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些,沈菱歌又道:“待我腾出手来,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也未尝不可。”
泺叔一向是管理铺子内的事务,加上年龄也有些大了,不善应酬也是意料之内。
他瞅着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沈菱歌,如今不仅仅是亭亭玉立,更是思虑周全,踏实能干,心下即使心疼,又是欣慰。
“对了,王伯,早晨我让你写得安全规程可写完了?”
“写完了,老板请看。”王伯自袖中呈上几页纸张,上面清晰可见工整的文字与标注。
大致浏览一下后沈菱歌道:“没什么问题,瓷窑内的安全管理,可全权交由你负责了。”
“是。”王伯为人心软,但在瓷窑这些年也是尽心尽力,认真谨慎。
安顿完之后,沈菱歌又回到在瓷窑中为自己准备的房间,起草瓷窑以及整个沈家瓷器行的奖惩标准。
如今,青瓷再现。
她又掌握着核心技术,再推行各项改革之策时,甚为得心应手,无人敢不听。
至于余时安何时离开的瓷窑,她也未曾留意。
待第一批青瓷出窑时,已是后日之事。
这时,泺嫂也专程从城中过来,为沈菱歌送上干净的换洗衣裳。
为她更衣之际,忽闻泺嫂道:“听说小沅今日要被发派了。小姐当真不去看看?”
印象中,泺嫂好似是原主半个乳母,从未参与过铺子的生意,因此唤她作小姐倒也不奇怪。
沈菱歌摇摇头,“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事实上,小沅入府之时,还是泺嫂调教的,也难怪她此刻了还来为她说话。
“可……小沅……”泺嫂顿了顿,“小沅一时糊涂做了那样的错事,是她不对。但她……”
“好了,泺嫂,我等下会回一趟沈府,然后会去看一下小沅好吗?”沈菱歌打断了她的话,扯出一丝笑意。
她愿意应付泺嫂,也是因为泺叔的关系。
不过在旁边喋喋不休的泺嫂提醒了她,她确实还要尽快找到一个能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人,扮演好秘书的角色。
这人难就难在,要嘴严忠心且细心。
既是应下了泺嫂的话,沈菱歌换上了身简洁的襦裙长袄便前往狱中。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打过招呼了,狱卒对沈菱歌恭恭敬敬。引着她来到牢房前,领了赏钱,便退了下去。
小沅因着要被发配,单独在一个人的牢房中侯着。
“余公子,你终于来了!”牢房角落的女犯人,激动地转过身,冲了过来。带着铁链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
虽然发丝凌乱,脸庞满是污泥,但仍可见她姣好的容貌。
一见来人是沈菱歌,面容陡然狰狞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怎么是你!余公子呢?他当真这么狠心,将我弃之不顾?”
“余时安说你有话对我说,何事?”沈菱歌经受过背叛,那一次背叛令她几乎失去一切。她如何不憎恶叛逆之人。
就算她不是原主,叠加了这样的感情,对眼前这个女子厌恶之情更甚。
“哼!”小沅背过身去,靠着牢房的木栏杆,略显丧气,“我若不是这么说,他怎会来找我。”
听到这些,沈菱歌已没了耐心,“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走了。你好自为之。”
“站住!”听到沈菱歌即将离开的脚步声,小沅突然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恨意与愤怒。
转头对上小沅充满敌意的眼睛,沈菱歌微眯双眸,“怎么?”
“都是你!若是你不将我赶走,我怎会走上这一步!”咬牙切齿地从口中蹦出这几个字,小沅紧握住双拳,细嫩的手上已是满是伤痕,因使着劲,青筋显得分外突出。
看了眼小沅狰狞的表情,又看了看她被打肿的脸颊和脖子上的淤痕,沈菱歌冷笑一声,不耐烦地问道:“所以呢?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
“理由?”小沅恶狠狠地盯着沈菱歌,“若是你有个好赌的父亲,将你骗回家去,实则是卖于人牙子,你会如何?”
她不待沈菱歌说话,又自顾自地说起,“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他们毒打一番。签下了字据还钱,他们才肯暂且将我放走。原想着待你嫁入余家,我便能名正言顺地与余公子双宿双飞,他定能护我周全。可你不仅退婚!还要将我赶走!”
原来,开业那日余时安便是去找了小沅。
照她的话来看,那时她刚从人牙子那里签下字据。然后两人一起回来……
若是买下小沅的人牙子和小沅卖掉她的人牙子是一伙人的话,余时安能找到她一点也不奇怪。
“余公子……好狠的心啊!曾经与我的海誓山盟,为了你!他现在要送我去死!”小沅各种毒怨之声,沈菱歌半句也不想再听下去。
她抬起脚步,身后的声音却没有停止,“你以为余时安是真的爱你,你若是没有青瓷,你猜你的下场会不会比我更惨?”
“哦对了!你有了青瓷,只怕你的下场会更惨……哈哈哈哈哈……”
在这一声声尖锐刺耳的笑声中,沈菱歌走出了牢房。
第12章
阴谋的前奏
从牢房出来已近午时,远瞧见寅礼仍在牢房外候着。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扫先前在牢房中的阴寒。
“寅礼,你先回铺子吧。我想自己在街上走走,晒晒太阳。”
“是。”
待寅礼离开,沈菱歌才缓缓抬步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的身姿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纤细而修长。
细碎的光晕浮沉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清秀的面容和如水的眼眸。
牢中小沅的尖叫与哭喊声仍在她的耳边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余时安薄情之事,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然知晓。所以,于此,她根本毫不在意。
然而这小沅又说到什么有了青瓷,她会更惨?
这话中有何深意?
暗示她即使重振起家业,也无法改变惨死的命运?
不过原主自小不沾阳春水,不事商。也是在与余时安成婚之后才被迫设计起了瓷器的样式,那么,原主最后惨死也与这青瓷扯不清关系。
难道小沅想表达这意思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她一边走着,一边忖度着这些。
但她想着想着,不免开始自嘲……
沈菱歌啊沈菱歌,你怎的被这些未发生的事情扰乱心神呢?
她可是向来披荆斩棘,不畏逆境的。
人生,向来是困难多,而她永远选择从容面对。
即是如此,又何需为小沅的一句话困住自己?
恰巧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她的思绪。
“沈姑娘!相请不如偶遇,可否上楼来一叙?”
闻声抬首,沈菱歌忽觉自己驻足之处竟是槐杨楼前,又见二楼上坐着一个穿着一身华服,玉冠束发,体形微胖,眉目间与余时安有些许相似的男子。
自她在瓷器行改革以来,已有许久未曾听见有人这样唤她。
她停住脚步,“您是?”
那人面上笑容一僵,仍旧坐在原处,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了。
“本官乃户部员外郎,余时民。”他语气傲慢与不屑,更是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一般。
似难以置信对方竟不知他的大名。
原来是余时安的大哥。
在记忆中却是搜索不到此人的种种迹象?难道原主未曾见过这么一个大舅哥?
不过见没见过也不重要。
他也就是小小的员外郎,现下还有求于她,这会子仍是摆上谱了。
二楼的余时民见沈菱歌一动未动,加之阳光明媚,街上的百姓也是不少。若被人瞧见他连个商贾之女都叫唤不得,岂不是让人笑话。
于是,他终于站起身来,态度稍缓,“本官此次回来,也是有要事要与姑娘相商,还请姑娘赏脸一叙。”
既然对方态度有所转圜,且这青瓷原是一早与余时安的协议,那便上去一叙也无妨。
说话同时,她已迈动双腿往上走,只觉得那人看自己的眼神让她十分别扭,却又猜测不出缘由来。
待到达二楼,余时民已经命小厮备好酒菜等候多时,见到她,立刻热情迎了过来,亲手给她斟酒。
接过杯盏,沈菱歌挂上客套的微笑,“如此,便多谢大人。”
这一声大人,倒叫余时民心中舒坦了,遂笑道:“原是该前日便到的,哪知遇上大雪封路,只得等到天晴之日。”
听到这,沈菱歌记起当日她与余时安协商之时,确听闻他大哥将于开业两日后来取青瓷。
好在有了那场大雪,她也趁机将青瓷赶制出来,若不然,还不定这余家能搅出什么事来。
“余大人大雪封路也不忘差事,当真是尽职尽责。”沈菱歌继续保持着礼貌的笑意。
虽说她对余家充满了芥蒂,但是余时民现下在帮着户部采办青瓷。
所谓民不与官斗。
说到底她不过是封建社会食物链底端的商人,再往上拔一拔地位,也才是个有手艺傍身的匠人而已。
哪有实力,与为官者斗呢!
这个道理,沈菱歌很清楚。
“哪里哪里,本官听闻沈姑娘已制出了青瓷,昨晚刚到便迫不及待地想前往一观。辗转反侧,终是等到了沈姑娘。不知可行与否?”余时民这话说得让人听来似有歧义。
“自然可行,之前与时安商定好了之后,小女子便将此事记在了心间。这不,首先制出的那两只青瓷就为大人备下,应是已送到了铺子了。”沈菱歌大方得体,此时又带着余时安的大名,也算是提醒提醒他。
显然余时民的脸色微微一变,又轻笑道:“二弟与沈姑娘有心了。来,快些用膳吧!”
沐浴阳光之下,这槐杨楼临街的位置,倒也暖和。
只是余时民有些奇怪,其他做官之人,与人饮宴,巴不得找个无人注意的厢房。
而他偏偏选择这样明显的位置。
是何用意尚未可知。
两人各怀心事,嘴上闲话聊着,终于用完了膳。
沈家瓷器行离槐杨楼也不远,二人便一道走了过去。
一进入铺中,沈菱歌注意到多了一些陌生面孔,但他们接人待物行事周全,想来应是泺叔教习过的新人。
二人由伙计引着去了二楼的如意房中,那是为瓷器行贵客安排的厢房。
不多时,泺叔便怀中抱着两个青色的锦盒走了进来。
边打着招呼,一边将锦盒陈列在那紫檀红木八仙桌上。
“余大人,因先前青瓷烧制的技术缘故,故无法保证瓷器的形态。但考虑到您也是为户部办差,因而准备了两样造型别致的青瓷盏与花瓶。还望笑纳。”
早先能出个一两样青瓷已是奇迹,故而只说采办青瓷,并未提及究竟是何样式。
当锦盒打开之时,两只瓷器借着外间洒进来的阳光,散发出一种淡青色的柔和光芒。
从窗外枝丫中透出的光线穿过瓷器的晶莹质感,折射在桌面上,映照出一片温润的光辉。瓷器上的纹路在光芒的衬托下,仿佛是一幅精致的画卷,细腻而华美。
“此物甚妙啊!”余时民两眼放光,“怪不得众人皆想一睹青瓷风采。”
接着又赞道:“沈家瓷器行这差事办得不错,待本官赴命时,定会美言几句。”
“多谢余大人。”沈菱歌微微躬身致谢,又对泺叔道:“将青瓷收好,送到余府。”
“是!”泺叔依言捧着锦盒退了出去。
见泺叔已然出门,余时民忽得神情暧昧起来,“沈姑娘,公事谈完了,不如谈下私事如何?”
原本站在他身侧的沈菱歌闻言,不露痕迹地轻退了两步,沉下脸色,挑眉望着他。
“大哥好雅兴,说好了与小弟一同来赏这青瓷的,怎的自己跑了过来?”
一道声音自屋外传来,打破屋内凝滞氛围,随后便见余时安长身而立,迈步走了进来。
脸上虽是带着笑,但这笑意并未达眼底,隐约可以窥得其中寒冷。
第13章
局中人
“二弟,来得也很巧啊!”余时民从沈菱歌身上收回视线,站直身体。虽是对着余时安言语,可这双眼睛未曾望向他。
见状,沈菱歌顺势说道:“既然二位有事相商,那小女子先告退了。”
任谁都能看出气场不对劲,那还不趁机溜走为上。
哪知她刚走到门口,手腕却被人拽住,沈菱歌不由皱眉,这兄弟俩为什么非得把她拉进来。
不待她出声,余时安只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回去等我。”
说完就松开了她的手腕,换上他惯用的笑容,“咱们兄弟俩也是许久未见了不是吗?”
沈菱歌不再理会二人,她只是在想先前余时民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说,他应是识得原主才是。
原主深闺娇女,外男之中也只与余时安相熟,故而未曾见过余时民也是情理之中。
那看来,余时民对原主估计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从厢房出来,沈菱歌由着泺叔为她一一介绍了下新来的伙计,随即又与泺叔一同回了账房。
“老板,你直接为余大人挑选好了瓷器,不让他到瓷窑中,可是有什么顾虑?”泺叔问道,随即倒了碗姜茶递予她。
“不仅是余家,以后任何外人要去瓷窑,都得先向我报备。”沈菱歌接过茶盏,郑重其事地对泺叔道,“如今我们已有青瓷,这世上多有觊觎之人,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
“老板所言极是。”泺叔点头赞同,“老夫会安排下去的。”
也不知怎的,自从见过了小沅之后,总是心神不宁。
她查过开业当日买了瓷器的数量,又对了遍目前瓷窑产出的青瓷,确认无误后,又对泺叔道:“人人都道青瓷难得,故而咱们第一批青瓷都是依着我们想的样式做的。想来大家也不会挑剔,但是后面我们还需考虑到青瓷的样式、实用性。”
“是,老夫记下了。”泺叔习惯性地拿出了纸笔记录下沈菱歌的安排。
如今能有泺叔这样的伙计也是实属难得,她见泺叔对她的话这般上心,心中也甚为欣慰。
不禁一瞥,竟发现泺叔发间生出了许多根白发。
也是,这么大间铺子,事事都有他来操心,可不是得白了头。
“对了,泺叔,这都到年根了。我想着从瓷窑那边挑选几件青瓷碗碟,发给与咱们共度难关的伙计们。您瞧如何?”
合上账本,沈菱歌忽然想起现代企业还有年终奖一事。如今产品创新,瓷器行与伙计们都从低谷走出,是该鼓舞士气了,“对了,沈家亲族那边,分成按照他们名下铺子营收来给。青瓷碗碟也算上他们一份,外加上一对酒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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