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不是那样的人。”祝诀攥紧那颗石子。
“我明白,但当时的我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我是突然加入这个家的,不是吗?”岑檐的语气依旧很平淡,“许愿吧。”
“你呢?不一起吗?”
“来三中选学校的那天,我已经偷偷许过了。”
祝诀接过那枚石子,闭上眼睛,几秒后将小石子扔进湖中。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二人的倒影破碎、摇晃,又恢复平静。
她默念——
命运请给我答案。
第8章 对门
“所以后来,阿姨有接你们放学吗?”许完愿后,祝诀问。
“没有,她那时候开始学做菜,每天那个点都在厨房忙活,我和徐稔都是自己回家的。”
“我可以问一下,我和你的关系吗?你知道我不记得之前的事,却没有提过,不像不认识的关系。”
“我们是朋友。”岑檐说,“高一我和你交集多一些,但更多是因为徐稔,高二你经常去医院,在学校里的日子也不多。”
“听你的意思,我之前也有不记得事的时候?”
“嗯,高二你在学校里情绪不太稳定,会选择性地突然忘记很多事,但过会儿又好了。”
“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祝诀苦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次不是失忆,是真的穿越。
“不算坏事,你看,你都愿意去医院了,或许是好的开端呢?”
祝诀本来还想问他有关体育课的药膏事件,但又想到林晓筝答应岑檐会保密,只好咽回去。
“那我等,我等你确定的那一天。”
至少她现在对他们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远远地,祝诀看到林晓筝一路小跑过来。
“咳咳,喏,我随便买了。”林晓筝买了三瓶饮料,递了一瓶给祝诀,一瓶给岑檐。
“岑檐,你这周末去快餐店吗?”林晓筝拧开瓶盖,尽力给他们二人创造沟通的机会。
“可能不行,我约了家教。”
“家教?你这成绩还需要家教?”林晓筝惊道。
“是我,给人家做家教。”岑檐补充,“高三基本上是复习为主,没有新课,我找了一个二年级的学生,给他做家教。下学期也约好一个,是初一的学生。”
“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啊,去年就成年了,我上学晚。”
林晓筝捣了捣祝诀的胳膊,示意她参与进来。祝诀摸摸脑袋,随口接了一句“我也上学晚,我今年也已经成年了”来附和。
岑檐的思绪飘过湖面,飘向远方。
这样,能否弥补没有在这座城市上小学和初中的遗憾呢?
岑檐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的小学和初中,是在永远充满酒气的房间里度过的,爸爸经常拎着瓶子闯进他的房间,瓶子碰撞的清脆声响,像一种魔咒。
我要去学校。岑檐无时无刻不这么想。
只有在学校里,才能得到安宁。因此,岑檐甚至放学后在学校里,待到保安叔叔拿着手电筒照在自己脸上,他清晰地记得保安大叔第一次让他回家时说的话。
他说:“小同学,你家里人没来接你吗?”
还在上三年级的岑檐蜷缩在教室的角落里,愣愣地摇了摇头。
保安大叔把岑檐送到家门口,摸了摸他的头。
于是,岑檐会计算好时间,每次都在班级里待到保安大叔查楼之前,灰溜溜地离开学校,好像自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身酒气应酬完的爸爸总是半夜回来,搂住还在做题的岑檐,诉说自己有多么不容易。
“都是因为你!”爸爸总是这么说,哪怕岑檐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钱。
后来岑檐为了躲避爸爸,总是一回家,迅速做完作业,接近爸爸回来的时间洗漱睡觉,再到早上四五点起床刷奥数题,背对于小学生来说难度很高的英语单词和文章。
岑檐学会假模假样地服软,让阔绰的爸爸给自己买CD机学英语,买作文书。
爸爸通常都会答应,因为买得越多,以后抛弃自己时的愧疚就越少。
很荒诞,人居然是通过付出来减少自己的愧疚感的。
“说到补课,天色不早了,你还没收拾东西吧,要不顺路一起回去?我今晚要上补习班。”林晓筝试探着问岑檐。
岑檐捕捉到她眼神中的请求。
“好啊,可以,那我先回去收拾,你们可以再坐一会儿,校门口见。”
说罢,岑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离开。
林晓筝向祝诀简单了解刚刚他俩独处的谈话内容,心里有数后打腹稿,打算在去补习班的路上再问他。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去补习班的公交车一个急刹,岑檐没站稳,紧紧握住林晓筝座位边的扶手,林晓筝开口,“你为祝诀做那么多事,这次怎么没帮她?”
“你把之前的事都告诉她了?”
“没……”林晓筝有点心虚,药膏的事她已经说了,不过好在其他事她没有透露给祝诀,“我只是好奇,祝诀这次真碰上大麻烦了。”
“我知道,我需要确认一下。”
“你周日去不了快餐店的话,周六有空吗?”林晓筝还是想争取一下,凭祝诀现在的情况,只有她帮忙是远远不够的,况且她后面要准备艺考,时间更紧张。
“可以啊。”岑檐笑了,“到底还是你问了出来,我本来,一直在等她问我。”
“她不会问你的。”林晓筝无奈,“她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遇到困难总是一个人扛,不轻易麻烦别人。”
“不一定的。”岑檐看向公交车车窗外,大片阳光透过迅速略过的枝丫洒进来,他突然觉得心里明媚。
林晓筝不懂他的意思,有太多与祝诀有关的事她都不太清楚,她最怕对方露出这样的笑容,好像自己在朋友里永远是外人。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岑檐没想到林晓筝会问出来,他愣了一下,用另一件事代替。
“那天在快餐店,祝诀说要去医院,你不知道她抗拒去医院的事吧?”
“啊?”林晓筝惊愕,她咬着嘴唇,“我不知道。”
“将来会慢慢知道的,不用着急。”
车到站后,林晓筝去补习班,岑檐回小区。岑檐家住的小区很老,价格也便宜,由于离荣明八中很近,很多人会选择在这里租房子方便孩子上下学,一般都是爷爷奶奶辈儿的,带着孩子住。
除了学校,还有非常多的补习班,这些补习班大多是创业团队,租不起一中或三中边上的房子,只好租在这里,好歹也算和学校沾边,虽然是八中这样每年一本率只有百分之五的学校。
这些补习班的口号是:哪怕在八中,来了这儿,也能赶三中超一中!
岑檐上五楼,楼道里到处都是补习班的小广告。
红的,黄的,白的,贴住门,贴住窗户。
岑檐站在门口找钥匙,身后突然开门,严冀正提着两袋垃圾,打算下楼扔掉。
“你也没外宿吗?”严冀先开口。
“嗯,时间还早。”
“好,我先下去了。”
严冀把门关好,整理门口的其它垃圾,打算一同带下楼。
门关上前,岑檐听到严冀家里传来痛苦的叫喊声,他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帮严冀包扎垃圾袋。
“回来啦。”妈妈正在做饭,岑檐答应了一声,把书包放到沙发上,先去洗手。
“今天吃什么?”
“西兰花炒肉丝,腐竹闷红烧肉。”岑檐妈妈把菜都盛出来,又另准备了一个碗,盛了点菜在里面,“喏,端给对门吧。”
妈妈的厨艺有很大进步,但也仅仅在能吃的水平。
“怎么突然要给对门?”
“小严高三开学前刚搬过来,他一个人带着奶奶搬家也不容易,你们还是同班同学,我偶尔送一次嘛,今天你回来得早,他应该也回来得早吧?”
“嗯,刚刚进门前遇上,他下楼扔垃圾了。”
“好,那你待会儿再去送吧。”妈妈哼着歌,看起来心情不错。
幸好妈妈有能够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情可做,随着厨艺的进步,现在的她已经不像一年前那么痛苦,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祝诀今天去了医院,妈妈特赦,睡前可以玩一会儿电脑。
上线,点开徐稔的灰色头像。
——我今天放学早。
——学科竞赛是吧,我们这儿明天开始。
祝诀和徐稔聊了今天发生的事,又聊了学校里的趣事儿,她看着屏幕不断跳跃出来的文字,徐稔的生命仿佛也同这些文字般鲜活,从未消逝过。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在学校里认识的那个新朋友怎么样?
徐稔交了新朋友,之前提过两句,祝诀有些好奇。
——你说黎语儿啊,她挺好玩的,或许因为她曾经是小童星吧,我跟她说我一年后就死了,跟我做朋友会很受伤的,她居然问我是不是也拍过戏,太入戏了。她小时候拍过自己死掉的剧,做了好几天噩梦,觉得戏里会成真。
——有点印象,是不是经常在少儿台做主持人的那个?
——是啊,她小时候脸圆圆的,上镜很可爱,但是现在好像不那么频繁去少儿台了。
——可能以学业为重吧。
——她能这么想也好,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她或许会把我这个朋友当成一场戏吧。
书房没开灯,祝诀的脸上泛着电脑屏幕的光。
——你有她的电话吗?我想和她谈谈。
学科竞赛终于结束,出成绩还需要等一个多月,大家都收了心,把重点放在月考上。
月考虽然没有期中考试重要,但让祝诀很难熬。一个多月连续浅睡眠,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我看我是学不完了。”祝诀眼下乌青,“严冀,我们年级多少人?”
“八百多人。”严冀正在帮祝诀解题。
“你觉得我月考能排到多少名?”
“八百多名。”严冀的话如同一瓢冷水,“主要是现在月考考的是整个高中所学内容,出的题都说不准的,而你目前接触到的内容,还比较偏基础,除了语文英语,其它科目你可能只能写出几题。”
祝诀在季红办公室里看见过高三分常青班考试的排名,自己班级第四,年级第九。”
“完了。”祝诀趴着,小山似的课本堆在桌子上,她觉得自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五百年后才能解放。
可现在离第一次月考连五天都不剩。
“祝诀,英语老师叫你。”
“快上课了诶?”祝诀疑惑。
“可能去拿卷子吧。”严冀漫不经心地回答。
祝诀走到班级后门,路过岑檐的座位,他不在。
刚走到走廊上,便和抱着篮球大汗淋漓的岑檐迎面撞上,他有些慌乱,匆忙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祝诀,朝她抬抬下巴。
自从上次谈过,二人的关系明朗了一点。
祝诀接过纸巾跑开。
“季老师。”祝诀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季红语气冰冷。
“你这段时间各科都表现得不太行啊,虽然我不是班主任,但是你作为我的课代表,我必须说你两句。”季红一边说一边敲桌子。
祝诀站在桌子边,季红每敲一次,她的心跳就漏拍一次。
“你之前说你去医院检查了是吧,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嗯,报告我还没看。”
“你怎么没看?”
“我妈没让我看,就收起来了。”祝诀实话实说。
季红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也好奇:“你自己就一点儿都不关心吗?没问问你妈妈?”
“我……我不敢,我害怕是坏结果。”祝诀有了岑檐的新线索后,其实根本就不太在意体检结果,对季红扯谎。
“没事,你最好问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休学一年的,你现在这个学习状态这么保持下去,高考也难考出好成绩。我说话比较直接,你别介意。”也许是担心祝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季红补充了最后一句。
“好的老师。”
“月考如果英语考不到九十五分以上,我会重新换一个英语课代表,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百二十分满分,要考到九十五分以上,祝诀想了想自己最近做的一套卷子,只有四十多分。
罢了,换课代表就换吧,还能多出点时间学习。
祝诀倒是无所谓。
所以在严冀问自己季红是不是又骂人了时,祝诀很坦然地说了全部状况。
“你估计是考不到了,要换人的话,应该会换成方修时,他英语成绩在我们班,除了岑檐和……你,是最好的。”严冀解释着,提前预告,希望祝诀别太受打击。
“而且方修时是语文老师的儿子,语文老师老来得子,可宝贝他了。”后桌女生刚回座位,恰巧听到最后一句,兴致勃勃地参与话题,“这消息我还是最近才听说的,嘘!”
祝诀扯了扯嘴角,答应后桌会保密,但是她能想象到,不出三天,这所谓的秘密就会扩散至全班。
“上课两分钟了,我迟来一会儿而已,不知道把语文卷子拿出来提前订正吗?”说曹操,曹操到,语文老师夹着一摞空白试卷走进教室,看样子要准备小测。
“完了……”祝诀心想。
第9章 三个月的朋友
上午的最后两节课都用来做这张语文卷子,祝诀尽力把试卷填满,但一些硬性的部分,比如古诗填空题,只碰巧写出来了两道,其余还没有背到。
语文老师收完卷子:“这个试卷我自己编的,难度非常非常大,满分一百五,如果能考到九十五分以上,还是不错的。”
又是九十五。
祝诀翻了翻书本,发现自己写出来的那两道古诗,其中一道还写错了。
“我估计我也就五六十……”祝诀合上语文书,心如死灰。
“没事,就当演习了,月考不会比这个难的。”严冀一如往常收拾好书包,匆匆离开。
林晓筝背着包站在后门,严冀从她身边过去。
“季红今天心情不好,最后两节课和吃了炸药似的,逮谁骂谁。”林晓筝夸张地捂住胸口,“心脏病要被吓出来。”
“可能因为我这个课代表吧。”祝诀苦笑。
“那你也不能速成呀,她再生气也没用。”
“没事,月考后,我考不到九十五分以上,就不用当这个课代表了,她也不会因为我再生气了。”
“九十五分?”林晓筝大吃一惊,“你说得对,不当就不当,你还省心。”
“嗯,我在努力习惯。”祝诀长舒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和林晓筝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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