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皮上印着兔子的是五仁馅儿,我记得小淮不喜欢这种口味吧。”蒋青梧见姜淮正在看月饼上的小动物,便笑了笑说道。
这是姜淮和公婆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关于月饼的喜好,并未告诉过蒋青梧。
她一语道破,显然是别人跟她提过。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还好,许久没有尝过五仁的,偶尔试试也觉得不错。”姜淮把面前的小兔子拿起来,小咬了一口。
啧,果然是她的味蕾克星。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是表现出异样,那也太打脸。
姜淮硬着头皮,正要表现出“还不错”的样子,旁边的周羡南出声问道:“好吃吗?”
“嗯。”她笑容可掬。
周羡南忽地拉过她的手腕,凑上去将她手里的月饼吃了大半,评价道:“是还不错。”
周映惜眼睛都瞪圆了,这是她那个严肃矜持的大哥吗?
众目睽睽下,姜淮心里一再强调要淡定,可脸颊还是忍不住泛红。这么多长辈看着呢!
她一气恼,就顾不上表现自己“贞静柔顺”的一面。将剩下的月饼塞进周羡南嘴里,“好吃就都归你。”
蒋青梧脸上的笑容淡了两分,“我还以为大家都不喜欢五仁馅儿的月饼,特意少做了些。没想到,你们竟抢着要吃。”
姜淮表情一顿,忽地想起,周景和也不喜欢五仁的。
她心里也清楚,蒋青梧亲近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是她名义上的儿媳妇,只是仍旧走不出周景和离开的阴影。
她死死抓住一切跟周景和有关的人和事。一再提起,一再强调,一再重复,生怕到了最后,怀念周景和的人,只剩她自己。
姜淮理解蒋青梧的心情。但理解归理解,人总是要向前看,往前走。
十一长假期间,姜淮跟着周羡南去了一趟江源市。新别墅正在装修,她只根据自己的喜好提了些意见,跟设计师交涉的事情,就交给了梁望津。
周羡南不忙的时候,还带姜淮去爬山。
她的体能和周羡南简直是两个量级,爬到半山腰就走不动了。气喘吁吁地挥手让周羡南继续往上走,“别管我,你到山顶多拍几张照片,就当我亲自上去过。”
“我不擅长拍照,你拍你自己上去拍。”说完,他走到姜淮面前蹲下,背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上去。
这座山出了名的高峻,承认自己不行不丢人。
姜淮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正要往他背上一趴,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风一样越过他们,蹬蹬往上爬。
“算了,我自己上去。”她不想沦为青少年的对照组。
那不就是承认自己老了吗?
“想清楚了?”周羡南起身,目光凝视着她的脸。
姜淮一脸喝了苦瓜汁的表情,壮士断腕般地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
到了山顶,刚好赶上日出。刚开始,一点碎金从地平线萌芽;后来灿阳如同浪潮,喷薄而出。
她流了那么多汗,一点也不亏。
姜淮拿出手机,让周羡南看镜头。
她卖力踮起脚尖,才能和周羡南那张俊朗英气的脸同框。
兴许是看她实在太费劲,男人伸手拿过手机,按下拍摄键。
姜淮看了看照片,有点一言难尽,“为什么我的脸看起来这么大。”
明明她是标准鹅蛋脸,上镜没压力。这么一看,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混演艺圈。
“近大远小。”周羡南把头扭到一边。
一看就知道他拒绝再拍一次。
姜淮扯着他的袖子,“不行,这个角度简直就是自黑。我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哥!哥哥!”
她一脸拒绝,威逼利诱都用上,男人却不为所动。
姜淮是在没招,脱口道:“再拍几张上镜的照片,我好放到网上官宣。”
他眉峰微挑,初阳映亮他眼中的神采,“真的?”
姜淮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把玩儿得挺大。
他当真了。
她神色顿了几秒,终于在周羡南眼中的晴天化作阴雨的前一刻,点了点头,“真的。”
这一次,由姜淮掌镜,咔嚓拍了好几张。
镜头里的两人,都是顶配的颜值。周羡南眼中的笑意浅淡,相较之前,他往前跨了一小步,和姜淮挨得更紧。
短暂的旅行过后,姜淮便重新转入工作当中。温沫把工作计划交给她,顺嘴说了一句:“有娱记拍到你和周先生一起出行的照片,我让人按下了。”
这是常规操作。
但这一次,姜淮却笑眯眯地说:“这次就算了,以后要是有人再发我和我哥的新闻,不用再管。”
温沫下意识抬起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惊讶,“什么意思?”
姜淮耸了耸肩,“字面意思。”
“你想好了?”
“我结婚都两年了,也是时候给大家一个交代。”
“也好。”温沫心想,你主要是给周羡南一个交代吧。
姜淮特意让人把她和周羡南的合照洗了出来,准备官宣之后,放在自己办公室。
这天她见自己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信封,还以为是洗好的照片。
拿起来隔着信封纸摸了摸。
嗯?
凹凸不平的形状,不像是照片。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支录音笔。
那时候,姜淮并没有意识到,这支录音笔,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开始。
下午姜淮有个采访,温沫在工作室找了一圈,没看到她人。
打电话也没人接。
姜淮表面看起来有拖延症,但在工作上她认真仔细,从来是提前到的。
“她人呢?”小方急得团团转。
温沫比她镇定很多,“别着急,她不是小孩子,知道分寸。”
“我让人调了监控,她一个人出去的。连话也没留一个,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我给崔助打个电话。”温沫当机立断地说道。
崔昀得知消息的时候,周羡南正在和高管开会。
他知道这事拖不得,推门听了一耳朵,副总正在汇报公司今年重点项目的进度。
“郑副总,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崔昀歉意地跟对方点头致意。
然后凑到周羡南跟前,低声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
周羡南目光凌厉地抬眸瞧了崔昀一眼,然后连话都来不及留一句,起身走出会议室。
一众高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总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不禁面面相觑。
崔昀亦是面沉如水,替周羡南宣布道,本次会议结束。会议补开时间,另行通知。
周羡南给姜淮打了十几个电话,冷冰冰的女声把人心里的希冀浇灭: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把姜淮能联系的人在大脑中过了一遍,挨个询问,都没有结果。
周羡南公司的实验室可以通过系统追踪姜淮的手机,只是要等她开机才行。此时让他坐等,就像绳子套在脖子上,时间每多一秒,窒息感就紧了一分。
失踪没到规定时间报警也没用。周羡南只能把人都撒出去,不放过任何她可能出现的地方。
路方长看他拧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企图安抚他,“不要太担心,你派出去的人,哪个都不是盖的。他们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人没找到,心里一刻也安定不了。
凌晨三点,姜淮终于出现在诺思特酒店。
人好好地,排除了被绑架的可能。
路方长大大松了口气,余光注意到周羡南脸色黑沉得像酝酿着风暴。
“你等会儿好好跟她说,她可能是遇上什么事了。”路方长拍了拍周羡南的肩膀,知道他在周家小辈包括姜淮面前,都相当有威严。
周羡南为人行事都胸有成竹,但如果碰上姜淮,就会方寸大乱。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
周羡南按了好一会儿门铃,没人开门,他打电话给值班经理,把房卡送来。
等他打开门,姜淮刚从浴室出来。
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衬得鹅蛋脸有些苍白。看到他人,姜淮眼神钝钝地望过去,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两人相隔几米的距离,被她这一望,望成了咫尺天涯。
周羡南把一肚子诘问都抛在脑后,问她:“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姜淮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在他企图上前来的时候,往后退了两步。
看到她的动作,周羡南腾地就来了火气,三两步跨到她的跟前,“跟我回去。”
姜淮挣扎着:“我不要,不想回去。”
周羡南半托半抱,将她带到门口。姜淮死死抓住门把手,就像抓着救命稻草,身体在周羡南怀里扭成麻花。
她哪里是周羡南的对手,转眼就被他扛在肩上。
姜淮刚洗完澡,却急出了汗。慌乱间,一口咬在他肩膀。
她有多恨,就有多用力。
没一会儿,鲜红的血渍浸出了白色衬衫。
周羡南阔大的步伐,没有一丝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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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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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汽车旁边,周羡南终于把姜淮放下。
她不想跟他呆在相对密闭的空间,便拉开后座车门。
汽车启动,车厢内的气压显而易见的低。姜淮歪在真皮座椅上,浓郁的深夜透过车窗,凝固在空气中,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结束这段车程。相反地,她希望汽车能无尽地开下去。这样,她就不用面对周羡南。
可是,残忍的现实总事与愿违。
汽车停在院子里,姜淮不想下车。
周羡南解开安全带,拉开后座车门,如炬的目光探射进来。
姜淮撇过头,看向他的眼神兼具空洞和陌生的调色。
她视线不经意滑落在他肩膀,血渍已经干涸,微暗地浸了出来。
姜淮神情微动,逼自己收回心神。
“你准备在里面坐多久?”对峙片刻,周羡南问她道。
“你不用管我。”时间实在太晚,姜淮两边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不管你,你连家在哪个方向都记不住。”周羡南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敲着车顶,似乎是在催促她别磨蹭。
继续呆在车里也不是办法,姜淮侧过身体,下车,尽量避免和周羡南有任何身体接触。
男人被她疏离的动作刺激到,冷笑一声,扶着她的腰,往自己跟前带。
姜淮几乎撞进他胸口。
她鼻尖差点儿碰到衬衫肩头的血渍。近距离,看得更清楚,不禁让人心惊肉跳起来。
姜淮想要推开他的桎梏,刚动手,就被他钳制住。
他像一座山,难以撼动。
“你松开!”姜淮咬着牙低喝。
两人巨大的体型差,让她恼怒不已。
“松开让你接着跑?”
“我没想跑,只是不想见你。”她放弃挣扎,终于掌握杀人于无形的门道。
周羡南眸光里跳跃着冷焰,伸手扣住她的后脖。
他掌心凉得人发慌,好像前一刻握过冰。
“那这事可能不会让你如愿,你每天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他指节握着的是她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动作紧一会儿松一会儿。
这表示他的情绪已经在爆发边缘,她最好小心说话。
此时,姜淮意识到,他的攻击性能强到何种地步。以前自己没发现,只是他从来不会展露而已。
找了她一晚上,还被她咬了一口,肯定气炸了。
但今天,面对他的冷脸,姜淮不打算妥协。
“为什么要骗我?你说好不会骗我的!”好了,她终于问出口,终于把那层冰敲碎。
暗涌露出本来面目。
周羡南神色沉到谷底,下意识拧了下眉头。
“段令宜和周景和在一起过,你真想得出来。”姜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跟着掉下来。
她原本打算,冷静地把证据扔给他。但事到临头,她根本控制不住,也远没有想象中镇定。
姜淮抹了一把眼睛,但眼泪开始泛滥。
“周景和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呀!一个再也不会来碍你眼的人,你为什么要机关算尽向他泼脏水?难道就为了我吗,我何德何能?”姜淮说到最后,嗓音近乎哑掉。
她从包里拿出那支录音笔,打开。
周羡南和段令宜的对话逼近人的耳膜。
“段小姐,我拉你哥哥和你父亲一把,没问题。但前提是,你要照着我说的做。”
段令宜毫无选择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爱之深,责之切,相信您太太,之后会非常后悔遇见周景和。”
“这话你说反了。应该是景和如果在世,会非常后悔遇见你。”
段令宜深吸一口气,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您可能不知道,周师兄在世的时候,我有多羡慕您太太。现在好了,我和他口头上在一起,哪怕是编的,也算在一起。”
周羡南冷讽道:“真可笑。”
......
“你听得够清楚了吗,这是你的声音,不是别人伪造的吧?”姜淮也希望自己听错了。
但自欺欺人,就是助纣为虐。
周羡南的脸色,已经不仅能用难看形容。他眼底掀起的滔天巨浪,充满暴戾和杀气。
片刻后他的深色又归于平静,只剩下冰天雪地的冷。
“仅仅是一段对话,你就全然地相信?”
“那你告诉我,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淮紧盯着他。
她比谁都想要一个转机。
可周羡南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笑起来,“你看,这就是我永远不会问,我跟景和之间,你选谁的原因。”
说完,他转身向屋内走去。
姜淮并没有上楼。
刚才周羡南在车里开了暖气,头发已经烘干得差不多。
她在灯光明亮的客厅站了会儿。
梁望津是个尽职的管家,时至凌晨,他仍然坚守岗位,问姜淮饿不饿,需不需要宵夜。
姜淮没吃晚饭,肚子早就瘪了。可她什么都吃不下。
梁望津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胃里被食物一刺激,一阵反胃。
姜淮吃了两片饼干压了压。
她没有上楼,只是躺在客厅沙发打盹。混乱的梦不断上演,像是梦魇住了,整个人被掏空一样不舒服。
但就是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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