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她听林淮说起了“文安侯被人暗害”的可能。
她有些发懵,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你确定不是文安侯自己……”季戈看向林淮。
林淮苦笑:“我也不确定。”
顿了顿,“等文安侯府的调查结果吧。”
季戈点点头。
突然,她转头看着林淮:“你是说,这可能是贾赦提出来的?”
林淮愣了下,点头。
季戈皱眉:“贾赦……可是太子伴读啊。”
他提出这个可能,到底是真怀疑文安侯受伤是被人害了,还是根本没相信林海的说辞?
毕竟是荣国府继承人,即便贾赦不够优秀,应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第31章 谋算
此事背后到底有无阴谋,其实等到文安侯醒来一问便知。
但问题是,文安侯受伤严重。
按照院正说法,即便文安侯底子好,也要喂药两三天后才能好;若是身体底子不够好,喂药四五天也不一定能醒过来。
但读书人嘛,身体底子就那样。
文安侯正是身体底子不好的那一类,每逢换季都要生病的那种。
以防真有阴谋,只能从那位“友人”身上入手。
原本只需等文安侯府的调查结果。
但季戈性子急,等不了。
是以次日一早,季戈便派人去了码头。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此事确为文安侯谋划,友人也确有其人;其次便如贾赦猜测那般,文安侯被人趁机暗害;最差的结果却是,此事确为文安侯谋划,但忘了安排这么一个“友人”。
不过不急,一切的结果只等她手下抵达码头便知。
码头人来人往,有不少帮忙卸货搬行李的苦力,是以附近虽算不得京城最繁荣的地方,却也有不少茶楼酒馆。
季戈便在临近码头的地方开了个茶楼。
卖茶卖茶点,主要揽客手段便是茶楼聘请的说书人。
担心出什么意外,季戈在收拾好家里的事情后,便直接带着人去了茶楼。
一边听人说书,一边等手下消息。
太阳刚上柳梢头,便有手下急匆匆来茶楼报信。
“主子,文安侯独子现身码头,在码头停留半个时辰左右后,从一艘来往于京城与广州的货船上接到了一位面相儒雅,约五十出头的中年年男子。”
“小的找到货船客人打探,得知对方是刚被革职的广州知府。”
“听客人所言,那人似乎是替人背了黑锅才被革职,这次上京也是为了找文安侯帮忙陈明冤情。”
季戈顿住,竟真有这么个友人。
她又问:“可知道此人何时启程,又是何种意外耽误了行程?”
“回主子,此人几乎是刚被革职便马不停蹄地托关系找到货船主人准备上京,除了几张银票,连一家老小都留在广州没敢带上。”
“至于意外,似乎是在半月前遇到了一波水匪。”
“虽被及时赶到的官兵救下,但货船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听说那波水匪有些异常,货船主人还曾怀疑是文安侯友人引来,曾想将人交给对方。还是官兵及时赶到,令对方免于一难。”
季戈越听,神情越是凝重。
她已经确定,至少这友人绝无谋害文安侯的想法。
友人上京也绝非偶然。
毕竟无论是被革职,还是路遇水匪,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文安侯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要嘛是文安侯从中发现机会,以此破局;要嘛就是有人不想友人见到文安侯,好让广州之事彻底被掩埋。
若是后者,此事只怕不小。
她正要开口让人退下,却听那人又道:“小的在码头除了文安侯府的人,还见到了另两拨人。其中一波身上带着杀伐之气,许是行伍出身;另一拨人瞧着……”
季戈看向对方:“可是有何特殊之处?”
那人点头,迟疑开口:“主子英明。小的瞧着,总觉得那些人有些像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
季戈立刻反应过来:“太子?”
但不对啊。
若是两拨人,那拨行伍出身的人应是贾赦派来。
可既然贾赦已经派了人过来,太子为何又另派了人过来?难道不相信荣国府的人?
不太像啊……
就在季戈思考之时,突然听得码头边传来一阵惊呼,紧跟着便是无数惊慌大喊。
季戈立刻起身从窗外探出身子,发现码头上无数人正四散而逃。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快去码头看看!”
手下不敢耽搁,立刻下楼跑去了码头。
季戈一直关注着码头方向,视线不停地移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不久,她看到了目标。
林海正带着一队人护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朝着茶楼方向过来。
季戈手下也已经找到了他们,在他们四周暗中保护。
而在他们包围圈的外面,一群训练有素、合作无间,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人正持刀朝着林海等人逼近。
眼瞧着马上就要起冲突了,突然,人群中又出现了一堆人。
一开始他们融入人群之中,让人无法看清差别。
但如今齐刷刷站出来后,季戈一眼就看出了这些面白无须,相貌阴柔的男人出自何处。
这些人都是太监。
宫里的人。
季戈瞪圆了眼睛,心脏不停地下坠。
文安侯府的人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家丁而已,本身并无多少战斗力,即便季戈手下的人训练有素,也不可能以一当十,拦下两拨人的袭杀。
何况这两拨人一方出身行伍,另一方瞧着也是练家子。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派人到川宁侯府搬救兵的时候,那群武艺高强的太监竟将刀锋对准了那群明显冲着文安侯好友来的人。
形势瞬间逆转。
季戈手下敏锐察觉到这点,瞬间与那群太监达成合作,不约而同朝着中间靠拢,意图将那群不明身份之人包围抓捕。
那群人察觉不妙。
领头者带着手下试探着往林海的方向冲击了一次,被拦住后及时下令,所有人化整为零,瞬间消失在了慌乱的人群之中。
所有事情发生在几瞬之间。
等到林海反应过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那群太监认真看了林海一眼,抬手与季戈手下互相抱拳行礼,而后一起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林海茫然站在原地,与文安侯好友面面相觑。
季戈不好继续在原地停留,立刻起身离开茶楼,回了家中。
她刚回家不久,手下前来汇报。
“小的命人仔细打听后,从一些消息灵通的乞丐口中得知,那些疑似出身行伍、意图刺杀文安侯好友之人,曾在大皇子领兵作战之时在其麾下任职。”
“那群太监,则在离开码头后回了宫。”
宫里能派遣太监出来的也就两人而已,康熙与太子。
康熙没必要。
那便只可能是太子。
至于另一方人马,则很显然是大皇子。
嘶……
季戈看向手下:“你回来时可曾注意是否有人跟踪你?”
既然她的手下会跟踪其他人,没道理其他人不会对不明身份的她手下好奇。
想来在他们离开后,也曾派人跟踪过自己手下。
手下认真回复:“主子放心,小的直接让其他兄弟离开京城,去了京郊山上,自己则去了好几家酒楼店铺,不但是从后门离开,还在中途换了好几身衣服,他们绝不会有机会发现小的来了林家。”
季戈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
她仍谨慎道:“你先带着其他人到天津去待一个月,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就当是给你们放假了。”
说完拿出个信封,“这是五千两银票,是你们这段时间的花销。”
手下惊喜点头,立刻领命离开。
不久,林淮回家。
季戈立刻将码头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文安侯意外摔伤之事,许是与大皇子没有关系,只是巧合而已。水匪与今日截杀却并非如此,且看太子表现,他似乎已经发现此事。”
大皇子与太子是夺嫡的死敌,两人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论广州之事到底如何,大皇子又做了何种努力,既然太子知道,此事便再也不可能瞒住了。
季戈将此事告知林海,也是为了让他小心行事。
“这段时日,太子与大皇子必然会起冲突。”季戈皱眉,“按常理,你还在翰林院当值,此事不会牵连到你。但凡事就怕万一,你最短时间最好小心行事。”
林淮点头:“可需要派人去通知文安侯府与川宁侯府?”
季戈:“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母亲,至于文安侯府……文安侯至今昏迷,海哥儿又尚未考取功名,朝中无人,我们本应帮衬他们。”
“但别忘了,那位被革职的官员被海哥儿带走了。”
“不论是保护,还是伺机杀人,文安侯府周围如今必然遍布暗哨,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人禀报上去。”
“我们这种时候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季戈看向林淮:“再者,此事既然引起了大皇子与太子的注意,之后必然会惊动皇帝。”
“海哥儿本不应该知情。”
“他的演技也并没有好到,可以在皇帝面前毫无痕迹。”
“所以在面对皇帝的时候,他最好是真不知情。”
林淮下意识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康熙时的场景,许是年纪已经大了,亦或者看重他这个状元,康熙面对他时异常和蔼可亲。
但即便如此,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同样如影随形。
林淮根本无法忽略他的气势,将其当做真正的寻常老人看待。
他明白,季戈的做法是对的。
季戈见他理解自己做法,不由松了口气。
两人在一起,互相理解总能走得更远。
季戈想过太子与大皇子之间势必会在短时间内,进行一场拼杀。
但她完全没想过,两人竟会这般迫不及待。
就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还不等文安侯苏醒过来为好友上奏,太子就直接派了麾下御史在上朝时弹劾广州知府。
同时,捅出了文安侯府之事。
虽文安侯府上下都说,文安侯之事是意外。
但……
太子仍毫不犹豫将其扣在了广州知府头上。
与之一起的,还有水匪袭杀,码头截杀等两件骇人听闻之事。
后两件事人证物证俱全。
连带着,文安侯“被害”一事竟也成了无可辩驳的罪名。
大皇子都不禁怀疑,此案是否为自己派人犯下。
第32章 晕倒
康熙勃然大怒,不但立刻将文安侯好友保护起来,还派了钦差前往广州调查。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广州方向。
至于文安侯府,除康熙偶尔询问外,此后竟再未被人提起半句。
除了大皇子,所有人都将他遭遇意外之事扣在了广州之事上,但大皇子又不如太子等人对文安侯了解透彻,是以只当此事真是意外,又或者误以为是太子提前得知了消息,对他栽赃陷害。
季戈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不由与林淮赞叹一句。
文安侯果真聪明绝顶。
想来他应该在接到好友来信后,便谋划了这一连环局。
甚至其好友遭遇水匪的危急关头,前来救人的官兵,说不准都是他在其中出力。
这可真是……
林淮感叹一句:“我与族叔虽相处不多,却学会了不少东西。”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竟不得太子重用。
广州之事既已经惊动了朝廷,便不可能再疏忽过去。
即便大皇子可以推出背黑锅之人,在与太子的交锋之中也定然会被刮下一层皮。
但此事发展到如今,就与林淮季戈二人没什么关系了。
不久,文安侯苏醒。
两人第一时间乘上马车,前往文安侯府探病。
文安侯面色仍有些苍白,见到林淮二人之时却露出笑容:“多亏了有容提前报信,不然,我可抓不住这次机会。”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双腿的方向,眼神微有些落寞。
但想到这般轻微的后遗症,就能让文安侯府暂时蛰伏起来,他又不禁露出几分笑容。
这笔买卖,划算!
季戈见过文安侯,便退下去找文安侯夫人与贾敏。
今日来了不少亲朋探病,文安侯夫人脱不开身,与她寒暄几句后,便让贾敏带着季戈去了后院。
两人直接去了文安侯府的后花园。
闲逛片刻,贾敏带着季戈去了一处亭子休息。
等丫鬟端上茶水点心,贾敏才幽幽开口:“还好公公今次无甚大碍,不然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季戈方才便见贾敏愁容满面,却只以为她是为了文安侯担忧。
如今听来,却好似不是因为此事?
她迟疑片刻,问道:“此话从何而来?文安侯出门与你毫无干系,受伤不是意外,也是他人黑心,与你有何关系?”
贾敏敛眸:“我刚嫁进文安侯府不过一月,公公便……”
季戈略有些无语,劝道:“可是谁在你耳边说了闲话?我虽不知那人是谁,却也明白他定然不是好心。”
“此时文安侯府上下正应该团结对外才是,何必自扰?”
贾敏也不愿意自扰,可说这话之人却是她嫡亲的二嫂。
二嫂都如此担心,旁人又是如何想法?
她有些无奈:“即便此人不安好心,但此事发生后,定有不少人这般认为。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若是公公婆婆受其影响又当如何?”
贾敏向来聪慧,还不至于为一人闲话担忧。
她担心的,是这般言论会发酵。
而这般情况,却是极可能发生的事情。
季戈一时不知该如何劝她。
她是那种并不在意流言之人,非亲近之人的诽谤之语更从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所以无法感同身受,也就无从劝谏。
好在贾敏只是发发牢骚,并未想从季戈这儿寻到解决办法。
她抛开心中烦忧,拉着季戈说起了京中八卦。
吃瓜之心,人皆有之。
季戈听得是津津有味,很快便忘记了之前谈话。
一直到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文安侯夫人亲自过来,留下季戈与林淮用膳,她才与贾敏一起离开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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