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满从没跳过这么高的悬崖，还是在完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但她并不孤独，脑海中，师父当初跳下来的身影渐渐与自己重合，她控制着身体，一次次在峭壁上借力腾飞。
那颗子弹当然没有打中目标，左鸿看着空荡荡的悬崖边，有些失神。
少女的带着金色眼眸的那一笑，像是无声而浑不在意的嘲讽，刺得他体无完肤。
这就是卫樊离的路？
“鸿哥，别愣着了，我们快把蛋拿回来！”卫锐泽的喊声让左鸿赶紧回神，他们带来的人快被苍山巨鹰杀尽了。
左鸿望着身边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的战士，他看向卫锐泽：“锐泽，这颗蛋我们带不走了，你带着剩下的士兵回卫家，不要害怕家主的责罚，也不要忘记今天的耻辱。”
卫锐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左鸿的话还是让他心里慌了一下。
“鸿哥，你要干什么？”他抖着手拉住左鸿的手臂，却被左鸿坚定的挣开。
“我们打不过苍山巨鹰，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左鸿咬着牙，沾着血的双手捧住卫锐泽的脸，语气中显出一种怒其不争的气愤，“卫锐泽，你看清楚！那是苍山巨鹰，堪比S级的成年苍山巨鹰！”
“你们走！我跟1组2组剩下的人拦住它！快走！”
左鸿大声喊着，一把将卫锐泽推到3组队长的身边：“带他走！1组2组向我集合！”
“想办法把身上的气味遮盖住，活着回到卫家！听到没有！”
“鸿哥！”卫锐泽大吼着，“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3组队长有些头疼地拉住不断挣扎地卫锐泽，实在无法，只好大着胆子一枪柄把人砸晕了，背在身上：“报告副官，保证完成任务！”
他背着卫锐泽，带着身后剩下的3组，对着所有留下来拦住苍山巨鹰的同僚们敬了一道军礼，随后，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这一举动会得到长官什么样的惩罚，他也不清楚长官醒了以后，他们会不会被直接开除卫家军营，但他知道，如果今天连卫锐泽都死在了这里，他们这些人，就算回到卫家，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左鸿副官这么做，除了知道这一情况外，也是想为剩下的人挣一条生路出来。
会投胎就是好命啊，小队长心想。
听着身后血肉纷飞的声音，小队长最后看了眼吸引了苍山巨鹰视线，尽力让苍山巨鹰远离他们的左鸿副官，抹了把脸上的水，扭过头继续拼命跑着。
第43章
牧小满的一番作为当然看在了另一个人眼里。
卫樊离带着肩膀上的“翡翠帝王绿”, 站在某个与苍山悬崖相距足足一公里的另一处山峰上。
“啧，不愧是我徒弟，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忘坑把大的。”卫樊离抱着双臂感慨道, “想当年我跳下来的时候都没她布置得多。”
肩膀上的帝王绿煞有介事地立起来，点点头。
“当年卫家故意让我接那个任务，就是想让我死在这里, 那帮老不死的绝对没想让我活着回去, 结果呢？你都不知道, 老娘回去的时候, 那帮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现在想一想还真怀念，那帮老不死的命可真硬，我当初那么折腾, 怎么就没气死他们。”
当年卫樊离还没开始修行, 就已经是让暗卫团教官们头疼的人物，更何况有了气息术以后的她, 怎么罚她都不管用，暗卫们还整天帮着她一起闹，长老团怕她被暗卫们当成榜样，就随便指了个超出她能力的任务让她去做。
还是教官们私下让她带了不少暗卫，但她也没能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当初站在苍山悬崖时, 那里不仅仅有着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 她脚下还有十二名暗卫的亡魂。
对于牧小满，这个卫樊离自己收的第一名弟子, 她是小心并喜爱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才带着牧小满来到这里。
她已经不太记得, 自己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跳下去，并顺利活下来, 突破了第一层瓶颈，那时的她，还不是现在人人闻风丧胆的薪火半神卫樊离，不过是个喜欢整天跟教官作对的小姑娘而已。
第一次做人师父，没什么经验，卫樊离想来想去，还是把人带到这里，复刻了自己当年的境况。
“以后，这应该就会是薪火的传统了吧。”卫樊离喃喃道。
薪火的大家一致认定，能走上卫樊离这条路的人，才有资格带领薪火走下去，以后每一任薪火组织的老大都会来跳一次，光是想想，卫樊离都觉得有趣了很多。
肩膀上的帝王绿扭了扭身子，仿佛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立起来的身子一颤一颤地点着。
“啊是是是，那时候这只苍山巨鹰就算没成年，我还被追着锤，要不是遇见你，我肯定要被修理一顿，但是现在，你信不信我能追得它漫山遍野掉毛！”卫樊离不屑道。
帝王绿安静趴下来，扭过头望向牧小满那边，仿佛在说：不跟你一般见识，我要看你徒弟。
卫樊离同样笑着把目光转到牧小满身上，只见少女在风中宛如游鱼般，跳下来的身形逐渐适应了降落的速度，找着力点也越来越熟练，动作也不再犹豫，逐渐带上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
能走她这条路的，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天赋和能力，而是心性。
“看吧，我这是真遇着了个好苗子。”卫樊离转头对肩膀说道。
局势已定，卫樊离也不再看了，转身朝下山的路走去。
肩膀上的藤蔓回头又看了会儿，才安静趴回原位。
……
倒计时38：00：00
跃下苍山悬崖的牧小满此时还在不断下降。
身体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这一刻，牧小满却觉得自己无比自由！
在下落的过程中不断寻找落脚点，她甚至能看到师父当年踩下的地方，借助落脚点的力量再次腾飞，一处处师父曾经走过的痕迹，而现在她在踏着这些痕迹，继续走下去。
她望着天边的风景，整座苍山异兽区都被她踩在脚下。
天边已经蒙蒙亮，漫山遍野，都是渐变的粉色，妖艳而梦幻。
牧小满继续向下坠落着，体内气息的流转不断加快，她眼中的金色越发纯粹，身上的肌肉已经传来哀鸣，她的腿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豁然望向悬崖的最下方，那里是这道悬崖的尽头。
可牧小满忽然顿了顿，因为在悬崖的尽头，根本没有任何再适合借力的落脚点，最后这一程，甚至是凹进去的弧度。
没有落脚点，无从借力。
原来苍山悬崖根本不是一道垂直的峭壁，而是整座山体向内倾斜，只是山体的弧度并没有那么明显，体内的气息也快要用尽。
下面，没有路了。
师父曾经留下的痕迹，到这里也变得消失无踪。
原来，最后一程，始终都需要牧小满自己走。
牧小满的脸此时已经苍白如雪，视线却如泛着冷光的兵刃一寸寸扫过脚下最后这段悬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金色的光在天边渐渐升起，云层随着风的速度聚散流通。
牧小满脑海里，浮现出她第一次睁眼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和在笼子里熬过的时光，还有第九区自己亲手杀人的颤抖。
“怕什么，你有翅膀。”
她闭上眼睛，又说了一遍。
是啊，她不用怕。
牧小满睁开双眼，奋力运转筋脉里流动的气息，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要达到肉|体能够承载的极限。
她的过去。
她的未来。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阶段。
走什么路，从来都是她自己选的！
既如此，何须回头！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牧小满在空中像是真的生出了翅膀，半空上，她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下一刻，气流缠绕在脚上！
她稳稳落在地上，没激起一点尘土。
牧小满笑了，笑得畅快淋漓。
随后，她听见一声犹如玻璃碎在地面上的声音，浑身骨骼噼啪作响，已经力竭的身体重新被注入活力，连带着，还有这具身体不曾拥有过的力量！
牧小满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
她抬头望去，八百米的悬崖不再那么高不可攀，悬崖边，朝阳满天。
就连悬崖顶解决完敌人的苍山巨鹰都稀奇地睨了她一眼，随后带着丢失的蛋飞回了巢穴。
牧小满感觉着身体里新生的力量，她的骨骼、血液、肌肉、甚至基因好像都有了不可言喻的变化，并且，冲破第一道瓶颈后，身体里的气息也比以往壮大了许多。
以前气息流转的感觉还没那么明显，现在只要稍微运转，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气息的流转和沉淀。
【任务完成，奖励武器黑焰唐刀，1.0属性点力量，1.0属性点速度，系统开放武器匣+1】
系统任务的奖励随机而至，不过这次的奖励倒是有些特殊。
牧小满闭上眼睛，点击了系统面板上漂浮出来的那把黑色刀鞘的唐刀。
几乎只是一瞬间，牧小满的手里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再睁眼，缓缓拔刀。
带着金芒的双眼倒映在锋利的刀面上，唐刀的森寒和凌厉气势在出鞘的这一刻尽显于人前，银色的刀身有着能斩尽一切的傲气。
“……黑焰唐刀？”牧小满想了想，将自己体内的气息注入刀中。
刹那间，银色的刀身缓缓烧成黑色，薄薄的一层黑色火焰附在上面，周围的温度明显升高。
“……武器匣？”
牧小满想着武器匣，手中的重量立马消失。
“……哇哦。”牧小满反复收了几次，最终把唐刀收好，赞叹道，“统哥你还是靠谱的嘛。”
粉色的树叶被山风吹动，落叶随着重力飘落在牧小满身边，她抬起手接住一片，想象着那晚师父弹指一挥的力道，将气息匀出一丝从手指灌注进这片树叶。
树叶原本脆弱的质感瞬间变得柔韧，随着气息的流入，边缘处甚至闪过如同刀刃的锋芒。
她对着树干，学着师父那样悬腕一甩，树叶无声钉在树干上，没入三分之一。
牧小满静静看着那片树叶。
还是跟师父差了很多啊。
既然正式走上了这条路，那现在……
牧小满在心底听完五十万的叙述，望向卫锐泽被背着离开的方向，勾了勾唇角，大步向前走去。
当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对调，卫锐泽，你准备好了吗？
……
苍山第14块异兽区中，醒来的卫锐泽正红着眼眶望着苍山悬崖的方向。
“长官，不要辜负左鸿副官的牺牲啊。”小队长拦在他身前，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们走。”卫锐泽一字一顿地咬着牙说道。
他出现知道鸿哥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些话了，但鸿哥豁出命给他们争取的时间，就如这个小队长说得一样，他不能辜负。
现在他们还在苍山异兽区地范围内，必须加快速度走出去。
家主责罚也好，长老团斥责也罢，只要他还有这条命在，他卫锐泽迟早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悬崖边的那道身影，卫樊离的弟子，他记住了。
所有人重新编队，护在卫锐泽身边，他们一夜都没有休息，必须尽快找到可以修整的地方。
可就在他们停下修整后不久，身边的人不时就会被莫名触发的异植忌讳，立马拖走，而为了尽可能减少危险，他们都是绕过异兽区行走，这使得卫锐泽越来越不敢带着队伍停留修整。
直到第三次他们身边的士兵被变异猪笼草拖进嘴里后，卫锐泽停了下来。
“不用藏了，我知道是你在作祟。”卫锐泽大声对着周围道，“你不是卫樊离的徒弟吗？怎么，你师父就是教你在敌人旁边坐这些小动作的？！”
这时候他还不明白，那就是真的蠢了。
他们一夜没有休息，所有人都在疲于奔命，只要停下来就会被异植攻击，得不到休息，团队的实力和军心就会越发涣散。
这种恶性循环周而复始，不用敌人出现，他们自己就已经被拖垮了。
之前他们用围攻的战术追踪那道身影，现在被人家反过来当作猎物，甚至人都没有出现，他们连搏命一击的机会都没有。
卫锐泽已经要被胸腔里的怒火烧得失去理智。
原本，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完美的，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卫家第三代里就无人能比得过他，他连最难得手的苍山巨鹰蛋都拿到了！
但就是这个人的出现，他所有的计划全部付诸一炬，蛋没了，鸿哥死了，带出来的部下也十不存一，现在还要被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
他怎么能忍！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怕你？！”卫锐泽大吼着，用冷峻的目光环视着周围。
周围的树林还是那样平静，偶尔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晃动。
“继续前进。”发泄完心中的郁气，卫锐泽看着身边的士兵缓缓道。
身边的3组人员纷纷在他扫视来时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生怕一个出错，就惹恼了长官。
而在不远处的森林深处，牧小满摸了摸五十万的狼头，听到卫锐泽的喊声，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
第44章
卫锐泽带着身后的士兵继续向前行进。
不过此刻, 卫锐泽和小队长都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领头的人负责做前锋，他和小队长负责收尾, 最前方还有2名士兵被安排了侦察工作。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了半个小时，他们都没有听到前面两名士兵的警示，小队长悬着的心先放下了一半。
“不是说每十分钟都要在通讯频道传讯吗？现在距离他们最后一次传讯已经过去12分钟了。”卫锐泽面无表情地看着时间, 声音冷得小队长背后发寒。
“你们。”小队长立刻随意指了两个人, “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两名士兵领命, 加快了速度走到最前面。
不一会儿, 其中一名士兵急匆匆跑了回来：“报告长官，先前侦察的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卫锐泽皱着眉，不耐道, “周围地方找了吗？有没有什么痕迹？”
“找了, 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找到那两人的尸体或物件。”士兵有些恐慌地回答。
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 就已经在周围找了一遍，令人想不到的是，周围不光没有任何鲜血子弹，就是脚印都没有留下。
“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卫锐泽冷峻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眼神中的讥讽已经要掩盖不住。
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敌人确实十分强大, 下手干净利落，为的就是在心理战上打击他们, 第二种则是, 这两个人自己当了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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