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道路旁,巡逻警察看着来往行人发呆,发传单的兼职大学生被人拒绝,路堤草坪里钻出一只流浪小猫。
如同虚焦镜头捕捉下的景象。
忽地,散漫的视线聚焦在了一处。
路边,有人在流浪小猫身旁停留。她蹲下来,伸长手,轻抚着它。
可惜猫好像不是很喜欢她,凶巴巴地炸起背毛夹着尾巴,低吼威胁两声,迅速跑开了。
被猫嫌弃了的水沢萤问:“没听懂,什么意思呀……”
他轻笑,“要不要来事务所,成为有正式工作的大人一员,水沢小姐?”
“啊,好累,我不要。”很闲的水沢小姐说。
灵幻新隆说:“可你上次说,我有需要再来找你呢,我现在需要你。”
“客气话,这也信哦?”
水沢萤站起身,回头对写字楼百叶窗缝隙里的人影挥手。
“打工地狱的新隆再见,我要去其它地狱了。”
“啧。”
人类咬牙切齿时才能发出的声音。
灵幻新隆稍微没能控制住牙齿。
“这不是水沢小姐吗?”靠近窗边的芹泽克也说。
为减少上司扒窗的辛苦,他将百叶窗彻底拉开。
“水沢小姐人很好。”
上司板着个脸要死不活 :“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是她送的您回家。”
灵幻新隆活了,整个人具现化成表现主义名作《呐喊》,除了惊恐就是疑惧。
原来不是梦吗?
但那些情节如果并非幻梦……美梦迅疾转化为悚动无比的现实。
他感到心惊肉跳,胆丧魂惊。
芹泽克也详细描述起昨晚他是怎么在百元店的夹子夹住鼻孔和嘴巴后被憋醒的历程。
不知道谁做的恶作剧。
他不忘夸奖:“醉倒的灵幻先生身手依然很灵巧呢。”
咨询所所长常自称是少林寺拳法绿带。
芹泽克也半醉半醒间,见证灵幻新隆将好心人水沢萤的双手腕捆住,然后死死抱住对方不放。
接着,呕吐物如雨一样从她头顶漫下。
也正因为抱住不放,呕吐物黏回了灵幻新隆的灰西装上。
而芹泽克也由于头昏使用不出超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水沢小姐一点没有生气呢。”芹泽克也感喟她脾气真好。
听到此刻的灵幻新隆想立马下地狱好与人世永别。
“你醒了?”
水沢萤觉察到芹泽克也已经清醒,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现在不能靠近扶你,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我定了网约车,已经到了。”
爬起来的芹泽克也试图帮她搭把手。
水沢萤摇头,不着痕迹地躲避他。
“你沾到了这些就会被网约车拒载的,没事的,我能解决。”
芹泽克也眼里,水沢小姐看起来非常镇定自若,如同三年前劝自己出门的前任boss一样强大,让人情不自禁相信。
“所以你就把好柔弱好可怜的我交给了她?”灵幻新隆对下属好失望的。
芹泽克也点头。
他那时感觉很放心地乘车离去后,水沢萤应该把灵幻新隆送回了家吧。
芹泽克也讲述完,稍感迷惑地发觉灵幻新隆用手掌挡住了脸,喃喃着什么。
一会,自言自语的声量变得明显。
“抓到了……现金小偷!”
原来如此,水沢萤不上班的原因是灵幻新隆在暗地里负重前行。
昨夜,水沢萤把醉鬼扔到了他家玄关,好不容易歇力松会气时,又被那人爬起来擒获。
“你好像八爪鱼。”她说。
灵幻新隆抓着水沢萤不放,她便掰他的胳膊、抠一根根的手指,效果不尽如人意,他很快又紧紧抱了上来。
“什么嘛,这么舍不得我吗?”
灵幻新隆的吐意又来袭,他想去卫生间吐个彻底,又想着不能放开怀抱里的人,想法对冲,左右难为。
她一点也不嫌弃地亲亲他拧成死结的眉心,保证道:“我不走,真的。”
男人才连滚带爬趴赶去卫生间,扶着马桶大吐特吐。
呕吐声作为了环绕式环境音。
“不过,”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被人喜欢的样子,真是令人火大。”
水沢萤的表情变啊变,最后竟融化为了委屈。
第8章 这样不够
他的指头停顿在手机键盘上,要发送的文字已经确定,却犹豫地无法摁下发送键。
此刻的迟疑和自尊心没关系。
更像情感此刻的质地过分粘稠,缠住了手指头使人磨磨蹭蹭按不动键盘。
但世界从来都是在人沉溺情感时突发打搅,灵幻新隆就被遽然惊起的来电打断思绪,故而手忙脚乱接听电话。
“你好,灵类咨询所,哦,地点是扑通扑通JK天国?恶心的灵,能解决,交给我。”
他讲话时仍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把那句话发过去了?她会回吗?会回复什么样的文字?
灵幻新隆挂掉电话,转动办公椅伸个懒腰,对等待着下班的属下说。
“芹泽准备一下加班,我们得去个女孩子的店除灵。”
“女孩子的店?”芹泽克也没能第一时间懂得。
“很多漂亮女孩子,青春靓丽、圆润丰腴、温柔可人,什么样都有吧,”灵幻新隆挠了挠下巴,“还都穿着短短翘翘的学校制服裙。”
风俗店打来的除灵电话。
灵幻新隆想,今天看来运气挺好。
他希望事务所的好运能顺延到明天向青梅告白的弟子身上。
影山茂夫和自己不同。
没有谎言、保持原貌、相互扶持、不让对方走歪——他们能成为这样的情侣就好了。
……
好运没有顺延。
第二天,震感强烈的地动与诡谲猛烈的龙卷风摧毁了城市。
突如其来的巨型灾害不仅导致灵类咨询所预约时间的客人无法到达,更中断了调味市的信号。
“我们也紧急避难去吧,现在联络不上路人……”
灵幻新隆盯着手机,他给水沢萤也打了电话,同样联络不上。
人们绝望的呼喊求救声穿透了建筑的墙面。
他望向窗外,龙卷风正以缓慢的速度移动,方向似乎是市公园——影山茂夫同高岭蕾约好的地方。
他升起一个古怪的想法:这场灾难和前去告白的弟子有关吗?
“灵幻先生,再前进会有危险。”
“路人就在那龙卷风的中心。”灵幻新隆说。
他注视着不远处以势不可挡之势摧枯拉朽一切的龙卷风,心里考量着……
一个还是小孩子。
总容易钻入牛角尖的少年人,需要大人的疏导。
不然他身为大人的责任该如何体现?
大人就是做这个的。
另一个很难讲,是个想起都头痛的女人。他总弄不懂她的想法。
灵幻新隆又说:“只要把我送进龙卷风里面就行,拜托了。”
他必须前进。
只是分别的时候,灵幻新隆不忘请求超能力者芹泽克也去寻找她。
“我知道了,找到然后要做些什么?”
“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水沢萤消失了。
芹泽克也在哪个避难所都没找到她的踪影,体育馆、中心广场……都没有。
没能完成任务的他在心里对上司感到歉意。
突如其来的灾难猝不及防地消失,避难所人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刻,芹泽克也接到了来自上司的电话。
“是,好的,我马上过来。”
他停顿一下,艰难启口:“灵幻先生,我没找到水沢小姐。”
光着脚丫的灵幻新隆踏上公寓楼,拐角转弯,走到自己租的那间。
他问地上蹲着的人,“你去哪里了?”
她孤零零地坐在灵幻新隆家门口,不知等了多久,只单一个人,空着手,什么也没带。
水沢萤抬头看他,略显苦恼地说:“住处没了。”
灵幻新隆用闭嘴开门作为回应,师父对弟子的犯事含有连带责任。
“是房子墙体出现裂缝吗?”他推开房门,回顾方才的所见所闻。
跟着进入的她摇头。
灵幻新隆叹气,破破烂烂的衬衣都没着急换下,他把自己第一时间摔到沙发躺平:“好累——”
累到没功夫问东问西,了解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灵幻新隆身上很疼,细碎的伤口、酸痛的肌肉已经占据了神经全部反应。
水沢萤看见灵幻新隆躺得没形状,闭着眼睛,时不时小声抽气。
随身都是伤痕。
她走到沙发旁边的电视柜前,翻出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家庭医药箱,放在他面前。
灵幻新隆休憩一会,开始自己清洁、上药。
除了医药箱,水沢萤还找到了遥控器,她自在无比地打开主人家的电视机,不问自拿地放入屋主收藏的电影DVD播放。
然后,她靠坐在床前的地面,手臂圈着并起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电视屏幕,眼神直愣。
鼻尖的淡淡血腥味竟和屏幕里的血肉淋漓场景相得益彰。
他把自己大概修补了一遍后,就从沙发起来,坐在她旁边,然后整个头颅倒向了她那单薄无比的肩头。
“好重。”
要知道一米八男人完全不用力的“头槌”,其实还蛮有冲击力的。
水沢萤反抗地抬手推男人一把,却没想到他真被自己推动了,很轻易地、极顺从地,脑勺还撞到床脚,发出脆响。
“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没说话。
她侧头看去,灵幻新隆就保持那个拧巴姿势津津有味地看起电影来。
好像没什么事……
屏幕中的人物在很粗糙地进行建筑工地水泥藏尸。
“我一直觉得这很容易被发现。”
刚犯错的水沢萤态度讨好地回应:“嗯?是嘛?怎么说呢?”
“人的肌肉脂肪组织腐烂以后产生大量气体会将水泥涨破,开裂,渗出不明液体、散发异味,即便是封在水泥里,躯体仍被微生物分解,那处变成空洞,水泥柱会变形,比较推荐的做法是碎尸后用沥青混合铺路。”
爱看大部份为恐怖类型的B级片的灵幻新隆对埋尸很有见解。
而对于如何埋尸实在没话讲的水沢萤,干巴巴地吱声:“哦……有条件可以试试。”
“试吧,”他叹气,“我很痛哎。”
这是和埋尸电影无关的事。
“哪里?”
水沢萤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看这样子,估计是全身上下了。
灵幻新隆指向自己的胸腔,中央偏左,接着,他捏起拳头示意那痛苦的大小。
她怔一下。
“我给你发的短信怎么不回?”他又问。
水沢萤理亏地摸摸鼻头。
“萤,你为什么总是伤害我啊?”
水沢萤很心虚地瞄了又瞄着灵幻新隆的脑袋,观察到虽然方才的撞击声十分清脆,但好在没有增加格外的伤口。
她慢吞吞地坐过去,以跪坐的姿势,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吹吹他的伤口,想起前些天电话里说的话,又努力地亲亲他。
“好点了吗?”
“没有,”灵幻新隆说,“不够。”
第9章 正确的弥补方式
水沢萤从兜里掏出两张一千日元递给灵幻新隆。
“……”
他收下,还对人家说谢谢。
做对了弥补方式的过错方长舒一口气。
电视机的声音兀然增大,恐怖片常见的惊吓镜头引走了水沢萤的注意力。
一只不知道自己代表神秘符号其实脑子空空只有可爱的黑猫出现了!
镜头只有短短瞬间,吓完观众后立刻切走,生怕被人骂手法庸俗那般。
屏幕里的主人公自嘲多疑,揪住的心放松下来。
屏幕外的灵幻新隆不慌不忙地坐起,换了个敞开怀抱的姿势,他知道这组镜头后,会来一个真正恐怖的跳吓。
“低级”却实用。
被吓一跳的水沢萤连滚带爬往灵幻新隆的怀里躲。
灵幻新隆抬手将电视关闭,又乱七八糟揉捏一通水沢萤惊恐不安的脸,怀中人大脑仍旧一片空白,他揭开她衣服的下摆,如同摆尾小鱼般钻了进去,滑溜溜,抓也抓不住。
水沢萤反应过来,慌乱向旁边挣脱去,却被灵幻新隆拦住腰部,毫不费力地拖拽了回来。
他对重回方寸间的水沢萤说:“你明知道我说的‘不够’不是钱。”
“那是什么嘛?”她很好说话,只是隔着布料按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萤太任性了。”
灵幻新隆说的、做的,她都当耳旁风、镜中影,只有当她心血来潮,才故作姿态地闯入他的生活。
全程还给他表现得自然而然又自在无比,令人不爽。
作出任性举动的水沢萤委屈开口:“我努力把钱还你了。”
其实这钱灵幻新隆不是很在意。
他们交往初期,水沢萤就撒着娇让他养自己。
“好不好嘛?”
当然是好。
热恋期,人的全部精力都用来理解和心疼爱人。
水沢萤同他们社会中的多数大学女子一般,背负着为读大学而申请的高额奖学金。接近于无的低息贷款已经很对得起“奖”字,就算如此,也足够令她们的生活难以喘息。
贫困,寻求改变,考上大学,负债,贫困——所有人都知道命运的循环往复难以打破。
中断爱人深陷泥沼般的轮回,是好事。
或者说,他原本就打算这样做。
故而灵幻新隆没有报警,没做任何能寻回金钱的努力。
他在意的是她直接消失,那算什么?
他提起前些天被拿走的现金:“钱包——”
水沢萤不情不愿地对衣服下的一只手松绑,从口袋里掏出几枚五百日元硬币继续打发男人。
灵幻新隆用另一只手接住收下。
这本来就是他的钱好吧。
“你刚在哪?芹泽说不管哪个避难所都没找到你。”
放弃抵抗的代价就是面颊会变得潮红,舌头变得软乎肉厚,堵住了喉头,使她无法做声。
“张嘴,告诉我吧。”
水沢萤受不了了!
她嗷呜一声,一手捂着脸装死,另一手指了指门口,随后指关节落在地上,手指做了个蜷缩在门口乖乖等待的示意。
5/19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