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马车丝毫没减速,只是从马车里扔下来一个奴才,嘴里被塞着布,滚到了边上的草丛里,侍卫手起刀落,血溅当场,鲜血混合着雨水,流进土里。
云桃差点呕出来,这尼玛太残暴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月老是不是投错胎了,即使是下凡历劫,造了这么多杀孽,回九重天也要受惩罚罢。
泰山封禅这般隆重的日子,连帝虞公都不造杀孽,他却毫无顾忌,想杀就杀,可见他有多残暴嚣张。
眼看着马车就要疾驰而过,云桃撑着伞,雨丝沾染上她一袭青丝,她挤出一抹漂亮的笑容,声音婉转缠绵:“九郎,这路太泥泞了,我马车坏了,能否捎我一段路?”
微风夹杂着雨丝吹开马车窗上的鎏金锦布一角,露出公子应精致的下颌,微微扬着,如上好的白玉一般,即便只窥得一角,也能管中窥豹,看清他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姿态。荭镂薯圆
隔着雨幕,云桃看不太清,但他似乎是冷哼了一声。
她心中咬牙切齿,bking,装尼玛装啊。
云桃媚眼抛给了瞎子看,驾着马车的车夫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八匹汗血宝马疾驰而过,呼呼生风,溅了她罗裙一身泥。
马车疾驰而过,留给她一个无情背影,云桃气的抓紧了攥在手里的伞柄,用了极大力气,指尖甚至都微微泛白。
垂在她腰间打着玉白络子的青色玉佩,微微晃动了一下,云桃耳边传来青玉温润的声音:“仙子莫气,忍一时之得失,若有什么怨气,回九重天再解决。”
云桃垂头,看着自己一袭素色纱裙被溅了一身泥点子,恨的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忍,为了上仙之位忍了,
第41章 公子凛
云桃撑着伞, 立在路边,她马车本就不是真坏,只不过是做出戏,看看能不能让帝应捎她一程, 这样在马车里她也可以勾引他, 却不想他这般不解风情, 丝毫不怜香惜玉, 停都没停, 也没看她一眼, 直接让车夫驾车疾驰而过, 还溅了她一身泥点子。
她被气的够呛,一时之间也没上马车, 站在路边冷静冷静,心中咬牙切齿, 问候他祖宗十八辈。
公子应的车架离开后,随即又驶来一辆马车, 玉白绣银线, 低调雅致,与刚才帝应招摇华丽的车架简直天壤之别。
云桃原本是极为喜爱金闪闪, 华丽之物的, 但因着帝应, 此刻也看不顺眼了, 看清这低调雅致的马车,甚至还觉得洗了洗眼睛。
车窗布被掀开,露出一张美如冠玉, 清冷若谪仙的脸, 正是公子凛, 帝凛,他温声询问:“谢女郎,可是马车坏了?”
云桃撑着伞,瞥了一眼还在做戏,撅着屁股哼哧哼哧修马车的车夫,只能顺势应承:“雨下的太大,路泥泞,马车陷进去了。”
“七郎快快把帘子放下罢,还下着雨,莫淋湿了。”
公子凛眉眼如泼墨,温润的笑了一下,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山水画:“无妨,若女郎不嫌弃,我可捎你一程。”
云桃这罗裙被帝应溅了一身泥,她不想弄脏自己的马车,公子凛愿意捎她一程,再好不过,他愿意做君子,她便成全他。
云桃莞尔一笑:“那便谢过七郎了,”
公子凛掀开车帘,拿出一把芙蓉纸伞,将伞柄那一面递到云桃面前:“女郎扶好,小心些。”
云桃收了自己的伞,抓住公子凛递过来的伞柄,借着力道,上了马车。
公子凛的马车里布置极为简单,仅有一张小几,上面摆着一壶清茶,一本书。
云桃见他出来游玩,也不忘看书,笑盈盈的夸赞他:“七郎真刻苦,这看的是什么书?”
公子凛浅笑了一下,肤色白皙如冷玉:“道经。”
云桃不感兴趣,讪讪一笑:“七郎涉猎颇广,心地也善良,我眼下形容这般狼狈,还愿出手相助,捎我一程。”
她赌气似的,小声嘀咕:“不像九郎,丝毫不懂怜香惜玉,我拦车向他求助,他却视若无睹,径直离去。”
公子凛神态温柔:“九郎自幼受王上,夫人宠爱,难免任性些,女郎莫要同他计较。”
云桃在外给自己树立的人设就是极为爱慕公子应,她挤出一抹笑,黯然神伤:“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公子应,但我也是将一颗心都捧了出来,想要献给他,可他却……”
公子凛眼神暗了暗,转瞬即逝:“女郎一片痴心,九郎终于一日会看见的。”
云桃莞尔一笑,眸子水泠泠的:“多谢七郎宽慰。”
马车外细雨淅淅沥沥,车里云桃有一搭没一搭和公子凛聊着,气氛平和。
前面公子应的马车里,公子应把玩着手里的九节鞭,勾起唇,漫不经心的问:“谢鸢如何了?她这把戏用过多少次了,真不嫌烦?”
“是不是自讨没趣,回马车上了?”
隔着帘子,马车外侍卫低眉敛目的回答,欲言又止:“公子,谢女郎上了公子凛的马车。”
他话音落下,帝应动作一僵,九节鞭尾部锋利的齿刺在他白皙手心上划出一道细小血痕,他脸色顿时就沉下来,眼底浮现出阴鸷,咬牙切齿的咒骂:“下贱胚子,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上凑!”
马车外的侍卫,敛声屏气,不敢再言语。
自家公子出身高贵,最看不上从低贱宫女子肚子里爬出来的公子凛,谢家女郎上了公子凛的马车,可不是触怒了公子的逆鳞。
第42章 水墨画
雨下的不似刚才那般大了, 淅淅沥沥的飘着雨丝。
云桃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细雨带起些微薄雾,还有清爽的绿意。
她莞尔一笑:“七郎, 应该是快到了。”
公子凛将手中的道经放下, 欲言又止:“女郎这身衣裙脏了, 可如何是好?”
闻言, 云桃撂下车帘, 坐端正了, 垂头看了一眼自己溅满泥点子的裙角, 蹙眉:“出门时倒拿了一套备用的衣裙,但落在马车上了。”
“这回要丢人现眼了, 怕是要被父亲训斥。”
公子凛细细看了看云桃的裙角,上面溅的泥点已经干涸了,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轻启唇瓣:“我倒是有个主意, 可以用泥点为基础, 蘸了墨汁在裙角画上水墨山水画,女郎这身衣裙本就是素色, 与水墨相辅相成, 想来可以遮掩一二, 不知女郎意下如何?”
云桃一双桃花眸顿时亮了亮, 这公子凛果然名不虚传,是个芝兰玉树,玲珑剔透的人, 性子也温和善良, 想来也是个会疼人的, 要他是转世之后的月老该多好啊,她说不定可以摒弃前嫌,同他有一世美满姻缘呢,但幻想终归是幻想,实际上转世之后的月老却是那个张扬跋扈,心狠手辣的公子应,目下无尘,眼睛快要长到天上去,说什么她这样低贱的出身是万万配不上他的。
为了上仙之位,她只能一忍再忍。
云桃笑盈盈的:“如此甚好,那就多谢七郎了。”
公子凛见她答应,侧身从一旁的红木盒里拿出纸墨笔砚,这本是他为此番封禅,想要为父王抄经祈福所备的。
他挽袖磨墨,提笔望向云桃:“女郎,多有冒犯。”
云桃轻笑,不甚在意:“七郎多虑,你是为了帮我,哪里有冒犯一说。”
公子凛温和一笑,如玉琢的人,微微半蹲下身子,敛起云桃的裙角捧在手心里,提笔在上面浅浅落下墨汁,从云桃的角度看过去,能看清他白皙如玉的脸庞,浓密纤长的睫羽,仿佛他跪伏在她的膝上,虔诚温顺。
云桃轻挑了挑眉,还真是宜室宜家。
马车平稳前进,车外细雨绵绵,又过了一炷香,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宫人恭敬的声音:“公子,泰山到了,王上吩咐公子们下车步行。”
泰山封禅,禁车马,禁猎,即便是尊贵如帝虞公也要下马步行,公子们亦是如此。
公子凛刚好画完最后一笔,开口回复车外宫人,声音温润:“知道了。”
说着,又抬头望向云桃,微微勾唇,浑身上下温柔平和,泼墨一般的眉眼弯弯:“女郎且看看。”
他补救她裙子的时候,云桃昏昏欲睡,听说到泰山了这才清醒,连忙垂头看裙裾,或浓或淡的水墨画栩栩如生的呈现在她素色衣裙上,如被雨丝淋湿过后带着股湿漉漉,雾蒙蒙之感,丝毫看不出之前被溅了一身泥点子的狼狈。
云桃很是惊喜,明眸善睐:“七郎真是心灵手巧。”
公子凛淡淡抿唇一笑,似是有些羞涩,耳根微微泛红:“能帮到女郎便好。”
云桃毫不吝啬的夸赞:“这岂止帮我,就连我父亲那般古板的人看了都得夸赞一句浓淡总相宜。”
公子凛垂下眼帘,唇边勾起小弧度:“女郎说笑了,我……”
他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云桃打断了,她还得去攻略月老呢,公子应那臭脾气,她无时无刻都得献殷勤:“今日真是多谢七郎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先走了。”
公子凛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温和一笑:“举手之劳,女郎不必客气。”
云桃温婉一笑,拿起自己搁在一边的纸伞,提着罗裙匆匆就要跳下马车,路上泥泞,土质松软湿润,她一站起身来,车轮往下陷了一些,马车摇晃,公子凛连忙站起身,弓着腰伸出手扶她,急声道:“女郎小心。”
云桃握住他的手,站稳身子,谨慎小心的下了马车,回身冲他盈盈一笑:“多谢七郎了。”
公子凛唇边泛起柔柔的涟漪,刚要说话,手背上却突然一阵剧痛,疼得他一下松开握着云桃的手,随即耳边炸开怒火中烧的呵斥声:“不许碰她!”
云桃刚下马车还没来得及撑伞,可原本落在她身上细细的雨丝却突然被遮去,她侧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唇红齿白,神采飞扬的脸。
公子敏收起鞭子缠在手上,冲她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人畜无害:“鸢儿。”
云桃十分无奈,公子敏喜欢她,喜欢的十分莫名其妙,自从那次云桃为了倒追公子应,亲手做了芙蓉甜糕给他送去,他不屑一顾,要扔了给野狗吃,公子敏恰好也在,为了不让她太难堪,便自作主张的收下了那盒芙蓉甜糕,他吃过之后便喜欢上了她,整日缠着她说等她心灰意冷不再喜欢公子应,他就收了她做侍妾。
云桃对此当然是不屑一顾,别说她是带着九重天任务,要攻略月老,助他历劫的,就算她没任务,她一个现代人也不可能给人做侍妾啊,简直痴人说梦。
公子敏见云桃不愿搭理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只好将怒气发泄在公子凛身上,怒声呵斥:“下贱的东西,这次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若再让我看见你碰鸢儿,我非剁了你这双手。”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看见公子凛和谢鸢亲近会有这么大反应,若说是吃醋,那他看见谢鸢捧出一颗真心,围前围后的追着公子应跑应该更嫉妒才是,可是并没有。
公子凛手背上被鞭子抽出一道血痕,皮肉翻飞,血珠滴答滴答都淌到马车木板上了,可他却像不知道痛似的,神情平静无波,依然温和:“泰山封禅不宜见血,十一弟何苦这么大火气。”
公子敏出身好,母妃是清河崔氏小乔,小乔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时常敦促儿子和公子应亲近,时日久了,公子敏也沾染了不少公子应的习性,如用鞭子,喜爱华丽之物,厌恶出身卑贱之人。
他觉得自己被公子凛挑衅了,倏地抬手又要将鞭子甩出去,云桃连忙握住他手阻止,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闹了!”
公子敏愤懑不平,梗着脖子和云桃对视一会,最后还是委屈巴巴的收了鞭子,冷哼一声。
云桃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公子凛:“七郎先包扎一下罢,这般好看的手若留了疤可就不美了。”
虽说事情因她而起,但终归用鞭子抽了他的是公子敏,她无需有歉意,要道歉也该是公子敏道歉。
公子凛接过帕子,却没有第一时间用来捂住伤口,只是攥在手里,他温和一笑:“多谢女郎。”
云桃莞尔一笑,视线余光瞥见前边,公子应从奢华招摇的马车里下来,连忙拂开公子敏的伞,匆匆提着裙子朝着公子应跑去,一边跑一边撑开自己的伞。
公子敏见云桃朝公子应跑去,攥紧了手里的伞柄,沉默半晌,又转头看向公子凛,冷冷嗤笑一声:“照理来说,谢鸢这低贱的出身倒是和你相配,只可惜她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九兄,就算有朝一日她不爱慕九兄了,那也是由我把她收为侍妾,轮不到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公子凛神态平静无波,声音温润:“十一弟还请自便。”
公子敏一拳打到棉花上,憋屈的很,恨恨甩了一鞭子,这次却没朝着公子凛去,而是甩到了马车木框上,木屑翻飞,只是泄愤罢了。
甩完鞭子,心气顺了不少,这才冷哼一声,慢悠悠的离开了。
公子凛将云桃给他帕子仔仔细细的收进了袖中,视线投向稍远一点的地方,她正笑意晏晏的给公子应撑着伞,裙裾上的水墨画浓淡相宜,让这世间万物都变成了水墨色。
他手背上的伤痕还在滴答滴答的淌着血,浸入到马车木板里。
第43章 荆棘
公子应刚从马车里下来, 头顶上就遮过来一把玉白色,画着桃花的纸伞,伞边还坠着桃花铃,晃晃悠悠, 随风飘荡。
他出神一瞬, 下一刻伞里就又挤进来一个湿漉漉, 明艳稠丽的女郎, 不是谢鸢又是谁。
公子应看清她裙裾上的水墨画, 原本高傲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之前她撑着伞在路边想要拦下他车架之时, 他看的清清楚楚,素色裙裾上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谢鸢上了公子凛的马车, 眼下她裙角上的水墨是谁画的不言而喻。
公子应侧头,冷冷的看了云桃一眼, 眉眼如冰如霜,嗤笑:“自甘下贱。”
云桃忍着想抽他一个大嘴巴的冲动, 硬挤出一抹笑:“九郎说话未免太刻薄, 我出身虽低微,但向着九郎的一片痴心却珍贵难得。”
公子应一边走, 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九节鞭, 从鼻间逸出一声轻哼:“除了父王, 我便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公子, 爱慕我的女郎犹如过江之鲫,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又算什么东西。”
云桃心里咬牙切齿:月老, 你给我等着, 回了九重天我非一把火将你的月老庙烧干净, 嘴真贱啊!
她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山去,青玉连忙安抚云桃:“仙子息怒,万事以大局为重啊。”
云桃压下心中怒火,皮笑肉不笑,不再自讨没趣,不言不语的跟在公子应身旁,为他撑着伞。
公子应习惯了这般对待谢鸢,她对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磨灭不完的包容,挥霍不尽的爱意,他厌恶她卑贱,可又无时无刻不想试探她的底线。
她骤然沉默,公子应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又拉不下脸来主动开口同她说话,便冷着脸拂开她的手,啪一下将纸伞打落在地上,玉白色纸伞沾染上泥泞的雨水,显得脏污不堪。
公子应是帝虞公最宠爱的公子,母家出身又高贵,宫人哪敢懈怠,见云桃的伞被打落,连忙过来侍候,为他撑起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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