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私库里的兵器多年未见天日,也需清点一番,不让它们蒙了灰,成了堆废铁。”
“侯爷说的是。”燕开脸上挂着笑,其实早已汗流浃背。真让姜伯言去清点私库还得了,当初他就是为了出去避避风头,才跟着姜环去胤州。
可没避多久,战争就开始了。
他先是北上,继而南下。兜兜转转又转回姜伯言面前,可偏偏当初和他一道的姜环还不在身边。
出了事只能自己扛着,一把年纪一把骨头,只有张老脸能卖了。
姜伯言余光微撇,燕开背上那把剑他怎会不知?
那是他年少时的第一把剑,但并不适合他用,只因为跟了他多年,生了感情不忍丢弃。
如今有更合适的人使用,起码不叫它蒙了灰,钝了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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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亲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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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开颤颤巍巍的退了下去。
祁雍彻底接手代郡后,全力集结军队驻扎在代郡附近,他从裴氏中提拔了一位新的心腹,作为他的贴身侍卫。
祁绕只知道此人名唤裴夷。
裴夷经常奉祁雍之命,深夜带兵偷袭端山地界。数十天之间,已经攻下了华阳,江离两郡。赢试深夜带兵绕道支援。
王军的骑兵来如雷,疾如风,声势浩大。十天左右,端山两郡全部沦陷。嬴氏留下的守将中,华阳守将战死,江离守将投降后被押送到代郡,遭祁雍斩杀。
嬴试带兵连夜奔至剩于的白卓郡内,抵抗王军骑兵的入侵。他将带来的五千骑弩队驻守在白卓郡,须在魏括赶来前阻拦对方前进的步伐。
王军的骑兵数量多,且嬴试发现他们大多翻修了装备。
山岗上驻扎的王军身着银白色盔甲,肩上镌刻着三头凤纹,身后是遍布山岗的祁氏白凤旗。
炊烟缭绕升起,祁雍身着银白盔甲,裴夷浴血而归。马儿刚停下,裴夷便从马背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身后的将士快速将他扶起,裴夷银白色的盔甲上染着血。他胸口处的盔甲已经破碎,血肉与破碎的盔甲粘连在一起。将士将他扶起时,胸口还在汩汩流血。
祁雍眉头一紧,问:“没死?”
裴夷勉强睁开眼,对着他摇头。
祁雍一副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的模样。
“不过,他也受伤了,现在是反攻代郡的最好时机。”裴夷被将士搀扶着,他猛咳出几口血大声道。
“你还有几分能耐伤的了嬴试?”祁雍挑眉质问。
裴夷侧身道:“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难怪你能得手。”祁雍笑着望他,做了个歪头抹脖子的动作。
“我要是你,就直接杀了他。”
白卓郡经历王军的洗礼,若不是嬴试的援兵来的及时,怕是早已沦陷在王军的铁蹄下。
两军交战厮杀中,嬴试与裴夷交手。对方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嬴试没有留情,一剑划破对方的胸口。
当他举剑准备了结对方时,那个人声称自己是辛州西河郡裴氏。
嬴试不明白他突然自报家门做什么,他手中的剑没有停。那个人声称自己是裴乙之弟,今日特来为死去的兄长报仇。
裴乙的名字许久未出现在他耳边。
在王都大宴上,第一个死在他手里的人。
就叫裴乙。
他是辛州西河郡裴氏嫡长子,亦是裴夷之兄。
那时嬴试亲手杀了他,那也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兄弟举起了剑。后来他出逃后,一直将此事藏在心里。不成想裴乙还有个弟弟,如今特来向他报仇。
失神之间,裴夷趁机刺伤了他。
他刺过来的剑干脆利落,直直刺入嬴试的右臂,嬴试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能听见皮肉和骨头破碎了的声音。剑锋顺着血肉一路向下划到他的小臂处,嬴试脸色痛苦。
他强忍着火辣辣的痛意,将剑抛至左手。臂弯至小臂一路被划开,皮肉翻张隐露出森森白骨。嬴试咬紧牙关用右手抓紧他的剑,左手握紧剑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胸膛。
王军一发箭雨击退了嬴试,及时救走了裴夷。
嬴氏拖着血淋淋的胳膊,眺望王军撤退的方向。
总之,白卓郡算是保住了。
春雨浇灭了战场上的大火,嬴试的发被浸湿,他浸泡在雨水中,远处灰蒙蒙的旷野看不到尽头,雨水冲淡了泥土中的血腥味。
他心里五味杂陈,懊悔,劫后余生…………
血水顺着指尖落在水坑里,他脑中满是裴乙刺向他和他刺死裴乙的回忆。
回到白卓城后,白政眉头皱的紧,盯着他胳膊上半臂长的伤口,白骨翻出皮肉,血肉模糊的他想吐。
“谁能把你伤成这样?”白政保持着距离,眼中闪过几分不可思议。
嬴试咬着牙没说话,大夫一丝不苟的为他缝补伤口。
血水黏满桌子,大夫额头渗出了汗珠。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染的血红,缝到最后大夫几乎是战战兢兢,不忍直视。
白政干脆出了帐篷。
他在帐里看似气定神闲,可心里早就急的跺脚。这次来攻打白卓的不是祁雍,也不是卞梁。还能有谁把他伤成这样,一条胳膊险些废了。
偏偏嬴试自回来后就沉默不语,什么也不肯说。他决定不问嬴试,自行去军队里问,总有人会知道,
当他得知嬴试是被一个从未听说过名头的的人刺伤时,白政直接火冒三丈,先把嬴试骂了一遍,又恶狠狠的骂了遍那个人。
他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嬴试可是东三洲之首,这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小人偷袭,这简直是在打他们的脸,白政决定狠狠替他出口恶气。
七日后夜晚,白政带着一千骑兵去烧了驻扎在江离王军的粮草,借着东风大火蔓延至整个军营。
白政又冲入营中连杀数十人,他就这一名王军的领子问:“伤了我们侯爷的人呢?”
那名王军先是畏畏缩缩指向一旁,白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背后一凉白政倏在翻身闪躲。王军将士的剑刺入木桩里,白政气呼呼的给了他一剑,直接了当。
“敢偷袭老子!”
他看着阵脚大乱的江离军营,一把火烧了这些营帐。
随后快马加鞭离去,身后的江离军营火势燎原。
江离大营被稍后,三分之二的粮食被白政连夜运走。
清晨薄雾蒙蒙,嬴试站在城头眺望远处。
山岗薄雾中,依稀浮现一队车影。
城头上的胤州守卫军瞬间警惕起来,待到那人来到城下时,白政花猫似得脸庞露出笑容,他朝白卓城头挥手。
“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白政挥手示意嬴试向后看,只见白政身后一车车粮食陆陆续续朝着白卓城运送。
事后嬴试才得知,这小子一把火烧了江离大营,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全烧了。不过白政并未透露他是为了找那个伤嬴试的人,替他出气才决定去夜袭敌营。
嬴试确认他无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胤州府内,姜环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荡着,她看着天空中闪过的识途鸟。
那是端山的方向。
姜环心里一紧,她起身就要去找嬴记,想问问他端山的战况如何。
刚迈出院落,就撞上了和姬海打闹的姜琼,姜琼迎面装上姜环的肚子。
姜环扶住门框,下意识握住小腹,如今那里已经开始显怀,姜琼显然是一愣,但看着姜环捂着小腹的动作,他心里也明了。
如今姜环有孕,自己这一撞万一撞出了什么事,那就完了,嬴试回来肯定要扒他的皮。
姜琼着急忙慌的扶着姜环,生怕她掉一根头发。
所幸姜环看出了他的担忧,宽慰他:“没事,不必着急。”
姜琼紧绷的脸才有一丝松懈。
姜环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弯下腰戳了戳他白净的小脸。
笑着问:“你怎么这么紧张?”
姜琼心里本就慌,姜环又与他拉近了距离。一张明眸皓齿的脸出现在眼前,姜琼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见他脸颊红扑扑的,姜环觉得是不是自己逗他逗得太过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好了,不逗你了。既然你来了胤州,我就会照顾你的。”
“我很好……我在胤州过的很好。”姜琼红着脸说:“我在越州连饭都吃不饱,姜爷爷要我们姜氏族人来胤州,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小姐会关照姜氏族人。我被你们从军营带到了侯府,此次就再也没饿过肚子了。”
姜环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从没想过他会经历过这些,姜环在他面前蹲下,“只要你姓姜,我就一定会管你。”
“那我呢?”被晾了许久的姬海突然插话。
姜环笑着看他,“自然是连你一并管。”
“那姐姐你肚子里是真的怀了孩子吗?”姜琼发声。
姜环答:“自然是坏了孩子的。”
难不成这还有假?
沉默间,姜琼盯着她的腹部看了很久,忽地伸出手探上她的小腹。
姜环全身僵硬愣在原地。她看着姜琼抚摸自己小腹的手,再次抬眼去看他垂下的眼睛。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姜琼嘴角上的一抹笑容。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令她感到惊悚。这种眼神和笑容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总有一股怪异的感觉。
“姜琼。”姜环轻声唤他。
姜琼识趣的收回手,用一双清明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问:“是妹妹吗?”
姜环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两个孩子离开后,姜环依旧对刚才的事魂不守舍,春月见她恍惚不安,将手探上她的额头。
姜环被突如其来的掌心吓了一跳。
“夫人怎么了?”
“没事。”
“夫人不用担心,老大夫把过脉,您怀中胎象稳固。”
这话成功转移了姜环的注意力,她探过头去问:“春月,我的孩子还有多久才出生啊?”
春月停下了手上的话,思索了一番。
“夫人着急见小世子吗?”
姜环闷闷道:“肯定啊,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你说这孩子会是像我,还是嬴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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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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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觉得或许会像夫人。”
“为什么?”姜环问。
“猜的。”春月学着她的样子逗她。
姜环发现她是在逗自己,翻了个白眼。“春月,你好坏。”
自有孕以来,姜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敏感易躁,方才春月逗她时,姜环有过一丝失落。
前方战报日夜传来,姜环却全然不知,没从嬴记嘴里听到一丝消息,直到她先嬴记一步截下识途鸟的信封,姜环硬是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有像嬴记这样嘴这么严实的人。
端山与代郡打的热火朝天,她愣是一点风声没听到,这怎么多天以来,她一直以为双方处于休整状态。谁知背地里已经打的死伤无数。
嬴试受伤后,白政接替他巡防白卓郡。祁雍则在裴夷的提醒下,火速出兵白卓。重伤的裴夷与祁绕回到代郡养伤。王军兵分两路快速包围白卓,并绕道白卓郡后方切断了端山对白卓的供给。
以同样的方式抢夺了一批运往白卓的粮草。得知粮草被切断,嬴试立刻向胤州传回一封信。
白卓郡被切断了粮草陷入孤立。
白政带领白卓守军驻守在白卓郡外,军队整装待发,长矛阵摆开。白政屏息眺望远方,苍白天空下,马蹄奔踏声由远及近,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胤州军们紧从心来,握紧长矛与剑,摆开阵势,目送前方。
黑云以压城之势侵袭而来,数万王军骑兵挥舞长剑,以排山倒海之势攻来。
白政咬紧牙关,努力镇定道:“弓箭手准备!”
身后的胤州军徐徐拉开弓箭,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呼啸刺耳的箭矢声咆哮而出。
随着王军的逼近,白政握紧手中的剑。
胤州军面对王军骑兵的冲击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两方军队冲撞在一起,盔甲与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嚓作响。大批葱绿的地表被骑兵践踏,露出黑色的土地。
厮杀声与血腥味随着风飘散至整个战场,乌压压的天空彻底被黑云笼罩。
白政率领剩余的残兵逃回白卓郡,他知道白卓定是场苦战。
祁雍勒马看着胤州军逃离的方向,他高呼:“立刻向白卓进发,先登者赏千金,取嬴试人头者封侯。”
浩浩荡荡的王军骑兵以撼天震地之势向白卓进发。
连带着马蹄下的血,从地上的尸体踏过。
赢试神色严肃,他的右手已经负伤。白卓已经断粮,后勤被祁雍切断。前一刻又得到本意图来支援的姬骁被卞梁从南边的皇州北上偷袭。
一时间端山也陷入苦战的境地。
越州本以为赶走了卞梁,却不知正中了祁雍的下怀。将卞梁调到皇州就是为了等待时机,牵制嬴试布下的后防。
此时正中下怀,姬骁被卞梁暂时牵制,胤州大军在端山无法赶来,而白卓兵力不足,粮草也被切断。面对祁雍手下最精锐的王军骑兵,胤州军绝对无法长久抵抗。
只要祁雍的速度够快,一天攻下白卓郡绰绰有余。
等卞梁北上偷袭端山时,姜伯言和燕开才从守城胜利的喜悦中恍然大悟,之前卞梁的败逃只是为了演给他们看,也是演给端山看。
让他们误以为卞梁来皇州是为了牵制住越州,而卞梁也是将戏演了下去,几次出兵进攻越州。不惜损兵折将,狼狈逃回,就是为了迷惑越州。
而背地里他早就在开始在皇州边界聚集兵力,只为了等白卓战事开启,他的任务不是扑灭胤州主力军,而是牵制他们,阻碍他们前去支援白卓。
等到祁雍攻下白卓,杀了嬴试。那么胤州军就失去了主心骨。南下的魏括此时距离端山还有一日路程,卞梁要在魏括赶来前尽可能的拖住胤州主力军。
而前方的祁雍会不惜一切代价攻破白卓,只为杀掉嬴试。
杀了这个敢于挑战他的王权,划走他一半疆土的乱臣贼子。
到时候他会亲自砍下他的头颅,让他们兄弟二人在王都团聚。
至于与他一起谋逆的姜环,他也不会放过。
那个女人身为大夏的王姬,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夏给予的,可她却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她帮着嬴试,祁雍想不明白,嬴试到底哪点好。
值得她如此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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