么快就愈合!”
林窈淡淡瞥了一眼他,若非她的雪莲果他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开口道:“既然如此郎君也能自己穿衣、束发了吧。”
闻言江寻顿时换了副泪眼汪汪、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呃……这伤了几日,举手投足间都有股难忍的酸痛感。”
林窈瞧着他装模作样,心中咂舌,若不是还有三位哥哥,她倒还真以为这里的男人都像梁望飞和江寻这样动不动就要掉小珍珠。
她故作惊讶道:“郎君眼下恐是记不得了,你在失忆前是个习武之人,郎君口中的酸痛感恐是这几日养伤疏忽了习武吧。这样明日郎君便帮忙给铺子上货,也好锻炼锻炼,如何?”
“甚好,谢过阿窈为我劳神。”江寻直直盯着她,先前那副可怜样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一样。
“不必谢,毕竟郎君签了字据,既然要拿这份钱,我自然要好生照顾郎君,为郎君着想。”
“时辰也不早了,我去将屋中油灯点亮,郎君早些歇息吧。”
说罢,林窈拿起灶房的油灯迈步朝着屋子走去。
“阿窈等等我,我怕黑!”
江寻赶紧跨步追赶,手掌心里还紧握着那几缕发丝。
第13章 红糖冰粉
次日清晨,无从知晓今日生意如何,林窈和林锋便一大早就起来了。
来到店中,林锋将铺子门打开,看见铺子前又排起长龙,赶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林窈。
这回街坊邻居和客人们应当是都恢复正常,林窈想着应是梁望飞昨日听劝了吧,不再做些幼稚事。
林窈趁着伙计都在铺子里整理架上的货物,赶紧偷偷跑到货房将系统里的水果取出来,前两日没退榴莲定金的客人今日定是顶不住会来买,故她取了双倍数目的榴莲放置在货房的筐子里。
江寻见林窈从货房出来,迈了步子上前,朗声询问道:“阿窈,需要我做什么?”
闻言林窈上下打量着他,从受伤到今日也不过才三日吧,重活短期内恐是做不了的,她沉思良久道:“郎君会算账吗?”
“不记得什么是算账。”清隽的面容展露笑意,一双深情桃花眼澄澈干净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那便学,说不准还能帮助郎君恢复记忆,便不必在我这小店屈尊了。”
棉宝从屋子里出来,刚走到门口就见到娘亲和阿寻叔站在一起,小手扶着门框边歪着小脑袋瞧着他们。她见娘亲刚好瞧见了她,赶忙慌张的朝着林窈跑去。
林窈赶紧蹲下张开双臂,将摇摇晃晃还有些不稳当跑过来的棉宝拥入怀里,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庞,举手投则间皆是柔情。
神色温柔却忍不住地嗔怪道:“怎的像个小牛犊似的?风风火火地闯过来了。”逗得棉宝咯咯咯笑个不停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瞧见一旁的江寻还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江寻立于林窈身侧,眼瞧着这一幅暖心场景,平稳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他忽的有个想法,若是阿窈能与他在一起,他是否也有机会融入这份温情。
“阿窈让我学那我便学。”
闻言林窈抬起头仰着脸望向他,逆着光显得他高大秀颀,衣着简朴却无法掩盖矜贵气质,发丝随风扬起,更显飘逸绝代。
林窈此时有些怔愣,她实在不知眼前人是何等身份,能使一方知府都不敢得罪,莫非是那皇城中人?
林窈百思不得其解,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皇城中人又如何?签了字据的,她也不怕他会赖账,就只怕仇人会寻上门。
沉思良久,她才郑重开口,“那郎君先在铺子里帮着算账吧,我来教你如何算账。”
林窈抬手摸了摸棉宝的发顶,接着起身去了铺子里把算盘取来,放在院中石桌上。
江寻牵着棉宝在石桌一侧坐好,仰着脸乖乖等着林窈授课。
“既然郎君能够提笔写字,想来算账应当也能记起,待郎君能够记起的事情愈来愈多,便能够恢复记忆了。”
说罢,林窈就开始为他展示算盘的用法。一番操作下来,林窈见他连连点头,颇感安慰的问道:“郎君可是记起什么?”
江寻摇摇头,懵懂地开口:“没有记起。”
“那郎君为何一副懂了的模样?”林窈不解的问道。
“我是听了阿窈的讲解,学会如何算账。”
“棉宝也学会了!”棉宝也不甘示弱的答道。
江寻面带浅笑地摸摸棉宝的发丝,教她写字时他就知晓了她的聪慧。
不同于二人的轻松,林窈在风中凌乱,这算盘是这么好学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学会了?
林窈轻咳一声缓解气氛,“既如此,我最后再布置一份作业,你们一定要熟背。”
话落,林窈执笔写下九九表的口诀。
待她写完,棉宝赶紧凑上前去看,摇摇小脑袋接着奶声奶气道:“娘亲的字没有阿寻叔的字好看,毫无美观可言。”
林窈心中不禁咂舌,这才跟着学了多久字啊?居然还开始嫌弃起她来了?
“这么喜欢你阿寻叔?”
棉宝高兴的蹦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绽放灿烂笑容,“棉宝很喜欢阿寻叔,娘亲别的娃娃都有爹爹,棉宝想让阿寻叔做棉宝的爹爹可以吗?”
林窈错愕的看看棉宝,又看看江寻,她这是何意?棉宝从前从未提过想要爹爹,她便以为棉宝有她就足够了,更何况没有爹爹又如何?棉宝可还有三位舅舅,父爱其实是不少的。
“我愿意做棉宝的爹爹。”说话间,他展露和煦的浅笑,凌厉冷锐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暖意。
江寻这一句话瞬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劈在她身上。
不是,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尽管这几日的相处确实有些不对劲,可她对他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林窈一改今日一早的礼数周到,对江寻的称呼直接又从郎君变成了你。
“你便先在此练习算账,午后正式上岗吧。”
说罢林窈将垂头丧气的棉宝一把抱起来,迈步朝着店里走去。
江寻坐在石凳上揣摩着她口中的上岗,应当是午后便去店里开始算账的意思。
“她说她不愿意让我做棉宝的爹爹,是出于本心的吗?”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树叶的飒飒声。
林窈来到店中时,林锋已经将今日的牌子发放完。
林锋将筐里最后一个榴莲摆放到货架上,拧眉询问道:“阿窈,你同江寻在院中聊了什么?这么久才来。”
“小舅舅,娘亲方才在教棉宝和阿寻叔如何算账!”
“哦?”林锋别有意味地望向林窈。
妹子确实也到了想看人家的时候,江寻看着不似他们这样的寻常人,若妹妹当真对他倾心,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林窈望着他,见他沉思赶忙开口道:“只是不想让他在家中吃白食罢了,三哥莫要多想。”
闻言林锋点点头,只是仍然有些不放心他这傻妹妹会对这个陌生男子倾心。
“今日铺子的生意又好起来了,阿窈你先看店,待我去将你昨日所需的材料置办齐,阿窈你便带着棉宝回后院去吧。”
林锋又朝着两名伙计叮嘱了若是梁望飞来了,定要拦住他,绝不允许他不在的时候,让梁望飞来铺子里。
第14章 红糖冰粉
林锋将林窈所需的制作材料采买齐后,就将她赶回后院去了。
林窈提着三哥买回来的红糖、山楂干和葡萄干,带着棉宝回到后院,将材料放到灶房。
接着她又去到院子里看薜荔果籽晾晒的如何了,伸手轻轻扒拉了扒拉竹筐里的籽,感觉已经晾晒的差不多了,她朝着棉宝温和地笑着,“棉宝,去问你阿寻叔要几块纱布来。”
清脆地答了声好,棉宝就朝着江寻屋子跑去了。
一进到屋子,棉宝就藏不住的兴奋喊道:“阿寻叔,娘亲叫我来要几块纱布!”
“要纱布作甚?”江寻不解地问道。
难道是她受伤了?
江寻心头一紧,放下算盘,打开小抽屉拿起几块纱布还有那瓶金疮药,不顾棉宝回答就已经冲出屋外。
“阿窈,你伤到哪儿了?”
闻声坐在石凳子上处理竹筐中冰粉籽的林窈抬起头,只见江寻已经冲到她面前,将纱布和金疮药放置石桌上。接着一把抓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剑眉紧蹙满心满眼都是担心。
林窈颇有些疑惑,“我没有受伤,你在说什么呢?”
江寻同样疑惑,看她好像确实没受伤,“没受伤,那你要纱布作甚?”
“用纱布来做好吃的啊。”
听到林窈说,他这才注意到石桌上的竹筐里面深褐色的点。应当是某种植物的籽儿?
“这能做什么好吃的?”江寻不相信地问道。
这时棉宝从屋子里摇摇晃晃地跑到石桌旁,开心又兴奋地咯咯笑着,“娘亲说是甜甜的好吃的!”
甜甜的?那也是他爱吃的,忆起那日的银耳悉尼红枣粥,江寻突然也有些向往今日的美食。
林窈拉着棉宝的手,从怀中取出帕子仔细地给她擦拭额角的薄汗。
头也不抬地吩咐道:“眼下郎君瞧着也无甚重要事要做,不妨帮着去打盆水来?”
闻言江寻忙答应,“好,我这就去。”
江寻从灶房拿了木盆来到井边,将天青色衣袖挽起,接着把系着粗麻绳的颇有些分量的木水桶缓缓放置到井里,抓紧绳子猛一拉,将井里的木桶翻了个儿,手中拉着的麻绳往下沉坠,他赶紧摇动手柄将装满水的木桶拉上来。
林窈和棉宝一同坐在石凳上,将冰粉籽儿用纱布装起来,她不时地瞥向不远处的井边,见他真的成功将水打上来,心中不由地起了疑心。
他的失忆究竟是真是假?这人浑身散发的气质绝非寻常人,可失忆的他竟然会打井水?他究竟是何身份?
“娘亲,棉宝都包好了!”
棉宝的小手捏着包好的冰粉籽儿递到林窈面前的竹篮里。
“棉宝好棒,包的真好,比娘亲包的还要好!”说着,林窈摸了摸她的脸颊。
“奖励棉宝今天吃两块黄桃干。”
“好耶!”棉宝听了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今天不仅可以吃好吃的,还可以吃两块黄桃干啊!要知道娘亲平日里只允许她吃一块的,说是吃多了会蛀牙。
江寻端着木盆走过来,见她们娘俩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便觉得自己心里涌入一股暖意,好似也被融化了一般,清冷俊华的面容也不自觉带着浅笑。
林窈将用纱布包好的冰粉籽尽数泡到木盆里,冰粉籽太轻了,全都漂浮在水面,林窈忽的想起什么又去了一趟灶房取了木头锅盖和升罗。她先用木锅盖放到木盆里,木锅盖比木盆小一圈,恰好能大致压住全部的冰粉籽,接着又把升罗放到上面,使得冰粉籽尽数浸泡在水中。
“如此先让它浸泡一刻钟,我们趁此时间去准备些配料。”
说完她拉起棉宝的小手就要往灶房走去。
见状,江寻赶紧出声,“阿窈,可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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