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快凉了,阿姒起身穿衣。
穿上寝衣时,一想到他当时静坐在旁,含笑看着她穿着他寝衣时玩味的神情,火气又蹭蹭烧起。
阿姒扶着墙,从浴房出来。
为了不让水渗到正房,浴房地势略低,出来时需上两个台阶。
今日刚经了那样一遭,甫一抬脚,撕扯般的痛传来。
脚下一滑,阿姒朝地面摔去!
“小心!”
从帘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扶住她。阿姒痛得倒吸一口气,随即身子一轻。
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第48章
阿姒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混蛋, 你又要干嘛!”
“我抱你过去。”
青年嘴角温柔上扬。
阿姒更窝火地挣扎,刚抬起腿,腿心又被牵扯出绵密的剧痛。这嗓音更让她本能发颤酥软,勾起霪靡回忆。
阿姒不自觉抬眼。
正好晏书珩亦垂下眸子。
屋内昏暗, 可他们离得近, 足够看清彼此神情。两人的目光皆像是被粘住般, 凝滞地对视了几瞬。
视线相触。
晏书珩手臂倏而收紧。
瞧着清癯文弱的人, 手臂却像武人般有力穿过她腿弯,阿姒很不高洁地想起彼时被各执一膝往胸前推, 在他侵略性的目光和动作下被展露无疑, 还目睹了相合又分离的过程……阿姒紧蹙眉头, 要把杂念从眉心挤出去。
抱着她的青年有读心术般,低垂的眸中涌出清泉般的笑意。
阿姒用力白了他一眼。
浸湿好几层的被褥已换成新的,残存的旖旎也被淡香除净。
今夜霪糜片段却挥之不去,尤其他不言语时, 周身只有清雅淡香是熟悉的,陌生脸庞让阿姒觉得她是和只见过一面的男子交'欢, 有悖伦常般的错觉涌上。
到榻上后,她习惯性地要滚到里侧给他腾出位置,待瞧见他嘴角噙着的笑意, 才回过神,忍着痛霸住床沿。
她看也不看他:“我要歇下了,长公子请回吧。”
晏书珩拉过被褥。
阿姒以为他要硬留下来,那袭软被却盖在了她的身上。他熟练地替她掖好被角,缓声轻哄:“还不能睡。”
阿姒红了脸, 怒道:“你……你怎么还要!”
他长睫轻展,目光澄澈, 无辜得很,好似孟浪的只她一人:“虽说道长曾说阿姒的眼睛并未生疾,若复明代表旧伤痊愈,但我不放心,还得让大夫瞧瞧。”
阿姒又剜了他一眼。
从前光听声音,只觉得他此人温润之余稍显懒意,还带着逗弄。此刻借着朦胧烛光,见他端坐榻边,若不知情,定会以为他是个尔雅君子。
可他吮咬的每一口,每一记挺身都很不君子,更和斯文沾不上边。
道貌岸然的禽兽!
阿姒不搭理他,更不与他说话。
视线从竹椅、边几,游到窗台。失明后,“看”对于她只代表一个动作,而不是生动鲜活的画面。眼下阿姒贪婪地看着周遭,目光落在妆奁前的铜镜。
她已许久没看过自己的模样。
余光瞧见雪白衣摆微动。
阿姒戒备望去,坐在榻边的青年缓缓起身,取来那枚铜镜。
“想看便看吧。
“如今的阿姒,很漂亮。”
青年一袭白衣,墨发如泻,温柔低垂的眼里映着个阿姒。
平日她虽梳妇人发髻,骨子里却仍透着不谙世事。但此刻再看,像是半熟的樱果,长发慵懒散下,眼角眉梢媚色晕开,温柔之余,添了勾人的媚。
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他而生。
她是他的了。
往后也只能是他的。
他见过她哭着颤着绽放到极致是如何妍丽,再无法容忍任何男子见到她这般勾人的模样,更无法想象她在别人怀里绽放。
如今仅是回想,难以言喻的柔软和冲动便充斥心间,像中了蛊般,想将她揽入怀里。晏书珩微叹。
他是放不开手了。
他体贴地把铜镜竖在她面前。
阿姒冷淡别开眼。
她不喜欢他洞察人心般的体贴,不愿让他寻到冰消雪融的间隙。
更痛恨他的温柔。
.
来的是个女郎中。
阿姒撑起身子:“郎中,我的眼睛可还会复盲?”
女郎中亦说不准:“敢问娘子是在何种情形下复明的?”
阿姒噎住了。
难不成要说,她是和夫君……云'雨交'欢时,突然就看见的?
呸呸!
阿姒恨恨地咬紧牙关。
他才不是她的夫君!他是那位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世家权臣。
见她眼中一会难堪,一会忿怨,走马灯似的变换。女郎中望向晏书珩。青年竟微愣,长睫扇动,启唇正要开口。
阿姒怕他胡言乱语,忙接话:“是被恶狗撕咬时,突然看见的。”
每一个字都是咬出来的。
女郎中却更疑惑,待瞥见阿姒脖颈处红痕及襟口齿印时,这才明白。
看不出来这世家公子清雅的面皮之下,竟这般孟浪。她讷讷道:“原是如此……娘子身上淤血本就化了大半,又正巧经历一番气血翻涌,神思动荡。身心受了刺激,这才催动积存着的淤血。”
阿姒来不及羞耻,忙问:“那这次复明,会不会是昙花一现?”
女郎中道:“属实不好说,这就像沟渠淤堵。若是淤堵处有个漏洞,淤泥还在,水也可通过洞口流入,但谁也说不准,水流时会不会再次导致残存的淤泥堵住洞口。还需时刻留意。”
阿姒听罢,喜忧参半。
女郎中诊治过后,临走时,又被晏书珩叫住:“有劳再开个有助女子滋补气血、静心安神的方子。”
青年说完,长睫稍颤,耳垂微红着温柔补道:“另需些消肿去淤的膏药。”
女郎中自然知道是涂在哪里的药。只是这话从眼前光风霁月的青年口中说出,他神色还那般温和沉静,她难免愕然:“好,我稍后着人送来。”
出门后,女郎中拍拍心口:“我的娘嘞,只见过因纵'欲过头要了命的,没见过因那档子事刺激而复明的!”
走出几步,想起阿姒模样,呢喃声融入夜色:“不过,那女郎好生眼熟啊。”
但实在想不起来。
.
郎中走后,阿姒喜忧参半。
喜的是至少复明了,忧的是不知会不会再次看不见。若这样的话,她岂不是一直都得留在晏书珩身边、任他拿捏?
“阿姒。”
肩头轻轻落上一只手,阿姒像受惊的伤兽般弹起来,拔出簪子握在手中,清眸透着恼怒和些微无辜。
晏书珩怜惜地靠近。
阿姒蓦地想起当初在竹溪时她起疑那次,他把她带到船上。也是这样一点点逼近,迫得她退无可退。她一再怀疑,又轻易被他说服,不正因为她内心也潜藏着恐惧,怕他真的不是江回、怕自己孤苦无依?
阿姒眼底决然冰冷。
她不管不顾,簪子往前一刺,青年轻握住她腕子。
此情此景,何其的相似。
阿姒愤然盯着他。
晏书珩垂目,轻轻抽'去她手中簪子:“阿姒。玉簪圆润,我皮糙肉厚,并不能刺破。改日我给你换支稍尖的金簪,届时无论你如何,我都不还手。眼下若阿姒费力,我会心疼。”
真是油嘴滑舌,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处撒。挣又挣不开,阿姒恼了,咬牙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晏书珩笑意缓绽:“颜面和阿姒之间,我自然选阿姒。”
一搭话,倒让他得了趣。
阿姒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侧过头看着淡青色的纱帐走神。
青年俯身,轻轻拥住她。
“阿姒……”
阿姒讥诮道:“莫非长公子没要够?我就躺着,您大可随意施为。”
青年神色复杂地凝着她。
“阿姒,你知道的。我若只是想要你的身'子,何必一忍再忍。
“我动欲,是因动情在先。”
嗓音夹着温存,微烫气息拂过颈窝,阿姒身子出于习惯不受控制地怔忪,心却更为冷硬。“我能给的只有身子。我说过,我不喜欢被骗。
“我断不会再把心给你。”
晏书珩将脸埋在她颈侧,低道:“是我用错法子。”
再后悔亦无济于事。
他不会放手。
腰间被轻碰,阿姒以为他真的又要来,正要怒斥,一看原是在替她掖好被子。他俯身,要轻吻阿姒额际。
但她偏过脸,最终他冰冷的唇只是从她额际轻擦而过。
阿姒闭上眼不看他。
耳边只闻青年温和的话语:“纵使不谈情意,我骗了你,也理当弥补。你先留下治好眼睛,旁的另说,只要别和自己过不去,我都会满足。”
晏书珩耐心地坐在榻边,大有她不回应就不离开的架势。
面对这种厚脸皮的人,阿姒有气无处撒,只得压下恼恨,冷道:“那我要歇下了,且不想见到你。”
“好。我在西厢歇着,你有事唤我。”晏书珩好脾气地哄道,给她掖了掖被角,又拉好纱帐,这才离去。
阿姒有太多疑问,但一时半刻弄不明白。再坏的时候都已过了,她虽不了解晏书珩,但朝夕相处数月,也知道他不是历城城主和郑五,更不是那些山匪。
至少目前她的性命无忧。
身上酸痛,心也乱。
她太累了,想先睡一觉。
.
昏睡间,她竟好似做了个梦。
只觉得恍若回到几个时辰前,可腿心并未察觉温热,反倒一凉。
但这股凉意很能缓解她伤处微辣的痛意,太舒坦了,阿姒轻咬下唇,身子亦扭了扭,甚至屈起双腿,对着那凉意展开,越开越大,好让这股凉意能送入更多。
耳畔似传来轻笑。
朦胧中传来缱绻软语,温热的气息像一根羽毛在轻挠。
阿姒溢出一句低'吟。
“喜欢这样?”
她只有一半意识,隐约记得说话的是她的夫君,往常他也总这般边勾弄边在她耳边低语,他知道她喜欢他的嗓音,每次只要一说话,她就会更激动。
阿姒轻轻呜咽:“呜……”
“再打开些。”
阿姒得了好处,配合地大开。
凉意沁入得更熨帖,像一条通身冰软玉净的灵蛇勾缠轻扭。
伤处好似淌过能治愈一切的温泉,阿姒不愿让这泉水离去,并膝夹住他手肘,腰亦忍不住轻扭。
更进了些,凉意袭人。
那只手索性埋着,青年坐在榻边,呼吸渐紧,下颚微收。他长指挖了一指膏药,从缩紧蠕动的间隙缓推而入,温柔地慢揉轻勾:“这样呢?”
阿姒无力回应,痛意少了些,困意就上来了,无知无觉地并着的双膝亦慢慢松开,但他似读懂她的意图,并未离去,手极轻柔地轻推慢挪。
在这轻柔按摩下,阿姒昏昏睡去。
清醒时,身上舒坦不少。
她手掌遮住双眼,慢慢打开指缝,郎中嘱咐不得过早见光需逐步适应,因此屋里关着窗,稍显昏暗,但也看得真切。
还好,她还能看到。
想到昨夜刀尖行走般的难受,阿姒动也不敢动。
出乎意料的是,身上虽还难受,但却比昨日舒服不少。
阿姒恍惚记得昨夜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梦。此刻身上的感知让她不由疑心,那到底是不是梦。
纠结地挪到妆奁前。铜镜静静搁在那,阿姒一时近乡情怯。
缓缓抬起的镜中映出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镜中女郎面色稍显苍白,散着一头长发,妩媚眼眸茫然与她对望。
那是她。
她总算又能审视自己了。
阿姒抬手摸向自己嫣红微肿的嘴角,又拉开衣襟,斑驳痕迹慢慢现出。掀开衣摆,越往下,痕迹越重,腰上,腿'根都隐有齿印,当真是被狗咬了!
她低骂出声,抬眼看到镜中人亦面露愠色,红唇一张一合。
但看着镜中自己,心情倏然好转。
她连生气都这般好看。
将那衣冠禽兽抛诸脑后,阿姒对镜轻触眼角,手上轻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她忽然记得有人曾说过“我们阿姒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心里一暖,决意好好珍重自己。如此想着,阿姒取来块绸布,小心地将双眼蒙上。
脑子仍有些混沌,阿姒又呆坐了会才起身穿上外袍。
刚要伸手将头发从领口拨出时,手上覆上另一只温暖的手,先她一步温柔地将她长发捞出来,再用指尖梳顺。
温暖的胸膛从后背轻轻覆上,一并贴近的还有温存的言语。
“时辰尚早,为何不多睡一会?”
清越声音搅断了时间。
他的声音和每日晨起时一样,缱绻沙哑,阿姒又蒙着眼,胸膛贴上后背的熟悉感让她怔了几息。她习惯性地勾起唇角轻唤:“夫――”
刚出口,她倏而想起一切,嘴角下压,用力将他的手甩掉。
“昨夜是我孟浪,身子可还舒坦?”
青年似往日一般,从身后拥住阿姒,下巴抵在她肩窝。
阿姒扯下缎带,冷冷对上那双笑意融融的眼。
他换了身白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乌发用一条月色发带束起。
那条发带还是她之前用过的。
真好生无耻!
他刻意穿得平易近人,但钟鸣鼎食之家浸润出来的矜贵不会被衣衫压住。
蛮横孟浪亦是真。
一个时辰里,长指、唇舌,从里到外,无一遗漏,且花样百出。躺着、对坐、趴着,侧卧,还要在她耳边声声低'喘,说些不要脸的话。
“阿姒,别缠得太紧……”
“你是水做的么?”
“现在可分得清我和江回了?”
……
这哪是尔雅君子的作风!
这就是个……
阿姒想不出合适的词,更气了:“长公子可还记得昨夜的承诺?”
他偏着头,温柔无比:“昨夜我许下的承诺太多,阿姒说的是哪一句?”
看出他就是想勾她多和他说几句话。
阿姒没回应。
晏书珩拾起绸带:“你刚复明,眼睛不能过久见光。”
阿姒讽道:“长公子老谋深算、谋尽人心,难道不知道我为何要摘下它?”
晏书珩微叹。
“可我只比阿姒大了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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