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在她颈侧辗转轻吻。
“阿姒……前方的路会更颠簸,你若累了,我让他们改道?”
南方五月初的天儿微热潮湿,两个人的额间是汗涔涔的,如此相拥,像对被雨淋湿后相偎取暖的兽。
阿姒浑身乏力。
她摇摇头:“继续走吧……不要停,也不……不必改道。”
她的心像雪山顶上的红梅,飘摇伶俜,晏书珩一手捧住她破碎的心,轻揉慢捏,要拢成一颗完整的心。
另一手拨开阿姒乌黑发间。
那发间深深契着他给她的簪子。
此刻那簪子因着马车颠簸偶尔露出一截,又更深地没入。
指腹往上,疏密合宜的毛发间别了朵珠花,淡粉的花瓣沾了春露,像极了上巳节他送她的桃花。
那朵珠花比桃花要美丽,也比桃花要脆弱,正中镶了颗圆润小巧的宝石,被仙人点化般灵性十足,他两指轻一夹搓,宝石越发红润。
刚弄翻茶水,阿姒下裳已被濡湿,湿裙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三处同时的捉弄十分难捱,眼看又要打翻茶水了。阿姒只能岔开腿,一边脚高高踩上几案。
发间珠花绽放得更加妖娆。
纵情声色的确是件玄妙的事。
什么也不必顾及,什么也不必付出,只消放任自己沉溺,便可以轻易从无底的深渊,跃至九重天。
意识到这一点,阿姒彻彻底底地纵容自己沉溺,她将双手覆在他的双手上,带着他用她喜欢的力度揉搓。
放纵的滋味实在畅快。
阿姒转过头,晏书珩极懂她,她只稍稍偏过脸,他便心有灵犀地吻住她,缠着她的舌尖不放。
马车一直动荡行了许久,半个时辰后,车停在别院。
晏书珩扯过车上毯子,把阿姒裹起来,抱着她快步回到竹园。
到了小竹园,又一番纵欢。
晏书珩给阿姒喂了些水,柔声问:“累了么,可要歇一歇?”
阿姒嗤道:“你不可以了么?”
他无奈地笑了声:“只要阿姒想,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多少回都可以,只不过我们还有些事未做。”
在马车上时,哪怕被折磨得几欲失'控,但他几次都克制住了。他放下阿姒,寻来从前用过的香。
燃过香,才算真正毫无顾忌。
阿姒有意把所有气力都耗尽,晏书珩便也纵着她、满足她。
于是从午时到黄昏,从黄昏到夜深。由门后辗转到椅子上,窗台上,妆奁跟前,甚至净房之中。
到处一片狼藉。
从净房里出来后,青纱帐又晃动了会,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晏书珩并未抽身离开,仍紧拥着她,低头一看,阿姒已是昏昏欲睡。怕压得她难受,他翻了个身调转二人位置,让阿姒趴在他身上。
如阿姒所愿,她累得无法思考,杂念都不得不止歇。
自从见过阿晟和赵将军得知爹爹遇害的真相后,她已好一阵未曾好好睡过,现在她终于又觉得困了。
且睡一觉,别的事过后再说吧。
阿姒脸颊贴着晏书珩的胸膛,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搂着她,手在她汗湿的后背轻抚。
“阿姒,累就安心睡吧。”
阿姒没有吱声。
朦胧间似乎听他在耳畔低语,大抵是在哄她睡觉,虽说有些烦人,但也正是他的低语把蠢蠢欲动的杂念赶走,让她得以安生坠入沉眠。
趴在身上的人呼吸渐渐均匀时,晏书珩把她轻轻放下,他给她盖上薄被,这才披上外袍唤人端来水。
屋内烛火明亮,他支开仆婢,亲自浣布替阿姒擦身,见她身上红肿,无奈轻叹着取来膏药轻抹。
做完一切后,已是夤夜。
烛火摇曳,窗外蝉鸣声声,晏书珩倦极,却无法入睡。
他坐在榻边,静静端详着阿姒。
被阿姒挑起的欲念已熄灭许久,眼底只余一片沉静。
晏书珩看了她一会,心绪越发凌乱,他轻声长叹。
这是阿姒复明后第一回 主动亲近他,明明今日纵情亲密,如今人也睡在他怀中,晏书珩反倒越发没底。
开始派人调查陈家时,阿姒已猜到真凶是她两位族叔中的一人,过去数日,她已接受了此事。
但今日的阿姒情绪异常波动。
他直觉在陈府时定发生了别的事,足以扰乱阿姒心弦的事。许是血亲相残的残酷事实,许是别的。
此事不只涉及阿姒的过往,还可能会深深影响着她的未来。
晏书珩眉头略紧,他给阿姒掖好被角,出了小院。
护卫迎上来:“长公子,适才陈家人来过,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同他们解释过,称陈女郎和十娘一道在别院做客,那人听完已先回了。”
晏书珩颔首。
他遵守和阿姒的约定,并未过度如查他们陈家的事,因还不知道陈家各方的态度,这种时候无须避嫌,多些人站在阿姒这一边,对她更有利。
“派人传我口信给陈九郎,问问他今日在陈家发生了何事?”
他吩咐后,回到内室。
阿姒睡得正沉,她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像只小猫儿,身子已疲倦至极,秀眉却紧宁不松。
晏书珩在她身侧躺下,把人搂入怀中,肌肤相贴,不留间隙。
这夜,阿姒竟一夜无梦。
醒神时,她以为自己还在闺房中,闭着眼喃道:“采薇,水……”
平稳的脚步声靠近,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了起来。
阿姒浑浑噩噩地张嘴饮水,没去想昨夜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上的水似乎被抽得一滴不剩,实在太渴了,她咕咚咕咚吞了好几口。
“慢些饮,当心呛着。”
温柔的嗓音比平日里沙哑,阿姒遽然抬眼,青年低垂着眼看她,温润的面容在曦光下格外缱绻。
昨夜纵情交'欢的画面伺机而入,阿姒噙着的茶水忘了咽下,她怔怔地和晏书珩含情的眸子对望着。
“噗――”
青年俊雅的面容水珠淋漓。
第73章
“咳、咳……”
阿姒捂着嘴艰难地咳着。
晏书珩连被她喷了一脸水都是优雅的, 淡然用帕子轻拭面颊,不忘替阿姒轻顺后背:“抱歉,吓着你了。”
平复下来后,阿姒怔了会, 再回想, 昨日一切恍若隔世。
爹爹生前常说, 让她们别回头, 他若在天有灵,也定会说:“好孩子, 昨日的彷徨和压抑便止于昨日吧。”
阿姒闭上眼, 试图释怀。
她揪着被褥, 指关不断收紧而泛白,手背覆上温热的大掌。
头顶响起关切低语声。
“怎么了?”
温润的话语是寒夜里一盏烛火,惹人朝着它走去。阿姒喃喃道:“我无法放下……这对爹爹太残忍……”
哪怕已揪出加害父亲的人,让那人得到惩罚, 她仍不愿放下。
那是她的至亲,怎么放得下?
“爹爹豁达, 定不希望我沉浸在痛苦悔恨中,我只是,”阿姒颓然垂下脑袋, “只是从前不知道爹爹是被至亲所害,我虽恨,但能怀疑的人太多,我不知该恨谁,便也只记着少时快乐的日子。可自从有了恨的人, 我便不想放下……恨虽比爱更折磨人,但也能记得更真切, ”
“我……我怕我会忘记爹爹。”
她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紧绷着身子缄默许久。
晏书珩默了默,声音像清泉缓缓淌过,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阿姒是个孝顺的孩子,才会认为忘却仇恨等同于背叛。但相较于让你受恨意折磨,你爹爹当更希望你能铭记过往美好。”
他轻抚着她的乌发,低低道:“阿姒,想哭,便哭吧。”
她未出声,但晏书珩却能感到颈侧湿了一片,他无言抱着她。
只哭了片刻,阿姒抬起脸,她像几年前在桃林中一样,抓起晏书珩的袖袍给自己擦泪,瓮声瓮气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已经揭穿三叔――不,杀父之仇面前,长幼尊卑算什么?陈季延这禽兽配不上我一句‘三叔’,更配不上我为此折磨自己……爹爹也不希望我因为一个无耻小人而耗费心神。”
擦完后,阿姒想起他爱洁,一日要换好几套衣裳,抬眸看他。
晏书珩也在看她。
他低垂着眼,垂下的长睫无比缱绻,指腹擦过她绯红的眼角:“无妨,擦吧,我并不在意。”
他的温存叫阿姒愣了须臾,瞧见他喉结上的红印,阿姒目光猛地一颤,视线下移,她看到青年玉白的锁骨上、襟口之下都隐有红印。
都是她发泄时做的。
阿姒僵硬低眸,越过自己身上领口微敞的中衣,她一眼便可看到雪顶、沟壑中间皆有零星红梅。
但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她腹处,后腰,臀上,腿侧……应该都有。
不不不,这都不打紧。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从前都是他引'诱她。她虽称不得柳下惠,至少穿上衣裳后还可甩出句冠冕堂皇的狠话与之割席。
但昨日是她勾着他。不仅如此,她还情绪失控,说了句平日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口的……荤言浪语!
阿姒欲哭无泪。
她怎能说出那样孟浪的话……
往后恐怕她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骂他“下流无耻”了。
晏书珩稍一倾身,身后墨发垂下,和阿姒的长发暧昧交缠。
他带着歉意低道:“昨日是我见阿姒无处宣泄,便不知节制,说到底,我也占了你便宜,阿姒不必有负担。”
习惯了那个温柔但挟着强势,狩猎般步步紧逼的晏氏长公子,习惯受他逗弄撩拨她再还击,今日的他体贴得像个正人君子,反叫阿姒无所适从。
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呢……
她思忖时,晏书珩取来她从前穿过的衣裙。他把她搂在怀中,极为妥帖地,一件件替她穿上。
阿姒顺从地配合着他。
她满脑子都是往后如何面对他们的关系。各退一步,回到原点?或者不去想未来,当情人继续相处?
似乎都不合适。
那该继续往前走么……
可不得不承认,陈家的事已在她心里留下印记,如今她对世家、对权势和人性都很茫然。
阿姒轻声叹气。
青年指'尖顿了一下。
阿姒回过神时,他已替她穿好最后一件衣裳,打了个漂亮的结。
梳妆后,晏书珩把陈九郎递来的信给她。信上说,陈家已于昨日对陈季延行过家法,废其手足后连夜押往本家,但被楚七带着一伙人劫下,在车上浇油掷火,连人带车烧了。
虽诧异楚七为何有这样的本事,但阿姒深感快慰:“便宜他了。”
九哥在信里还说了,昨日陈季延只是胡言乱语,族中无人当真,也不会让这些话传出去,让她别多想。
阿姒看完,平淡地将信烧了。
用过饭后,护卫通传,称宫里的马车等在别院门口。
晏书珩送阿姒出门。
上马车前,他抓住阿姒的腕子,仅是深深凝着她,什么也未说。
无言对望着。
须臾,晏书珩微微一笑。
阿姒不去看他那蛊惑人心的眸子:“你……是还有事么?”
他又笑了:“无事,只是想说,无论何时,阿姒都能来找我。”
阿姒张了张嘴,将要蹦出的“好”字压回腹中:“有些事,我尚未弄明白,待我寻得答案后再找你,好么?”
他缓缓松开她腕子。
“好,一切皆由阿姒决定。”
马车消失在巷口。
晏书仍未离去。
今晨他听陈九郎说昨日陈三爷不知悔改且口出狂言,阿姒亲手拿剑剜了他的嘴,随即扔了剑奔出陈府。
回想她那些话,或许,他知道她想寻求的答案是什么。
.
阿姒于正午到永芳殿。
她未像往常一样直接进殿,立在殿前缓了会,这才入内。
陈卿V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不忍道:“阿姒,你该与阿姐说的,这样的事,不该由你一人来担。”
“那样一个无耻小人,哪里需要动用阿姐?”阿姒无所谓地扶陈妃坐下,“阿姐,我已把杀害爹爹的人揪出来了,往后,你可以安心养胎了。”
陈卿V抑着悲伤不去想爹爹的事,她哑声道:“我都听九郎说了,三叔落得如此下场,属实罪有应得!他竟还想离间阿姒和爹爹。”
看着阿姐格外紧张的神情,阿姒又想起陈季延那句话。
她不敢求证。
偶尔逃避,应当无妨。
阿姒笑了笑:“姐姐放心,我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陈卿V哪里能放心?
她这妹妹自小敏锐,三叔那句话恐怕会让她辗转反侧多日。
想了想,陈卿V支开旁人:“其实。姑母和那位王爷,的确有过一段过往,当时姑母刚受封皇后,根基不稳,受世家之间的斗争波及,被罚去佛寺祈福。正逢族中遭难,为了家族,这才与那位王爷生出了些纠葛。但这与阿姒无关,三叔是怀恨在心,刻意用模棱两可的话激你!姑母为家族付出良多,他一个害群之马,怎有脸说这话!”
阿姒明白姐姐的忧虑:“阿姐放心,我与爹爹、与姐姐的亲情,归根究底不是因血脉而生,是朝夕相处生出的。我不会把那些胡话放心上。”
只这一句话,陈卿V眼泪唰地流下:“阿姐怎会不知道……八岁那会,爹爹外出,阿姐生病,阿姒才三岁,硬是守在床边陪了阿姐一夜……哪怕我们毫无血缘关系,那些往昔也无法抹去,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亲姐妹。阿姐只是怕你多想,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阿姒替姐姐擦去眼泪。
阿姐只是面上豁达,心里定也和她一样,为爹爹伤怀。
她搬出今晨与晏书珩的对话,宽慰姐姐。待平复后,她忽问:“阿姐,我不明白。爹爹姑母,还有你,
“你们如此辛苦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摆满奇珍异宝的博古架:“你们为了家族委屈自己,可陈季延却因一个家主之位,连血亲兄弟都舍得杀害。权势……当真会引人向恶?你们这般辛苦,是为了让这群被富贵权势喂饱的闲人,有余力相互残杀么?”
陈卿V摇头:“阿姐不如爹爹和姑母还会顾及江山社稷。阿姐是个自私的人,想着寻常人家兄弟俩也会为了一亩三分地自相残杀,人性如此,贫富也无法改变。有权势还能安心些,至少不必担心自己和家人受人欺凌。”
说到底,还是为了家人。
阿姒又问:“若像幼时和爹爹一起时那样,寄情山水,不涉纷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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