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肩发微微飘动,像是在流淌,背包上的挂链发出响声。
过去这么多年,她的喜好还是一直没变。
梦这种事物是不讲道理的,梦中的他跟了上去,鸽子悠闲地在树梢上休息,等到路过全部都振翅起飞,阳光从洁白的羽翼下倾泻而落,熠熠发光。
等到他追赶上,大声喊住对方。
在她即将回头时,梦醒了。
醒来时笔悬空在纸上,白纸黑字歪歪扭扭的写着苏缇两个字。
因为与他平时的给人的印象不同,除了他大概没有人辨得清楚。
他又做贼心虚。
【苏缇】他在红笺上写的也就是这两个字。
在红笺上写下她的名字时,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高三、未来、还有她对他闭口不谈的志愿。
没办法精确详细到具体的事情,他就写了她的名字。
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想和她有关。
只想和她有关。
视野中出现苏缇的身影,他是若有所感的抬头。
冬天的风又摇出小小的响动,不是苏缇身上的挂链,他扭头看了一圈没找出源头。
身旁跑动着的小朋友一个追一个,玩得满脸雪渍,追累了扑在雪堆上。小型的烟花一束一束只往天上窜,散落星如雨。
陈屿眨了眨眼睛,好像看到周扬高举着烟花去逗两位小孩,蹦蹦跳跳笑得猖狂。
然后目光又落在苏缇身上,她摆摆手小跑地走来。
落在她身上,之后就看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陈屿开始走神,想着还好他自己又去挂了一次红笺。
想着那个姻缘树还真的挺灵验的,想着如果有时间要去还愿,下一次一定要带着苏缇一起去。
第41章 chapter41
◎做我的女伴◎
年后,天气回暖。
小区里吵杂的声音渐渐少了,满地的炮竹碎片被扫净后又回到年前的模样。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青石板路流照着莹莹的光,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叶子上沾着雨滴,微风吹来吹去,人走过簌簌又落了一场小雨。
天气没那么冷,苏缇换上较薄一点的被子。
柜子里叠好的床单被套是先前早就洗晒过的,摊开抖在床上还能闻到满盈的皂角香。
将床上的枕头和娃娃放在一边,苏缇和外婆捏着被子的边角一点一点塞进被套中。
前几个星期好说歹说,她外婆才同意去医院检查了一次。情况不是很乐观,但外婆大手一挥就是拿了药,不愿在接受住院治疗。
“活到了这么大岁数,对于生老病死这样的事心里早就有数了。”
那时外婆是这么说的。
被套四个脚被塞满,一人抓着两边开始抖动,等到边角服帖拉上拉链,这才算大功告成。换好了她房间的,又如法炮制去换外婆房间的床单被套。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苏缇埋头把枕芯塞进枕套中:“我今天调休,可以休息两天。”
外婆的旧枕头后面放着红包,她习惯把收到的拜年红包放进枕套里,晚上枕着睡觉,好像是有什么说法,不过无外乎是祈福用的。
把套好的被子叠起,苏缇直接扑到上面,柔软的被褥倾压,她扭头去看外婆:“天气升温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一同清晰起来了的还有窗外周扬喊她的声音,拖着行李箱走在小道磕磕碰碰的细碎声也一并传来。
“苏缇快点出来送我。”
苏缇蹙着眉,撑直了身子坐了起来,唇齿往外蹦出几个字:“你要走都不提前说一声。”
听到了她的声音,没看到她的人,周扬照样回答的大声:“怎样又要去约会?现在我的事情才最大。”
外婆把窗帘拉大,原本隔空对喊的两人对了个照面。
苏缇在家里还穿着那身珊瑚绒的卡通棉睡衣,细碎的发丝用头箍固定,还是一副宅在家悠闲的状态。
周扬挥挥手,礼貌地跟外婆问了声好。
外婆拍了拍苏缇的肩膀:“去吧,出去玩会,别总是守着我,我有人陪的。”
收拾完毕,开门上了路。
苏缇轻装简行就背了一个小挎包,也被周扬一并拿过挂在身上。
她看着他左手拉着行李箱,肩上背着个旅行包,右肩还跨着她的小包,便伸手去问他讨要:“给我背吧,不然我什么事都不做,怪不好意思的。”
周扬没说话,随手掏兜抓了一手的糖果放在她递来的手上。
苏缇五指一抓紧,糖纸互相摩擦就发出O@的响声。
苏缇之前就很喜欢吃这家牌子的水果糖,往年买年货待客时周扬总会挑出来,然后借的什么由头给她。
也不是全给,一颗一颗的给,每帮他做了什么事给一颗。
苏缇打开一颗糖放进嘴里,丢了一颗给他。
“暑假的时候回来吗,还是又要等到过年?”
周扬把糖放入嘴里,并没有含着,而是着急忙慌得直接咬碎。
他的回答声与时不时“嘎吱嘎吱”的嚼糖声混在一起,有些含糊:“不知道,看情况。”
周扬的车在下午,不急着赶时间,他们两人专程坐车去小学附近吃早餐。
现在小学已经开学了,附近小店铺开张,苏缇和他从头吃到尾。
在周扬吃完最后一筷子,捧碗喝汤时,苏缇正致力于在辣油碟里淹死最后一个小笼包。
擦了嘴,吃饱喝足又有些晕碳犯困。
课间铃一响,隔着学校大门的栅栏就看见无数个小学生跑到操场上玩,仅仅是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都从学校这头跑到了那头,精力旺盛得很。
苏缇撑着脸,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我都有点想睡觉了。”
“这才几点钟,犯什么困,打起精神来。”
周扬对她说着话,眼睛也是看向那群活力四射的学生。
苏缇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想解解腻。
坐着的塑料凳为了贴合小学生的身高,专门是那种矮脚凳,吃得饱双腿又折起,难免会不舒服。
她站起身来,将手掌压在周扬肩膀上。
“你的票是下午的,这么早出来又拿着行李,还想去哪里玩。”
周扬感觉到肩膀一沉,苏缇歪着身子将部分重量压下。
“也没想去哪里玩,主要还是想带你出来。你说我一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现在你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面窝着,大好青春出来走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经过,不自觉的苏缇的眼睛就粘在那上面。
周扬喊住,帮她买了一串冰糖草莓,继续跟她说:“就是因为你天天呆在家里面,偶尔调休也很难约出来,为这件事陈屿都专门打电话给我。”
“他跟你抱怨这样的事情?”
苏缇咬了一口冰糖草莓,明显不相信。
周扬蹙着眉,低头去看她。
苏缇嘴角沾了些米纸,他略微嫌弃的递了张纸给她:“也不完全是,他没直说,但我的意思还是别一直窝在家里面守着外婆,她也想让你出去玩一下。”
不像英文里称呼男的“他”和女的“她”读音区别开,中文听起来别无一致,但苏缇知道周扬说的她是谁。
她的外婆。
上课预备铃打响,玩闹的学生鱼贯而入回教室。
苏缇用纸将嘴角擦干净,手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冰糖草莓没有吃,她转着手上的木棍,像是要找一个下嘴的地方。
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周扬弯腰拿上自己的行李。
好一会儿才听见她说:“没有办法,我一想到……就觉得应该在能自由支配的时间里多陪陪她。”
“……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还不够。”苏缇摇摇头。
“但这样你会垮的。”
“哪有那么容易,你不是说了我还年轻。”
“我说的又不是身体上的垮掉,说的是别的方面。”
走出店铺,太阳透过树梢的间隙洒下来,苏缇闭着眼躲避那几点灼目的亮,看上去像是要懒洋洋的睡着。
“知道了,知道了。”柔柔的,说出的话也被拉的老长。
周扬早就领略过她的“阳奉阴违”与“倒打一耙”,自然也是知道苏缇只是随口答应一下,没有当真。
踩着周扬的影子跟在他后面走,见到他停下,苏缇也驻足脚步,越过他身前看到停在路口的那辆车。
这过于熟悉了。
车门打开,离得近掀起的一小阵风溜出来时,她闻到车上放着的熏香味。
清新不刺鼻,能掩盖车的皮革味,还是她专门选的。
再绕到前面,就看到了坐在车里的陈屿。
借着身体的遮挡,苏缇用手指用力的怼了怼周扬。周扬躲开,抓住她乱动的手臂,就着这个姿势将肩上的小挎包顺到她手里。
“什么意思?”
周扬嘴里含糊,毫不掩饰的咕噜了整整一圈:“你上去就知道了。”
上了车,苏缇趴在窗户前看着在路口挥手告别的周扬渐渐地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转身去看陈屿。
无数个缄默的欲言又止就是她给对方组织语言的时间。
这是他们过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能坐下来、呆在一起的约会,虽然还是诓骗来的。
苏缇还在看着他,像是要耐着性子等着看看究竟要做些什么。
微风从窗户吹进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投下光斑,树叶在“哗啦啦”作响,吹着她脸侧的碎发上下浮动。
老实说陈屿其实有些享受这样的注视,目光落在他身上很久都没有收回。
先沉不住气的是苏缇,她挺直的脊背放松下来,想了想说;“想要找我,可以打电话给我。”
“打电话给你,你会应约吗。”陈屿的眼睛像是某种浅透的玻璃,眼底的情绪一眼就能看清。
苏缇知道他是专门的,让她获悉他的委屈、控诉和理不直气也壮。
她空噎了一下,想起自己从过年到现在一心扑到外婆身上,也确实没能分出时间和精神给他。
“……好吧,”苏缇扭头看向窗外,一栋栋高楼不断往后退,这当然不是回家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
“涂野请帖寄来了,带你去参加婚礼。”
声音落在耳边像是断掉了的串珠,零落成一片,发丝处传来阵阵被抚摸的感觉,扭头一看。
陈屿又在玩她的头发。
坐近了一点,方便他的动作,心里却在不断打鼓,苏缇想的要更多更深入一些。
于情于理要去参加涂野的婚礼。
但去B市离开外婆身边,加上躲不开和陈屿父母见面,种种顾虑加起来她有些踌躇不前。
“已经跟外婆报备过了,去参加婚礼吧,作为我的女伴。”
陈屿的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浇到她耳边。
苏缇枕着他的肩膀抬头去看,他双眸一直落在她身上。
叹了一口气,妥协道:“那我这个月的全勤又要没了。”
心里想着,用这么强硬的手段掳她过来,肯定一切都是周扬的主意。
“涂野要结婚了?感觉之前都没有听到过什么风声,有些突然。”
接受了调休日说走就走的旅行,她开始关心旅行的目的。
“本来就是奔着结婚的目标去的,对方也是,条件符合时间安排的就紧凑一些。”
“之前不认识?商业联姻?”
“也不完全是,据涂野所说大概是场孽缘。”
说到“孽缘”时他停顿了一下,枕在他肩上苏缇能明显感受他在笑。
“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我是这样猜测的。”
“这样形容的话,反而觉得或许这位新娘还是蛮适合涂野的。”
“有可能。”陈屿还在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头发,手段轻柔。
安静下来后一开始的困意就抓住精神懈怠的空隙,一波一波翻涌起来。
车开得很稳,没有一点颠簸,偶尔拂面的微风,电台里仿佛很远的音乐……
苏缇慢慢就枕着他睡着了。
呼吸开始放轻放缓,陈屿手掌顺着脸颊撑在她的额前,虚虚地挡着怕她睡得不安稳。抬头看后视镜,等红绿灯时司机与他眼神又片刻的交汇。
陈屿用空出来的手抵住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司机没有再说话,车载音乐被调小,窗户的空隙也变小,能打扰苏缇睡眠质量的外界因素被人为的解除。
路旁种的是榕树,遮天的枝叶又斑点流动,风一吹便簌簌沙沙的摇晃起来。
慢慢的陈屿将头靠在苏缇头上,脸颊碰到她毛茸茸的发旋,痒得有点想笑,但是他极力忍住。
手探下去,揪住毛毯一边盖也在她的腿上,虽然是快要入春,阳光也灿烂,但裸露在外面的手指还是冻得有些发凉,贴到暖乎乎的肌肤怎么样也不想松手。
陈屿就那样小心翼翼地圈住她的手,没有放开。
其实不仅是苏缇,他也在参不参加婚礼这一个事情上犹豫了很久。
出意外到现在他没有一次出现在人前,能接受外出是一码事,能去熟人都在的场合并且应付对方惋惜的目光、唱衰的言语等等,又是另一码事。
但他还是要走出来的,那个是涂野的婚礼,而且……
思绪渐渐回笼,苏缇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他扭头就可以嗅到她的发香。
圈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拍拂,没有哄过孩子睡觉,但照葫芦画瓢也知道这样会让对方睡得更好。
苏缇睡得很安稳,微光在她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釉色,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于是身上还躁动不安的东西开始平息下来,苏缇身上总有那种靠近就让人安静下来的能力。
涂野和他从小认识,父母双方经济来往也多,认识的人大多也是重合的。
涂野婚礼宴请的宾客有什么人、是什么样,如果可能的话他自己世俗的婚礼也大概就是那个样。
而且……他也想介绍苏缇给他在意的人认识。
作者有话说:
周扬: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这样。
第42章 chapter42
◎准新娘◎
新娘长期住在外国,也按她喜欢的进行西式婚礼,场地在郊区庄园。
交代目的与来意,侍应者才将大门旋开,一路驶过苏缇留心看向窗外。
沿路设有花坛,现在还不是花盛开的时候,但每一朵花都开得格外好,应该是在温室内栽种的。
庄园中心有个喷泉,而正对的就是尖顶教堂,旁边也矗立着相似结构的建筑,分别作宴会厅和临时的居住场所,接待远亲近邻。
下了车有穿制服的侍者帮忙拿行李指路,苏缇就稳稳地背着那个小挎包,没有别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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