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的有熊瞎子吗?”
“哈哈哈哈哈都有都有,嫂子你想看了我带你见识见识!”
秦笙本就被徐放的口音逗得一愣一愣,这一声嫂子出口,她连忙跟笑——
“你别耍嘴上功夫啊,我可当真了!”
正当这两人一言一语地,刚把车里气氛炒热,陆遇的一句问询,像扔了块冰进来——
“这么冷的天,天天去研究那冰块,悦悦身体吃得消吗?”
这话一出,徐放咧开的嘴,一下子凝固了。
陆遇似乎明白了什么——陆悦之的身体应该不太吃得消。
他们租的房子就在临江,虽离市区有些距离,但视野良好,无论是家里景观还是出门采风都方便,这自然是陆悦之这个“艺术家”要求的。
她与徐放据说是在毕业典礼上正式宣布在一起的,徐放追了她整一年才修成正果,别提多宠了。
上楼的时候,秦笙还不忘打趣,
“我们家悦悦又漂亮又优秀,你可得好好待她,不然白便宜你了!”
“那是那是!当时她答应我的时候啊,我差点要把毕业典礼处成求婚仪式了,但想想还是算了,这可不能草率了!”
陆遇听着他这大刀阔斧的陈词,像凌冽的冰,重重砸向了心口,让他只能感知到压迫,却并无疼痛。
直到打开大门,看到陆悦之脸的那一刻,他却忽然感到心口还是被刺痛了一瞬。
“哥,笙笙姐你们到了……咳咳!”
家里虽开着热腾腾的暖气,但陆悦之依旧裹得像徐放刚嘴里的熊瞎子……
厚厚的围巾裹住了下半张脸,那双原本该乌黑明亮的眼,正透着倦怠。
徐放帮忙把二人带的行李与礼盒归置好,亲昵地摸了摸陆悦之的手,而后毫无顾忌地俯身吻了一下她的脸,腻歪着:
“辛苦我宝了,生着病还巧着手做饭,快去暖着!”
就在那么一瞬,陆遇忽然想到小时候的冬天,他也总是第一时间去握住陆悦之的手——她的手总是很凉,让他忍不住想要一直握住。
而她总是会没心没肺地笑着,“哇,小遇哥哥你的手好暖啊!”
餐桌上备齐了精美的菜式——一闻便知是陆悦之的手笔,做的还是地道的家乡菜。
“辛苦悦悦,生着病还麻烦你做一桌子菜,晚上我和陆遇请你们下馆子!”
秦笙总是知道说什么话让人开心,可陆悦之略略一句“最近过年,馆子都没开门。”
惹得秦笙一愣,陆悦之又赶紧补了句,
“我家太偏了,下馆子还得去市区,别破费了笙笙姐,我做饭做习惯了,不麻烦的,你们吃得习惯就好。”
大约是生病的缘故,陆悦之的声音闷在嗓子里,鼻音也显得笨重。
陆遇就坐在她对面,每当陆悦之催促他和秦笙夹菜时,他总是下意识避免与她对视——
一边闪躲着她的目光,又一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身体好些了吗?爸妈很记挂你。”
趁着秦笙与徐放消停的间隙,陆遇见缝插针地问了对面人。
“已经不烧了,还有些咳嗽,老毛病了。”
“什么老毛病?”
“哥,悦悦之前在英国的时候就爱咳嗽,不过也没什么大事,身体还是健康的,天天还活蹦乱跳……”
“有检查过吗?身体健康的人会经常咳嗽?”
他冷冷打断了徐放不着调的解释,眼里也即刻染了愠色,盯着陆悦之,颇有份长辈的威严。
屋子里原本的温馨氛围,被这句话搅合得七零八碎。
秦笙一时也愣怔了上来,半天才反应道,
“哎呀陆遇你看看,你前几天还跟我说悦悦不理你,连谈恋爱都不告诉你,今天可知道问题所在了?大过年的才说几句话就数落质问的,谁受得了你这样的哥哥啊?”
闻言,陆悦之与陆遇都不约而同地抬眼,相撞的目光下意识地即刻躲闪。
“你们别往心里去哈,现在他可是小陆总了,可会摆臭架子了,我们有时候约会都忍不住挑剔……”
“……嗐,哥说得有理,我带她去查过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悦悦就是年前突然高烧不退,不然铁定回去东城过年了,东北这大冷天的,生病是受罪。”
徐放找补了一句,场子这才渐暖起来。
陆遇与秦笙订的酒店也在临江附近,这里虽离市区颇有距离,但毕竟视野广阔,近两年开发建造了不少高档酒店。
离陆悦之的家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但照徐放的说法,东北现在这温度,外地人走个十几分钟,肯定冻得够呛。
不过,感受寒冷本就是来东北的必备项目,徐放作为东道主早就做好了行程安排,念及陆悦之身体未愈,她被勒令暂且呆在家里休息。
因此前两天户外的行程,只有三人成行。
陆遇全程看上去热情平平,还好秦笙一如既往对一切充满期待,全程与徐放有说有笑,分寸感拿捏得十分到位,帮陆遇省了不少交涉的心思。
其实,他不是不善交涉,而是不愿交涉。
他虽一向内敛沉稳,但怎么说也受父亲耳濡目染,现在又是公司的总经理了,名利场上的明言暗语,你来我往那一套,他早就烂熟于心。
但不知为何,从他落地东北,看到徐放的那一刻,他始终都无法在他面前保持主动与友善,像是一个被不情愿推着走的机器,形成了一套僵化的流程。
无论徐放再怎么诉说他对陆悦之的迁就,秦笙再怎么觉得这小伙子靠谱能处,他始终都表现得不温不火。
甚至偶尔会思考,陆悦之到底看上他什么了?难道是身高腿长会疼人吗?
那他也是这样啊……
只是这念头莫名冒出来时,他都会立刻刹住。
再告诫自己——她要找的是男朋友,干嘛要和哥哥比?
况且,他已经有秦笙了,为什么还要生出这种荒唐的念头。
或许有些感情,就是肆意生长的。
他与陆悦之的牵绊太深,很难掰扯得明白。
徐放带着他们玩了两天,就突然中止了,说是家里临时出了点事,需要他回去一趟。
他家不在市里,在更北的一个县城,过着年交通不便,他只好先把车开走了。
见他走的时候脸色沉重,设想应该是很紧急的事,不然也不至于这般着急。
陆悦之交代:“你安心回家吧,剩下几天我陪他们玩。”
但看着她那三步一咳嗽,五步一喷嚏的架势,陆遇自然不愿她跟着受罪。
因此后面两天,陆遇干脆带着秦笙去山里滑雪、玩雪橇。
再次返回临江的酒店时,秦笙累得筋疲力尽,浑身酸痛,瘫倒在了酒店的床榻。
隔天他们就要回东城了,陆遇去了一个电话,问陆悦之要不要一起回几天看看爸妈,
她回绝:“不了哥,过年期间的单子还挺多的,一直在赶工。”
早知她会如此,陆遇只好问及,“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还没问你,病好些了吗?”
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一声咳嗽,“好多了,你们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我下厨,再一起吃顿饭吧哥?”
陆遇睇了眼正在熟睡的秦笙,这个点了她铁定要睡到傍晚才醒的。
“你一个人准备太辛苦,待会儿我去陪你备菜。”
他不容置喙地交代。
“在家等我,悦悦。”
陆悦之没有拒绝的余地,电话就被挂断了。
或许是错觉,她竟然从这样无可反驳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期待。
当看到陆遇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门口时,陆悦之的内心习惯性的浮动了片刻雀跃。
这么冷的天,她甚至都能看到他睫毛和眉毛上的结晶,十几分钟的路程,他走得居然这么快?
到底是身高腿长的好处。
陆遇走了进来,她刚关上门要转身,陆遇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下意识后退,他也下意识迎上了两步,手指依旧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里。
“怎么在家里手还这么凉?”
在那一刻,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他是这么自然地将她的手揣在掌心里,每当她说“我的手好凉”时,陆遇会直接将她的手包裹进掌心,她甚至还能回想起,他热腾腾的气息流窜进她的指缝里,那感觉,又暖又痒。
此时,她却不得不赶紧将手指抽出来。
“我的手到了冬天就是这样,你不是一直知道?”
陆遇垂了眼,方觉不妥,看了眼厨房问,“需要准备什么吗?”
她去冰箱里看了一眼,发现无论是菜还是肉,都所剩无几,至少是不够三人份的。
“楼下的便利超市已经营业了,待会儿下去,你看笙笙姐喜欢吃什么?我们去采买一些。”
她客气地说着,俨然有成熟的做派了。
两人下楼,寒风凛冽刺骨,几天没出门了,陆悦之上来就打了个喷嚏,连倒抽的呼吸都是凉的。
陆遇很想做些什么,却碍于身份,只好作罢。
“哥,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去江面上走走,你要陪我吗?”
她没有看陆遇,仿佛这是一个陈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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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江雪
上次与陆悦之这般单独并肩而行,好像还是在伦敦,那时烟火通明、人群喧嚷。
而此刻,除了寂静的白雪寒冰,周遭空无一物。
行至江面,仿若走入了另一个时空,而这个时空里只有他们两人。
陆悦之径直走向了那些几乎与人身等高等宽的冰块,切割面已然钝化,越是中心的位置越是晶莹剔透。
她蹲下身来,取下手套,认真盯着冰晶看了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掏出手机记录了起来,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陆遇跟着她一同蹲下,“听徐放说你在研究这些冰块?有什么说法吗?”
陆悦之轻笑,“研究算不上,就是观察而已,回国后我在画一幅油画,是以这些冰块的形态构成为原型来建构的,这玩意这么大,带不回东城,也带不回房间,只能就近原则,时常来肉眼观察一下细节喽。”
“所以你搬到东北采风,还住在临江,就是为了创作?”
“当然喽,不然还能是什么?”
陆遇如释重负了一瞬——所以,她也不全是因为徐放这个人。
“家人都以为,你是因为男朋友。妈还数落你,为了一个男人年都不回来过。”
“……徐放老家在这,确实方便点。”
陆悦之采集好了这里的素材,将将起身,脚后跟差点一滑,还好陆遇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才不至于撞着大冰块。
她睇了眼陆遇的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不动声色地绕去了另一边,
“不过我不想回家过年,是有别的原因,跟徐放关系不大。”
“什么原因?”
陆悦之停下脚步,认真地盯着陆遇沉默了会儿,似乎赌气着承认,
“……不想听我妈唠叨。”
她别过了眼神,兀自走向江面,陆遇紧跟着她的步伐上前。
“你上大学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好容易毕业工作了,妈就算是唠叨,也不会像从前,父母年纪大了,唠叨也费神费力的,他们也不想。”
陆悦之撇撇嘴,“哥,你从小就会体谅人,可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呢?”
陆遇听着她话头一转,脚步也不自觉顿了一刹。
“我体谅你的还少吗?”
“小时候倒还好,现在可不是,尤其是我上大学后这几年,你总是爱唠叨我,都快赶上我妈了……”
这话让他忍俊不禁,却也有些许无可奈何。
明明每次都是出于担心与牵挂,却被她这般解读,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已经是这般冥顽不化的长辈形象了。
“哥,你和笙笙姐……打算结婚吗?”
她煞有介事地问起,可这个字眼却令陆遇倍感陌生。
的确,在大部分人眼里,见了父母就是婚期将至的预兆,他也不是对此毫无感念。
“看爸的意思,应该是有这个打算吧。”
“我没问爸的意思,我在问你的意思。”
“……这两年我刚接任,应该不会那么快结婚。”
而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沉默,江面的风声愈加清晰凛冽,惹得陆遇恨不得尽快逃离,可陆悦之此时却并无返程的意向。
“那你觉得徐放怎么样?如果我和他结婚,你会祝福我们吗?”
头次觉得“结婚”这个字眼这般恼人,以致于他压根不想回答这问题。
“你才刚毕业就想结婚?”
“那又怎么了?难道你喜欢一个人,不想和她结婚吗?”
她毫不客气地反问,陆遇彻底停下了跟向她的脚步,望着她义无反顾的背影,径直冲向了更深的江面……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万千种可能,跟着她一起冲进去,哪怕是冰面碎裂,他和她一同沉入零下冰冷的江水里,但这世界只有他们两人,谁都不会知晓他这一瞬自私的而荒唐的念头。
但他终归还是自私不来的。
短短五秒钟的停顿飘忽,陆悦之竟真的脚下一跛,他条件反射般冲到了她身边,她的身体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怀里,而他也毫无防备地搂着她砸向了冰面……
“啊!”
此时二人正处在江中心,已近二月底,两人的重力砸向早已开化的冰面,后果不堪设想!
陆遇吃痛地闷哼一声,死死地护住陆悦之的头和身体。
趁着冰面还未裂开,两人互相拉扯着踉跄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安全的冰区。
“对不起哥,我是想去看江面冰化的形态……”
还好天寒地冻,陆遇穿的衣服足够厚实,才不至于伤及筋骨皮肉。
可那瞬间的阵痛与靠近,却令他无端确认了一件事——
“我当然想和喜欢的人结婚。”
陆悦之脸上的张皇还未来得及收起,这句话又令她恍惚一瞬。
他是在回答那会儿的问题吗?
可为什么,他凝视自己的眼神,这样认真?
“悦悦,如果你真的喜欢徐放,而徐放也真心待你,那我会祝福你们。”
说完,他便转去了身子,走到陆悦之身边提醒她,
“你要是没什么别的素材要收集,我们就去买菜吧?待会儿笙笙醒来该问了。”
***
隔天,陆悦之亲自去机场送陆遇与秦笙。
年假要结束了,机场的人流也比初一来时热闹不少。
秦笙说:“这几天麻烦悦悦你们招待了,等徐放回来,记得替我们道声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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