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桃垂头看着地上的纸伞,强忍着怒气,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月老选她助他历劫了。估计就是为了折磨她报仇,若是其他柔柔弱弱的仙子恐怕早就哭哭啼啼的不干了,哪里忍受的了这份屈辱,可她和其他仙子不一样,她在九重天上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
青玉温声安慰:“仙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公子应见她垂头,不言不语的,冷哼一声,心中腹诽:还说什么爱他,恬不知耻的同公子凛走的那么近,又上他的马车,又让他在她裙裾上作画,眼下竟还敢摆脸给他看,真是不知所谓!
他一甩袖,不再管云桃,阔步往前走。
下一秒,云桃攥住他衣袖,柔柔弱弱的抬起脸,艳若桃李,雪白的小脸上挂着雨珠,惹人怜惜的很,她水润眸子里含着怯怯的祈盼:“九郎,等等我。”
公子应垂眼看她,轻哼一声,微微翘了翘唇角,不易察觉,摆出一副施舍之姿:“那便走快些,莫要耽误了我的脚程。”
云桃挤出一笑,心里问候他祖宗八辈:“好。”
泰山可没那么好爬,陡峭险峻。
云桃爬到山上的时候已经筋疲力竭了,封禅事宜只有王室中人列席,像她这种伴驾的世家女直接去寺庙后院休息就行。
她出身不够,此番前来本就是破格,谢岸为了不惹人口舌,连个侍候的婢女都没给云桃带,还好她有青玉。
小和尚给云桃带到一个雅致的院落后便退下了,她浑身酸软,直接往榻上一躺,让青玉给她斟茶倒水,捏肩捶腿,侍候她,还好还好,她还有一个青玉能压榨,要不然云桃早就罢工了,这上仙之位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晋升的啊。
云桃太累了,青玉按摩手法力道适中,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泰山封禅结束后,公子凛在小和尚的指引下,回了院落休息,他刚换了寝衣,门外就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公子凛温声吩咐身边侍候的奴才:“去开门。”
奴才低眉敛目的去开门,看见来人却吓了一跳,是公子应身边的侍卫,身着玄衣,手里捧着个红木托盘,一身肃杀气,他小心翼翼的回禀:“公子,是公子应身边的侍卫。”
公子凛吩咐:“进来罢。”
奴才连忙让开身,那侍卫端着托盘,趾高气昂的走进来,并未行礼问安,而是直接开口:“公子应有令,宁安殿书房空荡荡的,缺些墨宝,公子凛既然爱画水墨,那便由您画上十幅添些彩罢。”
“公子凛安心,不必推拒,我们公子连笔墨纸砚都为您准备好了,请罢。”
公子凛地位低下,他母亲只是个低贱的宫女子,虽由丽姬抚养长大,但刻在他骨子里的低贱血脉无法改变,就连他身边侍候的奴才都了解他的性子,深知他不会拒绝,也无法拒绝,小心翼翼的站出来,揭开了那红木托盘上绸布,露出侍卫口中的笔墨纸砚。
奴才看清红木托盘上摆着的东西之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墨纸砚确实是墨纸砚,可笔却不是狼毫紫笔,而是长着尖锐锋利刺的荆棘,公子应这是要让自家公子握着这荆棘作画?
侍卫勾唇,露出轻蔑的微笑,将托盘重重往公子凛面前的桌上一放:“公子凛,请罢,我家公子说了,水墨画非黑即白,未免单调了些,若是作画时能添上些红艳艳的颜色就再好不过了。”
小奴才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这红艳艳的颜色可不就是血,握着荆棘作画,手心里肯定被木刺扎的都是血,会流到画上。
自家公子就算出身低贱,可终归也是王室血脉啊,怎能这般折辱,公子应行事真是毫无顾忌啊!
第44章 钻狗洞
公子凛手握荆棘, 在侍卫的监督下作画,手心被尖锐锋利的木刺扎的满手是血,顺着荆棘流下来,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砸在画上。
他在想, 他以为的君子之道似乎并不能保全他, 他一再退让换来的并不是平静, 而是欺侮, 甚至连他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人多窥视一眼都会被人骂是痴心妄想, 可凭什么!
他明明也是王室血脉。
云桃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她感觉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似的,又酸又疼。
青玉见她醒了, 连忙小心翼翼的催促:“仙子,该去做任务了, 机会难得,不能错过啊。”
云桃哀嚎:“你不如杀了我罢。”
青玉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慰:“仙子……”
他还没说完, 就被云桃打断,哭丧着脸:“知道知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说着, 云桃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身来, 换了套粉紫色的鎏金绣线纱裙,又挽了发髻:“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妆点好, 她又拿起榻上的玉枕和薄衾, 叹口气, 苦大仇深的跟青玉说:“走了,自荐枕席去。”
青玉目瞪口呆:“仙子,你要对公子应用强?”
云桃眼角抽了抽:“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去跟他睡觉。”
青玉百思不得其解: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云桃捧着枕头和被子,沿着青玉给她的导航路线,直奔公子应下榻的院落,公子应的院落周围全都是侍卫,重兵把守,围的像铜墙铁壁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没法子,本想放弃了。
青玉却给她指了个狗洞,云桃咬碎一口银牙,还是钻了。
院落外里三圈外三圈都围上了侍卫,本应该万无一失,所以院落内就松懈许多,云桃捧着枕头被子,轻而易举就摸进公子应的屋子。
不到半刻,公子应的房门被打开,先是被扔出来一个枕头,然后是被子,最后是云桃。
云桃被从房间里扔出来,摔在地上,哎呦一声,再抬起脸的时候,水目盈盈,端的是仙姿玉色,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姿态:“九郎为何这般狠心,我都抛下女子矜持,来自荐枕席了,你却……”
“呜呜呜”
院外的侍卫听到响动,纷纷拔刀进来护驾,一进来却看见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
公子应脸色铁青:“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地上都是石子,硌得手心儿疼,云桃趁他发火没注意,悄摸摸的把被子往这边拽了拽,垫在手底下。
侍卫们连忙低眉敛目的退出去,公子应神色狠辣,吩咐身边宫人:“把他们眼睛都挖了。”
宫人瑟瑟发抖,连忙应承:“是,公子。”
云桃再次被他的残暴刷新下线,心中冷哼,造下这般多的杀孽,等着回九重天受罚罢。
公子应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扔到云桃身上,将她严丝合缝的盖上:“滚出去。”
云桃麻利的起身,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滚了,要不是任务,谁愿意在他身边多待一秒钟?只是走之前,云桃还要再膈应他一下,披着大氅,跑到他面前,猝不及防在他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而后连忙跑走了,这次没钻狗洞,走的正门,跑的飞快,连枕头和被子都不要了。
公子应恨恨的一甩袖,步履匆匆的回了屋子,用帕子浸了清水,在自己唇瓣上狠狠擦拭着,耳根通红,表情狰狞的咒骂:“贱人,刚上完帝凛的马车,连画裙这般亲昵的事都做了,又来亲我,我就这般下贱嘛,任你玩弄?”
第45章 拿来
云桃裹着公子应的大氅从他院落跑走后, 路上碰见了公子敏,他双臂交叠在胸前,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如何,鸢儿?去爬床被我九兄赶出来了?”
他唇红齿白的一张脸, 笑的讨好:“鸢儿天姿国色, 是我九兄眼瞎, 不若去我房里坐坐, 喝杯茶。
云桃重重踩他一脚, 冷哼一声:“我对你没兴趣, 别缠着我。”
说完, 她与他擦肩而过,步履轻盈。
公子敏回头看她, 委屈巴巴的大嗓门嚷嚷:“谢鸢,我到底哪里不好, 回头看看我,能要你命嘛!”
云桃脚步停都没停, 公子敏又不是她的任务对象, 她懒得对他有好脸色,一个软硬不吃的公子应已经够她头疼了。
公子敏看着云桃的背影, 暗自咬牙, 他不信邪!早晚有一天谢鸢会投入他的怀抱!
他太了解九兄了, 那般高傲尊贵的人即使对谢鸢有几分好感, 也绝不会愿意与她在明面上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那样只会将他拉下神坛。
云桃步履匆匆回了院落,虽然自荐枕席没能成功, 但好歹也算是完成了每日攻略的任务, 要不然青玉会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她要赶紧回去歇息,一步一步爬到这泰山上来,她简直浑身酸痛。
她嘎吱一声推开木门,看清屋子里坐着的人,神情惊讶:“喜姬,您怎么在这里?”
坐在桌旁的女子温婉羸弱,是帝虞公的庶女,母亲早逝,养在琅琊王氏王姬膝下,可以算是公子应的庶妹,名为帝喜,人唤喜姬。
两人并不相熟,不过一面之缘,所以看到她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院落,云桃才会这般惊讶。
喜姬莞尔一笑,仿佛弱柳扶风:“谢女郎,我不请自来,吓着你了罢。”
云桃摇头,轻笑着:“见着您,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吓着,只是不知喜姬夜半前来,所为何事?”
帝喜眉眼温婉:“来时,我见女郎衣裙脏了,即便用水墨遮掩,但若细看也能看出不妥,所以自作主张过来送几套衣裙。”
云桃十分感动:“喜姬体贴入微,鸢儿何德何能。”
她不禁更加唾弃公子应,都是一个爹生,一个母亲养大的,怎么就天差地别呢,公子应心狠手辣,张扬跋扈,而喜姬心地善良,体贴入微,模样也漂亮,真真是仙女似的人物。
喜姬笑盈盈的,将装着衣裙的托盘推至云桃面前:“谢女郎不必客气,这些衣裙都是新的,我没穿过,待会儿女郎可以试试。”
说着,她欲言又止:“对了,女郎若是不嫌弃,可以将那套脏了的衣裙予我,我院子里有伺候的婢女,我吩咐她们浆洗干净了再送来。”
云桃颇为害羞:“喜姬,这样太麻烦您了,我自己洗就好。”
喜姬善解人意:“女郎不必与我客套。”
云桃不好再推拒,笑着答应:“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喜姬了。”
喜姬来这儿除了送衣裙并无其他事,云桃取来那套脏了的衣裙交给她之后,她便站起身来,声音温柔如水:“等浆洗干净,我着人给女郎送来。”
“那女郎早些休息,我先告辞了。”
云桃眉眼弯弯,亲昵的挽住她手臂:“我送您出去。”
喜姬轻点头,肌肤莹白如玉,十分漂亮惹人怜爱:“好,女郎有心了。”
云桃送她走出去很长一段路,路上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直到喜姬走远了,她还站在原地盯着美人窈窕背影感叹:“真美啊。”
“做公子应的妹妹可惜了,若是我妹妹该多好。”
原本应该回到自己院落的喜姬,半路却转了个弯,去了公子应的院落,门口换了批侍卫把守,领头的侍卫见是喜姬,连忙躬身作揖:“帝姬安好。”
喜姬温婉一笑:“我来见九兄。”
领头侍卫侧身让出一条路:“公子在里面等您,帝姬请。”
喜姬微微颔首,拿着云桃交予她的那套脏了的衣裙,步履盈盈的进了公子应的屋子。
屋内,公子应正站在桌旁,神态漫不经心的用长钳拨弄着火盆里的金丝檀炭,火苗似通天火蛇一般,燃烧旺盛剧烈,他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只是冷哼一声,淡淡的问道:“拿到手了?”
喜姬很怕这个兄长,脸上没了刚才那样温婉大方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害怕,微微瑟缩了一下:“拿到了,公子。”
私底下,公子应是不允许她喊他九兄或者兄长的,他嫌她出身低贱。
公子应抬起头,一张矜贵的面孔隐在火光后,半明半灭,显得有些阴鸷,眼底满是不耐,拿长钳拨弄着炭盆,沉声吩咐:“扔进来。”
喜姬拿着云桃那套脏了的衣裙,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到火盆前,将衣裙扔了进去,衣裙刚一扔进去,就被火蛇吞噬,燃烧的更旺了,鼻息间满是烟熏火燎的呛鼻烟雾。
公子应看着火盆里熊熊燃烧的衣裙,冷哼一声,咒骂:“下贱胚子就是没见过世面,什么脏东西都敢往身上穿。”
说着,他抬眼看向喜姬,眉眼阴沉,语气轻飘飘的:“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罢,今日之事把嘴巴闭紧了,若是让我知道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仔细你的皮。”
喜姬神色苍白:“是,公子。”
第46章 功成圆满
翌日
云桃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唤醒的, 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起来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云桃这个世界的爹爹,谢岸, 而立之年, 风度翩翩, 只是一举一动都颇为古板。
他递给云桃一个油纸包, 宠溺的笑了一下:“鸢儿, 昨日泰山封禅结束王上召宴, 结束的太晚了, 想着你八成是睡了,就没来看你, 不会怪爹爹疏忽你罢。”
云桃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宫里的糕点, 她盈盈一笑:“怎么会呢,爹爹这不还特地给我带了宴席上的糕点嘛, 多谢爹爹。”
谢岸温和一笑, 嘱咐:“鸢儿,这次泰山封禅, 王上的诸位公子全都随行, 想来昨日你也看见公子应了, 爹爹知你爱慕他, 想要争取自己的意中人,但你马上就要及笄了,还是要注意分寸。”
谢岸深知自己就是个芝麻小官, 鸢儿没有出众的家世, 身条也不符合时下雅致清瘦的审美, 公子应绝不会喜欢她,可他也不想伤了女儿的心,道理都懂,但谁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有她自己体会一遭,才能想通。
云桃莞尔,冲谢岸撒娇:“爹爹放心,女儿知道的。”
谢岸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鸢儿乖,今日爹爹还要伴在王上身侧,你自己在这寺庙逛一逛,这庙里的签很准,你可以去抽上一支。”
云桃眉眼弯弯:“知道了,爹爹。”
谢岸又嘱咐几句后,便离开了,封禅事宜离不开司礼,他虽是个芝麻小官,但在此刻却显得异常重要,不可或缺。
他离开后,云桃连忙进了屋,把糕点搁在一旁,挑起了衣裙,喜姬就算不是琅琊王氏王姬亲生的,但好歹养在她膝下,送来的衣裙都很华贵,云桃选中一条晕春锦罗裙,匆匆换上。
青玉见她神色匆匆,似是很急的样子,连声发问:“仙子这般急色,是要做什么去?”
云桃对着镜子挽发髻,在鬓边插了一支春海棠步摇,衬得人肤白如玉,春情荡漾。
她神态漫不经心:“还能做什么,去完成任务呗。”
青玉难得看见云桃这么主动去做任务,心中啧啧称奇:“仙子勤勉,定能早日完成任务,重返九重天,那时青玉就要唤仙子一声上仙了。”
云桃也不情愿啊,但是没法子,早死早托生,她快点助月老历完情劫,她也能早些回九重天,晋升上仙之位。
她妆点好,直奔寺庙大殿,先是跪在蒲团上,拜了拜佛祖,神态虔诚:“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让信女早日完成任务重返九重天,这样也好早些回西天灵山,侍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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