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斌原本还在揉着眉心,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说呢,昨天她忽然问我要是一直学不会摇滚怎么办?”叶斌抵着下牙,冷笑一声嘲讽道:“原来是不想干了,当缩头乌龟临阵脱逃了是吧?”
张彡抬手撞了他一下,“嘿,别搞事儿。”
“我有说错吗?”叶斌甩开张彡的手,“早知道当初选她干嘛!”
周廷从手机里仰头,目光平静地停在叶斌脸上:“你是在怪我?”
叶斌滞一秒,呼了口气,回视他认真道:“我没怪你。我相信你的眼光,她确实有天赋。”移开视线,看着其他两个人:“可谁能想到,人大小姐,根本不把我们这个破乐队放在心上。或许,这这就是有钱人的恶趣味?”
张彡闻小云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临上场前主唱消失了,每个人心中多少都有点怨气,加上叶斌的冷嘲热讽,论谁都乐观不到哪去。
“喂!你什么意思啊?!”
突然,一声怒吼在礼堂回荡,吸引周围所有人的视线投来。
叶斌扭头,礼堂的侧门旁边,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手里抱着一捧向日葵,朝他怒气冲冲来。
黎初起了个大早等花店开门,并托音大的朋友带她才进的学校,急赶慢赶好不容易赶上了,可一来就听见最最的队友在揣度她,黎初气不打一出来,看这蜡笔小新单眼皮的男生不顺眼透顶。
叶斌上下扫了黎初一眼:“同学你谁啊?”
“煞笔,谁你同学?!”黎初挣开身后音大朋友的手,“你有种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叶斌心里本来就不舒服,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语气也不怎么好:“你这女的有病吧。”
黎初胸膛剧烈起伏,闭上眼睛在心里念了一遍最近刚背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她冷静了片刻,再睁开眸时,眼底涌上一抹嘲讽,一个一个的审视叶斌、张彡、闻小云,最后停在周廷脸上,讥讽道:“嗤,也不知道最最看上你们这个破乐队什么了。”
黎初说完,把花扔在地上,转身就要走,可没走出几步就停住,她咬牙,倏地扭回身,怒视着他们。
“虽然我不知道最最为什么没有来,”
黎初深深吸了口气,很不甘心为最最抱不平:“但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想我有必要为她澄清一下。”她目光如炬望向叶斌:“你说最最不把你们放在心上,可是你们不知道,从她知道你们把乐队的未来跟押宝似地压在她身上的时候,我们最最有多开心。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所以假期把自己关在小镇里,每天到音乐教室补习。”
她垂眼盯周廷:“为了不让你失望,她每天上课练习,大晚上还要赶到音乐教室继续练,每天凌晨才睡上觉。呵,是,没错,你们这个乐队确实很破,可她却还是那么努力想要融入你们,嗓子都干到一天要喝好几升水,早上迟到上课打瞌睡被扣学分,我也没听她抱怨半句后悔。”
“是,最最今天没有按时到场是她不对。”黎初平静下来了,“但她一定有不能来得原因。作为她的朋友,我为她失礼的行为给你们带来麻烦,向你们道歉。但我绝对不能允许别人质疑她。”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准备走。
“哟。”毛米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穿一身朋克,画着烟熏妆,“这是在干嘛?呵,唱戏呢?”
所有人都还没从黎初的话里回神,还是素来内向闻小云先反应过来礼貌问好:“米洁姐,你怎么来了?”
毛米洁嚼着口香糖,睨了眼坐在椅子里沉默的周廷,语气散漫:“呵,听说你们缺个主唱?”
闻小云眼睛发亮,“这么说米洁姐你愿意帮我们吗?”
周廷这时回神,抬起头盯着毛米洁,眉心微动。
为什么?
他确信,毛米洁不是乐于帮助别人的人。
毛米洁挑眉:“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可不是念什么旧情。”她压下椅子坐进去,低头摆弄自己的指甲,随意慵懒:“陈最最找我来的,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再跟你们合作一首。”
“最最?”黎初大步走上来,神色激动:“最最找你了?”
毛米洁抬眉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她在哪?”
黎初刚张嘴,一直沉默的周廷开口打断了她。
周廷目光沉沉,看着毛米洁又问了一遍:“她现在在哪里?”
毛米洁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背离开椅子,久久注视周廷的眼睛,须臾,“呵,”她勾唇笑了,“不知道,她把我带进来人就走了。”
那她一定还在音大。
周廷站起身,素来大场合淡定的他此刻脸上写满担忧,他朝叶斌说:“找人问问能不能调出场顺序。”
叶斌现在也明白自己刚才说话过分了,陈最最虽然没来,但是却叫来了毛米洁,不管怎么说,是为了乐队好。叶斌现在内心满是愧疚。他点头,正要去找负责人。
倏尔,一个温婉的女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调不了的,除非……有人愿意跟你们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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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最最:呜呜呜,我委屈,叶斌你没有心。
黎初:煞笔。
周廷:要不是为了找媳妇,非得把兄弟揍一顿。
第15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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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大是艺术类学校,似乎为了陶冶学生的情操,刻意把校园弄得很欧式,落着螺旋金属的喷泉,沿路边放置的各种雕像,和银杏树叶铺满的大道,充满了浪漫气息。
周廷在礼堂附近跑了好几圈,身体都冒汗了也没有瞧见一点陈最最的影子。
她既叫毛米洁来肯定会等比赛结束出结果,不可能现在就走。
如果礼堂附近没有,那就是在……
倏然拂面吹来一阵冷风,吹动他的发梢微动,想到某种可能,他猛地掀眼投向了礼堂。
与此同时,礼堂杂物间旁的楼梯间,很偏僻,除了打扫保洁很少有人来。
楼梯间只有一扇窗,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娇滴滴的粉色小人蜷缩在阶梯上,小窗照进来的光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禁闭的爿门外,礼堂的声音悠远传进来。
有了毛米洁的帮忙,乐队肯定进线。
比自己上把握更大。
这样很好……陈最最扣紧手中的润喉糖。
……
她抬手捻走脸颊上的一滴晶泪。
真的很好吗?
她还是希望现在站在台上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地板上,手机被她抛弃,屏幕界面还停留在与周廷的聊天上。
他问她在哪?问了好多次,她都没回。
周廷会怎么她想,他们会不会认为她没担当?爱逃避不负责?
越想越多,越想陈最最就越委屈。
眼泪不知道留了多少。
脑袋疼,眼睛疼,嗓子也疼,她说不出话,连哭都连带着浑身一起疼。
她不知道怎么了,想去医院,想找哥哥,可如果去了就会错过乐队表演。
光透过她身后小方窗在灰尘中行成丁达尔光束,移出一格停在她黑色的小皮鞋旁。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总感觉很漫长,很漫长。
与寂静之地,她忽然听到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然后,吱呀尖锐的一声,跟指甲划过黑板磨出的声音一样刺耳,铁做的繁重的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光透了进来。
她肿着一双水露露的眼睛从膝腘里抬头,光刺痛了双眸。
头顶的声控灯忽闪了两下。
穿过门缝,她看见他紧绷的脸有一瞬间的放松,紧接着,那双常古井无波的黑眸渐渐沉淀了怒。
周廷一步步压向她,门在身后咚的大声关上。
陈最最不敢看他,迅速低下头。
她想问他为什么来这,比赛怎么样?可她不能出声,会露馅。
“陈最最。”周廷的声音很低,却足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让她能听清,“为什么在这?为什么躲着?”
她把下巴埋进衣领,手掐着手狠狠摇头。
“努力那么久付出那么多,为什么找别人而不是自己上?!”
她还是摇头。
“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周廷的语气逐渐带上愠怒,“我需要一个理由。”
可她能解释什么呢?现在连话都说不出。
周廷眉头皱成川字,似乎察觉到陈最最的不对劲,他蹲下来平视她:“陈最最,抬头。”
“……”
没动。
“抬起头,陈最最。”
“……”
周廷伸手:“陈最……”
他的手穿过光束,她也在这个时候听话抬头,早在眼光中蓄意波涛的眼泪等不及溢出眶,没有半点阻拦往下落,最后滴落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的虎口处,洇出一朵娇滴滴的水花。
炽热的温度化作岩浆灼烧着,那只指骨分明的手颤抖了一下。
周廷顺着心里的某个声音抬眼,与那双麋鹿般水润的眼对望,头顶的照明灯故障猛烈地扑闪,心猛地被什么扯着,重重往下坠落,摔了个稀巴烂。
心跳快了几分,周廷久违地感到无措,慌神。
他落荒而逃低头,下意识想逃开这样的视线,只是他这一低,就恰好看见陈最最手里捏着的药片。
他神色一变,立马抢过来。
红白的药盒子上赫然写着七个字:布洛芬缓释胶囊。
周廷知道,这是用来止疼的。他重新望向她,眉头紧紧拧着,声音听起来很着急:“你怎么了?”
陈最最咬着下嘴唇的软肉,躲开他有些烫人的视线,她扭头躲,周廷反而靠近,“陈最最。”他的语气已经浮上一抹不耐。
可他口气刚不好,陈最最本来就在崩溃边缘,适得其反,委屈反而一拥而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但就是不说话一直摇头推他的肩膀让他走。
就好似天生男人的力气就比女人大,她不管怎么推都推不动他。
楼梯间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他们彼此清晰缠绕的呼吸声。
半晌,周廷抬手紧紧圈住肩膀上两只软乎乎没什么力气的手,他一直看着她,“你想让我去比赛?”
陈最最手在空中卷了卷,他们离得很近,鼻尖萦绕着专属他的淡淡薄荷香,她仰起头,缩了缩下巴。
周廷:“那你要求我。”
她瞳孔一点点睁大,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微微颤抖。
“开口命令我。”他紧接着一字一句,目光炯炯,在昏暗中闪着宝石光亮的眼睛恍若洞察了一切。
她微微启唇,如娇花粉嫩的两瓣微微颤抖,“我......”陈最最下意识焦急说出口,声音嘶哑难听。
表情僵硬在脸上,她才开口就反应过来,开始想要挣脱他。
“你嗓子......”他毫不费力把她拉回来,“你嗓子怎么了?”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
陈最最放弃逃跑的念头,她低着头,等待着周廷离开。
她唱不了歌了,把她从乐队赶出去吧,然后招新的主唱,就跟之前一样。
她还坐在楼梯上,地板的冰凉楼梯间的阴冷此刻都在往她身体里钻。
好冷。
她双手抱着膝盖把自己叠成两半,紧紧缩着。
……
长久的无声让这个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阴冷。
陈最最等待着,想象中因失望而离开的脚步声却一直未响。
就在她想抬头一看究竟时,她藏在臂窝里的发凉的手腕突然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擒住,“啊。”
那只手的主人使力把她从位置上拽起来,脚还没落地,安全门吱一声打开,风灌了进来,吹到她全是眼泪的脸上,凉意刺骨。
爿门再次关上,咚的一声颤抖,忽闪的照明灯也被关在了身后。
跟着周廷跑出两步后,陈最最终于反应过来,她挣脱他的手停在原地。
手上突然空了,周廷在三步外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大步走回来就要抓她。
他抓,她躲。
陈最最慌忙拿出手机,在备忘录编辑了一段话:要去哪里?
周廷冷冷扫了一眼:“医院。”
【你陪我去?】
周廷沉默不说话,但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不!不行。”她倔强着用着全身的力气开口,嗓子传来刺痛,陈最最猛地咳嗽,眼睛通红地对周廷不断摇头,“比……赛。”
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看着陈最最话都说不出的模样,周廷耐心告罄了,他步步紧逼,影子罩向她,“陈最最,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陈最最怔住了,她从未从未从未在他眼里看见这样的表情,不是气像是怨还有……恨。
她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也为自己拒绝周廷而打气。
她态度很坚决,又快速在手机里打出一行字:医院我自己可以去,你去比赛!
周廷胸膛起伏着,气到头发丝都在抖,“比赛重要还是你的嗓子重要?!”
“比……赛!”她艰难挤出口。
“……”
……
苏大附属医院,耳鼻喉科。
黎初拿着病历表焦急地看成像板上的CT,她看不懂但眼睛已经快把片子戳穿了。
陈最最坐在椅子上,被她挤不得不撑着腿。
给陈最最看病的是一个中年医生,他手肘撑桌面躺靠在椅子上,目光悠然投向CT。
须臾,他推了下黑框眼镜,扭回头的时候差点跟黎初亲上,医生吓得往后仰差点摔倒。
“哎哟。”他拍了拍胸脯问:“小姑娘,凑那么近,看得懂吗?”
黎初眨了眨眼,有些窘迫,“看不懂……但医生,我朋友怎么样?”
陈最最眼睛陡然瞪大。
医生瞥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试剂盒站起来,身体横在桌子上方,凑在陈最最面前:“张嘴,啊——”
陈最最啊不出来,张着嘴,嗓子嘶吼出野人的声音:“呃——”。
“……”
取了样,医生把棉签放进原液中,接着操作了几下后,他坐回软椅里,洋洋洒洒在陈最最的病历表上划了她看不懂的符号。
几分钟后,他道:“行了,没什么大事,去拿药吧。按照说明,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吃两颗止疼药,多休息,多喝水,保证睡眠,过个几天就好了。”
陈最最听不懂,她都说不出话了,吃药了就能好吗?
她拉着黎初的手,无助地仰头看她。
黎初垂头看了可怜的最最一眼,她也觉得很严重,偏偏这个医生说话说一半,瞬间急了:“所以医生,我朋友她到底怎么啦?!你这啥都不说就让吃药,这么严重了吃药能好吗?你要是诊不出来我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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