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嘴角向下撇了撇:“若牛曜诸后悔,夫人又当如何?”
“不是说了,他不会……”季戈意识到什么,直接凑到林淮面前,“方才宴席上也没有酸甜口的食物啊,怎么夫君一开口,竟是满屋子的酸味儿?”
林淮一顿,面色瞬间通红:“夫人拿我取笑!”
季戈见状,就像是被戳中笑点一样,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直将林淮笑得满脸羞愤,恨不能原地挖洞逃走,她才伸手搭在林淮肩上,缓缓止住笑声:“我都和你成婚了,就算他后悔又与我有什么干系?他若真敢上门,旁的没有,一顿马鞭炒肉我还是请得起的。”
林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马鞭炒肉”是什么。
季戈转过头,两人鼻尖挨着鼻尖:“解元郎,你的妻子不但暴打过负心郎,还当着你的面儿亲手杀马,果真如传言所说般暴虐成性,动辄打人……怕吗?”
她盯着林淮,不错过他任何情绪。
白天迫不得己杀马之后,林淮的表情变化被季戈记在了心里,只是当时情势危急,她不好与林淮分辨而已。
如今有空,可不能含糊了过去。
若林淮接受不了她的性子,两人以后做对表面夫妻也不是不行。
林淮却连连摇头:“前者事出有因,后者事急从权,我高兴夫人有自保之力还来不及,怎会害怕?”
相反,他握住季戈的手,“退婚一事我知道不多,不予置评,但杀马一事就在发生在眼前,我看得很清楚,夫人明明很遗憾,也为那匹马的死亡而感到愤怒和伤心。”
他只是之前毫无心理准备,猝不及防下直面那般极具冲击的画面时,有些失态而已。
季戈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清楚林淮没说假话。
她笑了笑:“多谢夫君理解。”
说完便要退开。
林淮却将人拉住,眼神飘忽一瞬后,低头吻上了季戈的嘴唇。
半晌,他红着脸附到季戈耳边:“夫人朝我走来时身披万丈霞光,仿若姑射神人,美得惊心动魄。”
季戈怔住,正欲开口,就见林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眨眼就跑进洗漱的耳房没了身影。
片刻后,季戈噗呲笑出了声。
-
次日天还未亮,季戈便拉着林淮起床洗漱,去前厅陪着季世文等人一起吃了顿饺子。
而后,季世文等人便害披星戴月地去上朝去了。
季戈与林淮陪着韩夫人与季镶聊了会儿天,等太阳爬上天空后,才一起乘上马车回了家。
因昨晚感情升温,两人黏糊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做。
初二这日一大早,两人又乘上马车去了川宁侯府,从季世文口中知道了疯马撞人一事的调查结果――
那两人因家贫而铤而走险,跑去京城附近的小镇踩点,一起偷了两匹马准备带回京城卖掉换钱。因为逃跑匆忙,身上没带草料,所以只能让马匹在郊外自己觅食,不想误食毒草,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季世文口吐芬芳:“去他大爷的意外,牛继宗那混账东西肯定提前找托合齐打点好了,不然谁会相信这是‘意外’?”
虽然早就知道此事很难查到幕后凶手,但区区一个意外就结了案,还是让人觉得愤怒。
季戈脸色不太好看:“皇上是何反应?”
季世文一顿:“几位皇子得知此事后倒一直说要彻查,陛下却不知为何选择了默认此事是意外。”
季戈皱眉:“您不是说皇上对那位……”
季世文也有些不明白:“乖女你相信我,皇上对那位的态度确实不如以往。以前朝中有事需要皇子去办,多是交给太子,可打从索额图被幽禁,陛下便将大半事务交给了大皇子与其他成年皇子。”
为朝廷办事是皇子积累声望的主要途径。
其他皇子在百官中声望高了,自然会影响到太子的储君之位。
很明显,康熙对太子已经非常不满。
林淮联想到自身与继母的关系,苦笑道:“失望是一日日积攒起来的,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想来即便是陛下,也没办法下定决心将心头腐肉挖出来吧。”
季世文没听明白,转头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无奈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淮儿的意思是,是陛下虽然对太子不满,但感情还未消磨干净,所以舍不得对太子下手。”
季世文瞪大眼睛:“不趁着现在对太子小惩大诫,难道还要等到对太子彻底失望,父子感情彻底消磨干净后出手?到那时候,太子还能……”
韩夫人瞪他:“慎言!”
季世文闭嘴,眼里的震惊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哪儿是正常的做法?
季戈倒不意外,太子胤i确实不是今年被废。
虽然也不远了。
她看向季世文:“爹,您以后千万不要掺和到陛下与太子之间,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君臣与父子能概括,掺和到他们中间,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林淮好奇:“除了君臣父子,还能有什么?”
季戈想到历史上这位太子的结局,扯了扯嘴角:“还有……”
政敌。
她无声地开口。
林淮悚然一惊:“怎会如此……”
他虽然一直生活在江南,却也听过不少皇上对太子如何如何好的事迹,听起来比寻常父子之间的关系都要好,说他们之间也摆脱不了君臣关系的影响就罢了,怎会是政敌?
季世文习惯性地看向季戈,若非女儿在身后出谋划策,他也不可能成为陛下如今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季戈看了眼门口,小声道:“你们忘了?陛下已经年过半百。”
康熙身体一向不错,至今仍旧每年跑去木兰围猎,实在不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以至于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年纪。
但他确实已经老了。
日渐衰弱的皇帝与龙精虎猛的太子之间若不能平稳让渡权力,势必会有一场斗争。
即便是康熙心腹,这种事儿也是能不掺和最好。
毕竟事关太子,康熙就是个神经病,谁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季戈猛地看向季世文:“爹,你没去找皇帝告状吧?”
季世文连连摇头:“你们昨天不是让我不要找陛下诉苦吗?我听话着呢,昨天陛下问起的时候硬是憋着没开口。”
季戈这才放心。
季镶还未入朝为官,此事离他还太远。
他只关心一件事:“那牛曜诸差点儿害了姐姐姐夫,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要是给他个教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来这么一下,到时候姐姐姐夫受伤了可怎么办?”
季戈看了林淮一眼,失笑:“放心,你姐夫马上要参加春闱,我可不会给牛曜诸机会找事儿。”
季镶立刻来了精神:“姐姐准备怎么做?带我一个呗?”
季戈摇头:“我又不打算上门揍人。”
季镶茫然:“那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没几日,便听说牛曜诸一家子出门走亲戚的时候,马车车轴突然断裂,马匹受惊之下,直接拖着车厢撞到了街边石狮子,牛曜诸直接被摔断了腿,至少需要在家修养三个月才能出门。
消息传出,季家人瞬间高兴。
可惜林淮要备考,季戈并未将此事告诉他,以免他为此分心。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来到春闱开考这日。
二月初九清晨,季戈与林淮天不亮就起床,用过早膳便一起乘上马车去了考场。
没想到季家人与文安侯父子已提前抵达,见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文安侯的爵位这一代就到头儿了,所以林海也是走科举这条路,是以文安侯父子对春闱了解颇多。
两人拉着林淮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遗漏和违规之物才放下心来。
时间一到,林淮立刻排队入内。
季戈等人亲眼看着林淮进入考场,这才互相告辞离开。
第10章 高中
春闱连考九天,每三天才放假一次。
考生自然难过,考生家长也未必好得到哪儿去,光是担心考生在考场到底过得怎样、考得如何,就能忐忑不安好几天。
韩夫人担心季戈,特意来林家陪她几天。
但等她发现季戈不但将林家上下事务打理得妥妥当当,一个人也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反倒川宁侯府离了自己一团糟后,便干脆回了川宁侯府。
她和季世文吐槽女儿:“咱们以后可以彻底撒开手了,女儿比我们会过日子多了。”
想着在林家吃到的各色美食,韩夫人仍有些回味。
季世文只觉得羡慕:“淮哥儿怎么还不回来?我也想去乖女家中做客。”
韩夫人白了他一眼,干脆回屋睡觉了。
-
除了每三天就要到考场外接人外,季戈生活一如往常。等到考试结束这日,季戈早早便乘着马车来到了考场门前,等了没一会儿便见林淮从考场走了出来。
季戈立刻从马车出来。
她本想上前搀扶林淮,却见他即使已经脚步虚浮,也仍旧身形挺直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于是干脆留在了马车边儿上,没有上前。
有人好奇地朝着季戈的方向看了过来。
不止为美貌,还有她的身份。
汉人女子可不敢独自出门,更不会随意抛头露面,能这般坦然出现在街上的,多半是旗人女子。
但旗人有太多入仕的渠道,对科举这又苦又累还不一定能出成果的办法还真不太看得上眼,从大清入关到如今,旗人进士也就那么小猫三两只而已。
愿意寒窗苦读十几年,以科举出仕的,更多还是汉人。
所以看到季戈,众人难免惊讶。
林淮走到马车前,正欲说话,却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季戈一把将人抓住:“通言,快帮我将爷送上马车!”
通言见林淮晕倒本吓了一跳,是以听到季戈吩咐后下意识便听命行事,不敢有意思耽搁。
等将林淮送到马车上,季戈跳了上去:“赶紧去附近的医馆!”
通言不敢耽误,立刻驱车朝着医馆方向狂奔。
-
他们并未发现,考场附近的酒楼上正坐着好些个系了黄带子的男人,此时正一脸好奇地盯着是他们马车的背影看。
其中一人问道:“那名女子便是川宁侯的独女?”
另一人颔首回答:“是她。”
“不是说季家人个个五大三粗?她竟生得这样貌美,可惜了……”
“大哥这话何意?”
“啧,若非川宁侯在选秀前便找汗阿玛求了免选的恩典,她说不准就是爷的福晋了。”
大阿哥胤|的嫡福晋因接连生产,在生下唯一的儿子后难产没了性命。如今已过去许多年,胤|却一直没有娶继福晋,若川宁侯当初没求免选,诸位皇子当中,他还真是最有可能将人娶回家的人。
不过……
“大哥说笑了,川宁侯疼爱女儿是出了名的,怎可能同意女儿一进门就给人做后妈?”
“你这小子……”
“大哥别恼,此女背后站了那么多的武将,若真参加选秀不是入了后宫,也是太子的人,万没有做你继福晋的可能。”
“老八你胡沁些什么?给爷当嫡福晋还比不得侧福晋?”
老八笑了笑:“嫡福晋虽然比侧福晋好,大哥的继福晋却不一定比太子的侧福晋好啊。大哥已经有了嫡福晋所出的长子,太子可还没有嫡子,等太子以后登上那个位置,能争的可就太多了。”
老大闻言,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老八笑了笑,转头,却正好对上老四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睛。
他眨眨眼,笑容真切了几分。
老四撇开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
也是林淮出来得早,季戈将人送到了医馆时还没几个病人。
大夫立刻上前为他把脉,好一会儿后含笑开口:“这位夫人,病人可是刚从考场出来的举止子?”
季戈疑惑:“可是有什么问题?”
大夫笑着摇摇头:“不妨事,病人只是累着了,回去狠狠睡上一觉,再好生食补一个月,身体便好了。”
这脉象若是从普通人身上摸出来,他定然是要好生劝一劝对方不要劳累,仔细将养身体之类的话,但若是刚从考场出来的考生便没必要多嘴了。任何人在考场熬上三日两夜,脉象也健康不了。
季戈让通言付了诊金,便又将林淮抬上马车回了林家。
林淮回家躺到床上后便陷入了沉睡,一直到第三日早上才幽幽转醒。
丫鬟一见林淮醒来,立刻跑去叫人。
季戈本来正在习武,听到消息不敢耽误,马上回了卧房。
林淮还有些迷茫,直到看见季戈才彻底清醒过来害:“夫人,我这是睡了多久?骨头都睡软了。”
季戈坐到凳子上:“也不久,也就一天而已。”
林淮松了口气:“还好。”
季戈等他穿好衣服,又提起一件事:“我问过大夫,说是你身子骨有些弱,需要仔细调养。食物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整日手不释卷,平日出行也都有马车代步,运动量太小,不如……你以后每日起来都和我一起习武吧?”
林淮愣住带:“习武?”
季戈理所当然地点头:“你不愿意?”
她打从得知林淮与林如海是一家人后,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毕竟原着盖棺定论了的,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偌大家族也只剩几门堂族而已,几乎可以推断所有林家人都有子嗣艰难的毛病。
而且从林如海儿女早夭,他与林淮父亲都早早病逝的情况来看,林家人的身体恐怕也不太好。
她虽然不是大夫,但好好锻炼身体总是没错的。
林淮有些犹豫。
季戈干脆替他做决定:“若不是你要为春闱做准备,我与你成婚第二日就会拉着你一起习武。如今春闱结束,殿试考的策论又更看平日积累,你既然有了空闲,习武之事就不能落下了。”
见林淮似乎有话想说,她直接道,“习武能锻炼身体,不然以你如今的小身板,我以后说不准能比你多活好几十年。”
林淮听得眉心一跳,赶紧答应下来。
季戈满意了:“这才对嘛。”
于是从次日起,林淮便开始跟着季戈习武,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他看书的时候倒是比之前更容易集中注意力,于是之后便一直坚持了下来。
-
放榜这日,季戈找到林淮问他安排:“你是准备就在家中等消息,还是到考场附近的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等候?”
6/3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