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面色愈发难看,方玥棠再顾不得面子,紧忙打断他的思绪:“好在这一路上有你陪着,虽说乐安遇上不少事,可瞧着却圆润了些……”
在宫中就属乐安公主最是挑食,皇后想了好些办法也无法让人多吃些,沈牧池知晓这件事后便挽起袖子开始下厨学做菜肴,后来两人关系有所缓和,他带了糕点进宫,分给学堂的皇子与伴读。
出乎意料的是平日里只吃一小口的方许宁一连吃了两块。
她似乎只爱吃沈牧池做的。
在皖城府衙的藏书室里,听人说殿下废寝忘食,只要进了藏书室便会忘却昼夜,一心全扑在查阅典籍上。
为了让人好好用膳,沈牧池花了许多心思在膳食上,一日三餐加上夜消不断,这样的吃法如何会不圆润。
反观沈牧池,早起贪黑,在方许宁出门前将早膳准备好,巳时又开始准备午膳送去府衙……
后来负责皖城的四处粥棚的相关事宜,愈发忙碌,皮肤黑了些,也瘦了不少。
这些都是无法否认的,此行若没有沈牧池,方许宁只怕还比不上如今这幅模样。
三皇子甚少做开导人的事,行进过程十分艰难。
沈牧池武学课上表现优异,文学课时时得先生称赞,是个聪慧理智的人,可只要碰上与方许宁有关的事,便会自乱阵脚,不知所措。
好在就算昏头也仍保有一丝理智,清醒过来的沈牧池很快又成了那个父皇与先生经常夸赞的才俊模样。
第37章
“皖城的事我都听徐厚卿说了,多亏你与乐安坚持留在这里,若没有你二人,这疫病恐怕就不会止步于皖城了。”方玥棠此行不光是为了抗疫,他受陛下所托,来查看皖城城正的威信与能力,若与陛下所期待的相差甚远,将贬去南蛮之地。
沈牧池摇摇头:“愧不敢当,皖城多方面决策都是殿下完成的,我只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略尽绵薄之力。”
方玥棠坐在小木床旁的矮凳上,将遮住方许宁眉眼的额发别到耳后。
“乐安是公主,护佑百姓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何况容铃已经染上疫病,她不能抛下容铃在这里独自回来,你不一样,彼时靖安侯府无一人染病,你若下定决心要走,只要动用靖安侯府的名号便可离开……”
“但你还是陪着乐安留在这里,照顾她,开导她,”方玥棠敛下眼睑,“乐安有你我很安心,多谢……”
后边那句声儿小小的,可沈牧池还是听见了。
“殿下也是我最珍视的人,三殿下就算不说这些我也会护好殿下。”
果然他听见了……
方玥棠羞臊,除了父皇母后和皇兄,他还从未和人说过这些。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冷下来,一坐一立,原本要好的两个人突然没了话说。
好在有外在因素打破这快要凝滞氛围。
“叩叩——”门被敲响。
“进!”方玥棠紧忙回应。
外面是三皇子的侍从,他端着托盘,上面是三碗汤药。
“这是陈院首吩咐让每一个人都要喝的汤药。”
“我也要喝?”方玥棠不解,按理来说,只有染上疫病的人才需要喝药,他分明才刚来到这里,如何也要喝?
侍从从善如流道:“院首猜到殿下定然会发问,他说因为这种疫病极易染上,所以不管现下有没有不适都要喝。”
方玥棠面露难色,有些犹豫。
“殿下别想躲掉,城中也已开始煎药,城中每个百姓都要喝。”没有人能比他的侍从更懂方玥棠了。
三皇子讨厌喝药,小时候生病顶着大雨逃去东宫只为躲避喝药,可结果自然是因为淋雨加重病情而喝了更多的药。
侍从说着,突然托盘上少了一碗汤药,他顺着碗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沈世子率先端过一碗喝掉了。
“沈世子已经先喝掉了,殿下也快些喝罢。”侍从笑眯眯地看着方玥棠。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懂他跟随的主人。
方玥棠是个要强的人,不是和每一个人比,而是和得到自己认可的人比,沈牧池各方面都极优秀,正是方玥棠认可的人,是以做什么都会暗暗和人较劲儿,他们是关系亲密的好友,同时对方也是自己的明镜。
两碗汤碗被喝掉,沈牧池端起剩下的一碗,道:“退下罢。”
“是。”
方玥棠明白沈牧池的意思,走至木床边扶起方许宁,好方便喂药。
本以为要昏迷中的方许宁喂药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可不知是否是方许宁感受到什么,在被人扶起身时竟稍稍转醒。
“沈牧池……”她头昏的厉害,一句话几乎耗尽所有力气。
“醒来就知道叫他,哥哥好不伤心。”从小就围着自己转的妹妹突然有一天刚脱离危险就黏黏糊糊叫旁人的名字,方玥棠心中酸涩一片。
沈牧池一直看着她,见到她在听见方玥棠的声音时眼中浮气积分疑惑和不解,似乎在想这个声音好熟悉,却不知道是谁,可很快,那份不解退去,再浮现出来的不可置信与惊喜。
“三哥哥!咳咳……”这下方玥棠没见到方许宁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自己的到来是令妹妹高兴的了。
“好了好了,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你莫急。”真看到她因为自己欣喜到忘记自己伤时又心疼的不行。
方许宁感受到方玥棠就在自己身后还,便放下心来靠进他的怀里。
“也莫放心得太早,”方玥棠还有账未和她算,“先喝药罢。”
“哦。”
方许宁微微紧张——
不会是自己以身试险的事被他知道了罢……
一勺苦涩的药递到嘴边,她皱起眉偏头躲开。
“嗯?”带有威慑力的鼻息从身后传来,方许宁肩颈一缩,老老实实转头喝掉。
药汁咽进肚里,苦涩的味道简直顺着舌尖一路传到胃里。
紧接着又一勺药递过来,她求饶地望向喂药的人。
因为苦涩而眼中泛起些微红意,眸子就像一汪清潭,清透却摄人心魄。
沈牧池手一顿,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做。
“这药有多重要你不会忘了罢?”方玥棠凉凉开口。
真是受不了,平日里那么自持的一个人,怎么就因为另一个人的一个眼神就沉沦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沈牧池自然知晓这药对方许宁有多重要,可只要面前的人露出那样央求的眼神,自己就不由自主陷进去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在方玥棠的提醒下,他坚定的将手中的汤匙递到方许宁嘴边。
一瞬间,方许宁仿若被苍生辜负,她鼓鼓嘴,抬起手直接端起药碗一饮而下。
随着汤药被咽下,沈牧池与方玥棠皆是松了口气。
这下总算能将心放下。
-
自从三皇子带人来后,寺庙中染上疫病的人症状较轻的人已经完全康复,症状较为严重的部分病患也好了大半,除了伴有轻微咳嗽已看不出病容,现下只剩禅房那边的病患还需要卧床休养,可时不时也能下床到庭院里走走了。
其中最让人意外的是这么多染上疫病的人,好的最快的竟然是张洛水。
他是最早一批来到这里的人,与他一起来那些人都相继死于疫病的折磨,也是熬得最久的人。
不知是不是在这过程中,身体得到磨练,体质在这场博弈中得到升华,以至于在喝了三日药后已经完全痊愈了。
这件事让陈院首越发惊奇,这些天他整日跟在张洛水身后,将人的一举一动全都记录下来,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早膳的米粥前期用勺刮着表皮吃,中期用勺搅拌一下米粥再挑起来吃,后期则会端起碗口大喝……
后来张洛水实在受不了陈院首毫无边界感的“窥视”,连夜计划逃离寺庙逃跑,却被守在门外研究草药的张院首抓了个正着。
陈院首现在是寺庙的主心骨,他的一言一行都备受人们的关注,他与张洛水的事则被人们津津乐道,甚至传到方许宁耳中。
她终日都在产房中养病,甚少出门,几乎没有听到那些口口相传的趣事。
虽然方许宁染上疫病只有两日,按照时间算应该属于症状最轻的那部分,可她的恢复过程却不太顺利,沈牧池为了这件事还去寻了陈院首。
这很好解释,疫病在张洛水身上与之一同进行升华,而方许宁以一个普通人的躯体染上与其他人不同的疫病,自然承受不住,以至于只用了短短两日时间便让她的身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这种药只能治愈疫病,可疫病造成的其他伤却无法治愈。也就是说,她的身体极难恢复到原样,往后就是换季的一阵小风都有可能让她生病。
伤了身子的根基,想要养好可就难上加难。
如今陈院首的任务便是寻到调养方许宁身子的法子,也正是为了这件事他才跟在张洛水身后。
可自古调养是最难的,方许宁的身子只能看往后能不能寻到一个契机,找到一株百年难得一见的药草或是遇到一个真正隐居世外的神医,二者得其一个便能将亏损的病躯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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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方玥棠带人来到皖城已经过去了十五天,目送最后一个病患离开寺庙,太医局此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这个那个皖城的百姓都服用了治愈疫病的汤药,街道也在徐城正的带领下燃起避瘟香,用以祛除残留的瘟气。
自太医来后,再没有一个百姓因疫病而死,甚至于包括容铃在内的所有人全部痊愈,只有方许宁落下病根,城中百姓将这位公主的付出看在眼里,他们不会忘记杜绝此次浩劫的人是谁。
于是每户人家将自己能拿出来的物件集中起来,送到福来客栈门口,拜托掌柜的将他们的心意交给公主殿下。
这些百姓刚从疫病的阴影中走出来,好些天没做活计,没有收入,再拿出家中为数不多能用的东西送给方许宁,接下来的日子之后更难过。
方许宁不会收下这些东西,心意她收到了,东西却在第二日全部归还给百姓。
如此让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截。
在皖城又停留半个月后,方许宁一行人准备启程回朝歌城。
离开那日正是夏日最炎热的日子,方许宁从客栈里出来披着一件披风,街上哪个人裹成这样?
马车驶过,沿路街边站满百姓,他们的性命是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从阎王殿门口拉回来的,是救命的恩人,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则领到朝廷发的津贴。
从前灰暗可以祛除,来日之路皆光芒满地。
第38章
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移动,中间的马车两个高大的男子骑着大马随行左右。
“看来,有人盯上乐安了。”方玥棠面色凝重。
方才他让沈牧池将方许宁沿路遇到的各种事一一告知方玥棠,他二人都从中闻到一丝阴谋。
车队正是刚离开皖城地界的靖安侯府与三皇子一行,三皇子奉皇命前来,回去时带上靖安侯府,队伍虽壮大不少,可行进速度却快了不少。
方许宁现在不得在外面久留,她身子损耗太大,需得即刻回京都,若有必要或许要留在宫中。
“殿下让平危送信,不知现在他在何处?”沈牧池在王家村时便提醒了方许宁,不晓得她可有放在心上。
说起这件事三皇子有些印象。
“他与乐安的暗卫一道回来,据说他送完信还想再去寻乐安,但被父皇留下了,可那名随行的暗卫却信送达后便出城原路返回皖城,”方玥棠几句话一说,那时的记忆逐渐清晰,“那时我便觉着奇怪,按理说,乐安在那样的境地,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为何父皇会将平危留下?”
讲到这里,沈牧池便能猜些缘由,果然,方玥棠接下来说的验证了他的猜想。
“父皇或许察觉到什么,亦或是乐安在信中写了要父皇控制住平危,”父皇的心思难猜,可作为他的儿子对于有这方面还是了解的,“可父皇与平危相处时间不多,那么只有从乐安信中得到消息才叫他控制在宫中。”
至此,沈牧池忍不住看向身侧的马车,是不是从那时起,她选择站在我这边?
马车窗子的帘子被风吹起来一些,透过那一丝缝隙,他看见方许宁靠在窗边,阖着眼眸,眉头轻蹙,额头不时撞在车壁上。
“停车。”沈牧池毫不犹豫地叫停车队。
“嗯?”方玥棠不解,“出什么事了?”
“殿下睡着了。”说着沈牧池已经翻身下马,丢下方才正与他讲话的三皇子钻进方许宁身处的马车内。
方玥棠面对这种见色忘义的行径十分习以为常,他无不所谓地掀起帘子瞧了一眼——
里边沈牧池已经小心将方许宁抱入怀中,让人坐在自己的腿上,将她的头也靠在胸膛上,只为人能睡的更安心,而怀中的人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啧。”虽能料到,可还是牙酸得紧。
他走到被挤下马车的容铃,同她抱怨道:“他一直如同护崽的鸡母这般黏着乐安么?”
容铃心中认同三殿下所说的,可表面上不能真的赞同,她回道:“沈世子心系殿下,让人动容。”
本以为能得到共鸣的三皇子一噎,摇着头走了。
半个时辰过后,方许宁还没有要转醒的迹象,沈牧池决定不再耽搁,令马车再度启程,自己留在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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