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琅华来不及拔剑,只好仓促地躲开剑刃,没想到这只是虚晃一击,对方预判了闻琅华的动作,把她逼入绝境。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蒙眼黑衣人从场外飞进来,眼疾手快地擒住章奉延的手臂,他用力捏了一下章奉延的关节,痛得他手一松将剑扔在地上。
“罗师兄,你怎么出来了?我错了,你快放开我吧。”章奉延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低声哀求罗青焕放了他,他再也不敢了。
罗青焕虽然是外姓弟子,但由于从小跟着章珩垣,受到章珩垣的言传身教,修为、能力比之章奉娴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在章家的地位并不低,他们这些旁支的子弟见到他也要敬他一声“罗师兄”。
以往罗青焕都是作为维护公平秩序的评判官参与比试的,但今年他因忤逆家主被关入水牢,大家都以为不会在这场比试上再见到罗青焕了。考虑到这一点,章奉延才抱着侥幸的态度耍了个心眼,选择对闻琅华偷袭,没想到罗青焕又半路杀出来了,还当场逮住他叫他难堪。
罗青焕毫不理会他的求饶,一板一眼道:“按照规则,认输后自动视作放弃比试,刚才你已经主动放弃了比试,却出尔反尔从背后偷袭,违反了比试规则第二十六条,将处以相应的惩罚。”
章奉延愁眉苦脸地看向章珩垣,做最后的挣扎:“家主,请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他看到闻泠音身边的穆霖漪,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自尊心在这一刻瓦解,他什么花都说不出来了。
章珩垣觑了一眼闻泠音的脸色,轻咳一声,道:“规矩不可破,先向闻阁主和你琅华表妹道歉,再下去领罚。”
章奉延低眉顺目地给闻琅华和闻泠音鞠躬道歉,得到了闻琅华大度的微笑和闻泠音冷漠的眼神后灰溜溜地下台。
罗青焕虽然失去了视力,但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即使没有双眼也能听音辨位、识别方向,他准确地找到章珩垣所在的位置,走到他三步远的前方,对他行了一个毕恭毕敬的大礼,道:“弟子罗青焕,参见家主。”
章珩垣见到罗青焕明显心情高兴了几分,他是真心看重罗青焕,对待他和对待章奉娴没什么两样。但一想到罗青焕这孩子性子那么掘,明明只要认个错就能免去责罚,却非要和他对着干,但这也恰恰说明他是个仁义心善的好孩子,只可惜在章珩垣看来太过心软不是什么好事。
罗青焕终于想通了肯对他服软,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再苛责罗青焕。
章珩垣亲自把罗青焕扶起来,他看着一片平坦的黑布,佯装责备道:“你可真是个倔性子,给你面子不要,非要自讨苦吃才肯罢休,你可得好好长个记性,这次没的只是眼睛,再有下次我就不会再轻绕了。”
罗青焕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仿佛被挖去双眼的人并不是他,他点了点头,道:“多谢家主宽宏大量。”
章珩垣有时候真觉得他把罗青焕惯得太过了,若换成其他弟子,不说感激涕零,好歹也得多说几句好话,唯独罗青焕总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对任何事情都淡淡的,没有太多心眼,这也是章珩垣信任罗青焕的原因之一。
下一场闻琅华对上的是章奉娴,面对闻琅华,章奉娴明显有所保留,没有使出自己的全力,与闻琅华打得有来有回,难分伯仲。
章奉娴以防守闪避为主,一招“飞鸿踏雪”动作灵巧、身轻如燕,巧妙地避开了闻琅华的每一个剑招。
闻琅华看出来章奉娴有意让着自己,觉得自己被人看轻了,不服气道:“娴表姐不必相让,请全力以赴。”
章奉娴云淡风轻一笑,一个转身停下了脚步,手中瞬时间凝出一块方形机关,机关在短时间内变化成数种形态,最终化为流星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闻琅华。
闻琅华用剑劈开机关群,那些碎片如同萤火一般将她围在中心,她立即觉得自己仿佛被钉在原地,四肢似有千斤重。
穆霖漪在台上静静观察着章奉娴的星云阵,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与玄秘阁被困于拍卖场时的阵法有颇多相似之处,章奉娴的身形与毒蛇也颇有几分相似。
很快,闻琅华不敌章奉娴,输在她手下。
比试结果毫无悬念,章奉娴连胜十六场一举夺魁,将代表章家年轻一辈人向十六宗派参会者敬酒。
袁成枫在章奉娴与他碰杯之时趁机往她的酒里加了些东西,这不会对她有任何损害,只会让她安稳地睡上半个时辰,做完这一切后他对穆霖漪使了一个眼色,穆霖漪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章奉娴绕了一圈来到闻泠音面前,闻泠音客套地夸了她几句:“章珩垣把你教得很好,后生可畏。”
章奉娴礼貌地笑了一下,谦卑道:“闻阁主谬赞。”
说完她举起酒杯敬闻泠音,抬头饮酒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穆霖漪一眼,穆霖漪注意到章奉娴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不慌不忙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比试结束,半个时辰后便是正式筵席,章奉娴略觉疲惫,以为是比试消耗了太多精力,因此向章珩垣请示想要先回房休息一下,章珩垣同意了。
章奉娴回到房间坐下,喝了一口凉茶,冰凉的液体浸润喉咙却没有给她带来清醒,她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站起来后觉得身体更加疲软,困倦得快要睁不开眼。
她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眼前的景物变得逐渐模糊。她扶着桌子,勉强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对劲,有人趁她不注意在酒里做了手脚,会是谁呢?
她的腰牌就在手边,与其他人的腰牌不同的是,她的腰牌上装了特殊的传音装置,遇到紧急情况她可以随时向章珩垣传递消息。
但章奉娴并没有这样做。
她的手虚握着那块刻有章家字样的令牌,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药效逐渐上来,章奉娴没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腰牌从手中滑落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过多久,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令牌从地上拾起,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穆霖漪看了一眼地上的章奉娴,犹豫片刻选择把人横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她扶着章奉娴的脑袋慢慢放到枕头上,起身之前偏过头看了一眼章奉娴的脖子,耳朵下面有一颗小小的痣,那天在玄秘阁与黑市主近距离交手时她也注意到了对方耳下的痣,现在她能百分百肯定,章奉娴就是那名带毒蛇面具的女人。
穆霖漪摇身一变,变得和床上的女人一模一样,她走出房间将门关好,换上游逢雪和罗青焕已在门外等候她多时。
“你真的决定好了?穆姑娘,你要想清楚,这件事很冒险,藏宝重地家主甚至连我都明令禁止入内,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一旦被发现,你可能会和江允池一样被家主强行剥离生魂炼化,那会生不如死的,我不愿再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悲剧在我面前发生。”
穆霖漪的眼神坚定,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怕,章珩垣奈何不了我,罗公子,只要我们联手合作里应外合,就能揭露章珩垣的阴谋,为你的兄弟报仇。”
罗青焕轻叹一口气:“好,等她快醒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
藏宝重地的守卫静静站立在风中,他们远远便看到了“章奉娴”的身影,他们恭敬地低头喊了一声“大小姐”。
“章奉娴”轻轻点头,道:“叔父让我来检查一下,把门打开。”
门边的守卫不疑有他,连忙毕恭毕敬地要去开门。
“慢着!”巡逻的守卫长恰好经过看到“章奉娴”,对她笑了笑,“大小姐,我记得您上午不是刚刚来过,怎么又来了?”
以往章奉娴鲜少会来藏宝重地办事,更别提一天连续来两趟,这不同寻常的不仅让守卫长感到疑惑。
“章奉娴”的腰牌反射出烈日的光,照在守卫长脸上。
“这是叔父的命令,还需要我向你解释吗?”
“这……”守卫长见“章奉娴”隐隐有要生气的迹象,再顾不得心头的疑虑,亲自为她开了门,“是我多嘴,大小姐,请。”
游逢雪躲在暗处,看到穆霖漪成功进入便放下了手中的迷魂剂,倘若刚刚他们坚持不肯让穆霖漪进入,游逢雪便会让他们像章奉娴一样好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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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血色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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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宝重地是一座三层高塔,第一层空空荡荡,从左向右一圈刻画得栩栩如生的壁画上记载了章家先辈开宗立派的历史,从章家一开始门庭寥落,逐渐发展壮大到如今成为世间地位名列前茅的大宗派,每一次大事件都画在墙上供后人纪念。
六百年前,章家祖师爷章全自幼研习奇门遁甲,在没接受过任何仙人指导的情况下自成仙体,一心想要将关于奇门遁甲的研究传于后世,两百余岁羽化之前留下了倾注毕生所学而编撰成的《机关全术》,只可惜章全没有收过徒弟,他的子孙对他的研究丝毫不感兴趣,《机关全术》从此明珠蒙尘。
直到一百五十年后章全的后代重新拾起《机关全术》,并在这本书的基础上创造出新的阵法和机关术,将章家绝学彻底发扬光大,章家开始逐渐取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章家开始辉煌的真正转折点是距今大约一百三十年前,章家第五代宗主章季云在仙门大会上大获全胜成为那年的魁首,至此,章家才彻底声名鹊起,在当时风头无两,成为世间第一大宗。
穆霖漪将前面的壁画看了个大概,然后停在最后一副壁画前面,画中章季云正是风华正茂之时,他一步一步登上仙门大会的高台,世人皆在瞻仰他的英姿。
穆霖漪的注意力被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吸引了,他手里拿着的白色物体似剑非剑,穆霖漪。
穆霖漪以前听师祖说起过这场仙门大会,他提到章季云使用的法器之时说过,他的法器似剑非剑、变化多端,配合他的奇门异术可以说在当时让所有人都心向往之。
但章季云不肯透露一点关于法器的信息,仙门大会之后他便将之封存再也没用过。
穆霖漪沿台阶而上,来到第二层。
第二层有十八个洞室,每一个洞室上有一个柱形方台,方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穆霖漪将章奉娴的腰牌放到方台上也没有反应。
她在每一个洞室都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但除了空旷的墙壁便是几个一模一样的方柱,没有她想找的东西。
只剩下最后一层,顶层的入口更加狭小,只能容许一人勉强通过,上面更像是一个阁楼,仿佛伸手便能摸到屋顶。
四个角落嵌着四枚透明的巨大圆珠,圆珠内凝着一颗滚圆的血珠,以血珠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出一道道丝线,仿佛重重锁链加身。
阁楼中间也有一个柱形方台,方台表面有一个下陷的凹槽。
穆霖漪将腰牌放入凹槽内,腰牌与凹槽贴合得严丝合缝,方台立即拔地而起伸长到原来的两倍,底下的石面上雕刻着章家独有的禁制纹样,禁制纹样发出一道白光后下半部分的石柱一分为二,缓缓向两端移动,里面是一把银白色的剑,剑身横亘着一道黑色的裂缝,剑仿佛有生命一般,从裂缝中渗出黑色液体顺着剑身流下,将其他干净的地方也染黑。
穆霖漪看到这把剑的一瞬间便屏住了呼吸,在幻境中她曾亲眼见过,凌溯剔骨炼魂锻造的剑,虽然在幻境中那把剑最终没有被制成,但穆霖漪看见了那把剑的样子,现在一把一模一样的剑就摆在她的面前。
穆霖漪伸出手指触碰那道裂痕,剑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将她的手震开。浓烈的悲伤和怨恨将穆霖漪的心脏压得喘不过气,这熟悉的感觉和她在枯骨废墟时触碰到被九尾妖狐血肉滋养的狐芯草时的感觉一样。
穆霖漪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圆珠,仿佛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正在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些血珠的位置都比刚才偏移了一点,四个血珠靠向了离她更近的方向。
穆霖漪将离光剑握在手中,向凌溯剑挥去,它晃动得更加剧烈。四个透明圆珠随着凌溯剑的晃动也一齐剧烈震动,发出巨大的声响,血珠逐渐化开,将晶莹剔透的圆珠彻底染成血淋淋的红色。
凌溯剑从裂缝中渗出更多的液体,液体从剑表面滴落的一瞬间化为一团浓黑雾气向周围散开。黑雾如同无头苍蝇般在低矮的阁楼中四处流窜,它四分五散不停地撞上坚实的墙壁,像是在寻找出口,但阁楼并没有窗户,黑雾只能在屋内急躁地原地打转。
越来越多的液体从剑上渗出,雾气越来越浓,穆霖漪的蓝白衣裙也染上了浅浅的黑色。
游逢雪在外面等了很久,眼见着时间快到了穆霖漪还没出来,罗青焕那边已经在催他们了,但游逢雪不以为意毫不着急。他一个人躲在树上,树木高大枝叶繁茂正好遮住他的身形,他也恰好能从缝隙看到藏宝重地的情况。
微小的地下波动顺着粗壮的枝干传来,游逢雪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动物的本能让他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
熟悉的剑气扑面而来,他抬手试图握住故人残魂,却只有风从指缝间流走。
“母亲,杀你的人,我终于找到了。”游逢雪看着藏宝重地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被又厚又密的乌云遮起来,阳光从缝隙中透过变换成诡异的红光。一阵狂风刮过,地面的震动变得更加强烈。
刚回房间休息没多久的守卫走出房门,看到这妖异的天气不禁惊呼,他的声音引来了住在隔壁的守卫的注意。
“看呐,我和你说过什么,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一贯谨言慎行的人这次罕见地没有出声阻止,他沉默地看着这片天空,坠入隐隐的不安之中。
章奉娴皱着眉醒来,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记得比试结束后觉得很困就先回房间睡了一觉,这一觉她睡得得很好,只是外面好像有什么吵闹的动静把她吵醒了。
章奉娴下意识先摸向腰间,那里的腰牌不见了,她锐利的目光投向门外,看到门外一道黑影。下一刻,门被打开,同样惶惶不安的罗青焕一转身与满脸严肃的章奉娴对上。他们相对无言,沉默片刻,章奉娴最终没有问罗青焕为什么会鬼鬼祟祟地躲在她房间外,利落地转身向章珩垣的住处走去。
书房内,章珩垣透过窗外看到外面不同寻常的景色,立刻脸色大变,他立刻唤来守在房间外的应侍弟子,语气慌张地询问弟子:“章奉娴呢?她在哪里?”
“叔父,”章奉娴远远就听到章珩垣的声音,她的脚步和平时一样沉稳,“我在这里。”
章奉娴给应侍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名弟子很有眼力地自觉退下,并将书房的门重新关起来确保外面的的人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
弟子走后,章奉娴才露出一副慌张的模样,“叔父,我弄丢了我的腰牌,您说这天降异象,会不会是震灵塔的邪祟快要压不住了……”
章珩垣听到章奉娴的腰牌弄丢了,心里升起一团怒火,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章奉娴的鼻子,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那么信任你,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保管好腰牌,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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