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神情慌张,像做错事的孩子。
当初把她留在身边本是为了试探,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似乎是自己的情绪被她牵动得更多,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只要她在身边时,永远有办法获得你的注意。
理智告诉他这个信号很危险。
见苏正行久久没有反应,林荞只好弱弱地解释,“我……刚才有点儿害怕。”
“害怕什么?”苏正行问。
刚才那两个中年男人的眼神虽然令林荞很不舒服,但他们毕竟只是路过时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行为,她担心自己如实说了苏正行会觉得她矫情,小题大做,便说:“这里有人去世,我们快点走吧。”
苏正行却不动,凝眸直直地盯着她,“你害怕死人?”
他的语气平静,林荞却奇怪地感受到了压迫,她有些不自在想避开这个话题,打岔道:“车应该快来了吧?”
林荞想走,却被他拉住手臂。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逐渐靠近的距离透露出威胁和恐吓。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和死人睡过同一张床?那种睁开眼睛发现身旁的亲人已经没有体温的感觉我至今都记得。从始至终,我没有流一滴眼泪,所有人都说我狠心、冷血,他们说的没错,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停住,观察着林荞的反应,“所以如果有人以为自己可以左右我,他一定会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墨色的眸子中似乎隐忍着许多情绪,林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微颤着身子想要后退。
“他在警告你。”
意识中的苏正行沉声,向她说起自己深埋已久的童年。
父亲、母亲、相依为命的奶奶,他亲眼目睹了他所有亲人的死亡。
冷血是他的盔甲,狠心是他的刀剑,在生存面前,软弱是致命的。
林荞从没有想过看似无坚不摧苏正行竟会有这样破碎的童年,他是佰天最锋利的刀,斩下的都是最棘手的顽疾,他似乎生来就是如此坚强的。
可是她忘了,他也是人,是人就都会脆弱,哪怕藏得再深,在某一个时刻这种脆弱就会不自觉涌现出来。
他偶尔,是不是也需要别人的安慰呢?
想到这里,林荞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揪住一般,她鼓起勇气迎上前抱住他,臂弯紧圈住他的身体。
苏正行的话还没说完,身上便多了一股温热的力量。
冰雪在这一瞬融化,种子在这一刹发芽,像是一滴水从天空落下,然后带来了整片山洪。
苏正行不可思议地僵立在原地。
“你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吧。”林荞的手轻抚上他的背脊,轻声说。
苏正行哑然,久久的怔愣几乎要沉溺在那淡淡的椰子香气里。
他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却没想到是这种人心。
原来人的心,真的会因他人而跳动。
与此同时,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他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了现实中的自己,感受到了切实的呼吸、心跳,甚至是……悸动。
第24章 攻略第24天
林荞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一个人翻脸怎么能翻得如此之快?
那天在下王村,她见苏正行受了刺激好心好意安慰他, 结果他倒好,一下就把她推开了,她差点没栽进田里!
这也算了, 这个人还不知道抽什么风, 明明都开车来了, 偏偏不载她!要不是她死乞白赖蹭上去了, 她怕是要航班延误在在机场大厅露宿一夜!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么着急结婚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林荞头都想破了,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
以苏正行条件, 但凡是个正常人, 放到婚恋市场妥妥的统治阶级,都不用他勾手指就会有一堆女孩扑上来, 何必这么麻烦?
说到这里林荞忽然灵机一动,当初约定的时候说要在一年之内结婚,是因为那时候只有林荞能听到他的声音,如今事实证明她完全勾引不到他,那是不是换个人也可以?
“不可以。”
未待林荞把自己的小算盘说出来, 读到她意识的苏正行便斩钉截铁地否定。
“为什么?”林荞不解, 打算晓之以理。
“你放心,人我来找, 这个外包的钱也不用你掏, 只要事成之后你把那说好的一个亿打给我就行, 我来给她分账!这样一来你既没有任何损失还能尽快结到婚,不是很好吗?”
林荞班没上几天, 倒是把企业里干不了的事就甩给外包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竟然还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分账?
“这件事情非你不可。”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异样。
也许本来不是,但下王村那天以后便是了。
林荞实在不能理解,“我爸妈都没有非我不可你有什么非我不可的?”
她试图挣扎但无济于事,索性摆烂,“那你说怎么办吧?你现在压根儿没时间理我,我上哪儿跟你结婚去?”
“他不找你你就去找他,现在就去,就拿黄琴要送的这份文件去。”
苏正行鲜少这样具体地指导她,以往他都是给个答题方向,具体答案还要林荞自己去填,这才导致都三个多月了攻略进度条连10%都没有。
林荞为难,“真不是我不想去,自打从南苏回来以后我在你眼里就是空气,站你面前你都感受不到的那种,你的眼里只有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苏正行从南苏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每天一身漆黑,脸拉得老长,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关心,隔三岔五肃清一个部门,搞得人心惶惶。
虽然他以前也总穿黑西装,是个工作狂,但现在是直接从头到脚一身黑,没日没夜地开会出差加班,一下子把佰天之前堵了好多年的几个项目全干完了,简直不是正常碳基生物的作息。
可是能怎么办呢,为了那一个亿,林荞只好照他说的做。
她主动请缨去帮黄琴给苏正行送材料,黄琴听到后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总裁办的人这些天被他折磨得不轻,现在看见他就想躲八丈远,更别提当面给他送材料了。
林荞顺利拿到任务道具,起身往苏正行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没锁,林荞在外面敲了几声,便听里面传来一句,“进。”
林荞走进去,把蓝色的文件夹递到他面前。
“苏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她夹着嗓子,努力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听到是她声音,苏正行正在签字的手细不可察地顿了顿,他并未抬头,只是冷冷问:“怎么是你?黄琴呢?”
林荞忙说,“琴姐她在忙,所以我就帮她送一下。”
苏正行签好字后把手中文件合上,他沉着脸,用并不和善的语气道:“东西放下,转告黄琴,如果她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现在就可以走人。”
林荞放文件的手一抖,大早上的不知道他突然吃了什么枪药。
“只是我正好得空,所以就……”
林荞还想帮黄琴解释,被他一口打断,“你很闲?”
她噎住,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手头其实也有很多……”
没等她说完,苏正行已经甩了另一盒文件过来,“整理好,周末前发我邮箱。”
林荞看向那足足有一拳厚的文件盒,心瞬间比北极的冰川还凉,在心里暗骂:“看吧!这就是你让我来找你的结果,我都跟你说了这招行不通!”
然后咬牙切齿地出了办公室。
林荞走后,苏正行将手中的钢笔旋进笔帽,微蹙的眉心下眸色渐浓。
虽然距离从南苏回来已经过去几周,可那天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他把林荞放在身边并不是信任,他知道林荞是赵育东送到总裁办的,也知道赵育东的背后是董事会的孙董,一直以来想巴结讨好他的人很多,伺机而动等着算计他的人也很多,像林荞这种被送来勾引他的更是一茬接一茬,他早就见惯了这种手段,在没有彻底撕破脸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好的办法。
林荞刚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么拙劣演技也能被推到自己面前,她背后的人未免太小瞧他,不曾想这种拙劣竟让他掉以轻心,差点落入圈套而不自知,直到下王村那天他才惊觉,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偏离他常规的事。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必须引以为戒。
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危险信号林荞苦哈哈连加了一个星期班,一直到周五晚上才勉强把那些材料梳理清楚。
累得半死好不容易回到寝室,屁股还没沾板凳又接到林蓟的电话。
“爸妈让你明天回去一趟。”林蓟在电话那头说。
自打国庆放假那次从家里跑出来后,快两个月她都没有回过家。
“干什么?”林荞没好气道。
“慧琳表姐结婚你忘了?”林蓟提醒她。
林荞这才想起来,慧琳表姐的婚期好像就是明天。
“我到时候直接从学校去酒店,你们不用管我。”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林蓟问。
被他说中,林荞立刻显得极不耐烦,“你还有事儿吗?没事挂了。”
林荞确实在生气,或许说从她有记忆以来,她这口气就没真正下去过。
她是在批评和贬低中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身边的大人就只知道拿她去跟旁人比较,她沉默,他们就变本加厉,她反抗,他们就说她没良心,就连看似不曾亏待她的父母也是如此。
但养育一个孩子不是吃饱穿暖就可以的,精神的贫瘠需要花一生来治愈。
……
慧琳表姐的婚礼是晚宴,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豪华酒店里,慧琳表姐是亲戚里唯一一个在别人贬低她时会站出来维护她的人,所以即便知道参加婚礼肯定免不了又要被亲戚议论,林荞也不想缺席。
她化了个淡妆,选了一条黑色阔腿长裤,内搭一件奶白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立领灰色羊绒大衣,既体面又低调。
她打车到了酒店,一下车就看见林蓟穿着一件新棒球服从自家车上下来。
庄韵看见她尼姑一般的打扮又开始不满,“今天你堂姐结婚你就不能穿好看一点?你穿的这叫什么东西?”
“堂姐结婚又不是我结婚,打扮得花枝招展干什么?”林荞懒得跟她吵架。
“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就要有点出门在外的样子……”庄韵还欲再说,被惯于打和稀泥的林爸爸打断,“行了行了,穿什么不是穿,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停你的车去!”庄韵瞪他一眼。
其实林荞知道她妈妈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在娘家人面前挣点面子罢了。
慧琳表姐家是亲戚朋友里面条件最好的,慧琳表姐的老公更是书香世家,今天来参加这场婚宴的人都有头有脸,所以亲戚们都憋着一股劲生怕在人前跌了份儿。
庄韵为了这次婚宴特地给全家都买了新衣服,就是为了在亲戚面前证明自己过得不比她姐姐差。
婚礼礼堂在酒店三楼,大堂里立着新人的立牌,根据立牌的指引他们一家上了三楼,到了登记礼单的地方。
庄韵正要掏红包上礼单,忽听一个浮夸的声音远远道:“呦,这不是林蓟吗?都长这么大了?”
一个穿着貂皮,珠圆玉润的女人笑着走过来,也许是唇部状态不太好,紫红色的嘴唇还有点起皮。
“表姑好。”林蓟在外人面前主打一个知书达理,微笑着向女人打招呼。
林荞很讨厌这个表姑,转过身去只当没看见。
但那表姑显然没打算放过她,主动喊道:“林荞也来了啊?也长成大姑娘了呢!我记得你跟我家蓝蓝是同龄吧,明年就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吗?要是没找到你就跟表姑说,你蓝蓝妹妹刚拿了个大地产公司人事部的Offer,都是一家人有需要就说,不用客气。”
她一张嘴林荞就知道她要炫耀,皮笑肉不笑道:“表姑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客气呢?我都想好了,一毕业我就在家养老,表姑要不你先借我一百万花花吧,不够我再跟您提。”
自从开始对亲戚发疯后,林荞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庄韵见女儿又开始胡言乱语,怕她说出更难听的收不了场,忙抢着把这段揭过去,“荞荞在跟你开玩笑呢,表姐,你先上礼单吧!”
那表姑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向林荞,走过去把红包递给登记礼单的人。
林荞瞄一眼那明显超出正常范围数字,心中冷笑,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要在亲戚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那表姑上完礼单后,发现林荞家的礼金比她低,更得意了,故意感慨,“慧琳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一转眼都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就说吧,慧琳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长得好,工作好,找的老公也好,真是好运气!”
林荞看她假惺惺的样子简直想吐,慧琳表姐没认识表姐夫的时候这个表姑天天说慧琳年纪大了,过了三十岁就不好嫁了,要她不要挑了,不管是离异还是丧偶,随便找一个过日子算了。现在慧琳表姐凭自己的能力找了个好姻缘,她又说人家是运气好,嘴脸不要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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