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穿过城门,面前呈五指张开、望不到尽头的五条长街,令驾车的秋铃犯了难。
江玉阳注视她回头望望高耸的南门城楼,又漫无目的地左右张望几条长街,忍俊不禁道:“在想什么?”
秋铃视线扫向他,略迟疑后才说:“没什么。”
随即又偏着身子转头看南门城楼。
视线随着高耸的城墙缓慢上移,心中不禁感慨何时她会走出这南门。
眼角余光瞥见几个光点,她才发现那是四周商铺屋檐下挂的灯笼。
时辰不早了。
既已到王城,那也该各走各的路了。
握了握手中的缰绳,秋铃犹豫要不要先送江玉阳回王府,再去找客栈投宿。
毕竟她是乘他的马车来到王城。
这十来天里他对自己多番照顾,那自己也该送他回王府。毕竟王城这样大,往后怕是难遇见了。
思索间天色已暗下,秋铃边递出缰绳边问:“王府怎么走?”
“这段路你驾车吧。”
江玉阳方才已从她神情中察觉到什么,一手接过缰绳,一手拦住要进入马车内取包袱的秋铃。
“怎么了?”秋铃不解道。
“我……”目光交汇时,江玉阳试图从她眼中寻找一星半点的不舍,“回王府之前,我们先去吃晚饭。”
不作多想的秋铃含笑点头,却在见到江玉阳下马车时眼露疑惑。
看他走到马儿前面牵着缰绳回到城门边,与看守的士兵说了交出缰绳。
秋铃见他回来也要下马车。
江玉阳大步上前搀扶她,“当心脚下。”
踏上平地,秋铃忍不住问:“你让那个人守马车吗?”
“是让他把马车送去王府。”
“什么?”秋铃惊呼一声,欲奔向那被牵走的马车,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她当即回头眉心紧蹙,“我的包袱还在马车上呢!”
“不急,你带着包袱不便走动。”
“可我待会儿--”
江玉阳握紧了秋铃的手便朝一条灯火通明的长街而去,“先吃饭。”
不情不愿地被带到一间酒楼,秋铃几次试图挣脱江玉阳都不肯松手,她微怒道:“你故意要把手心的汗蹭到我手上吗?”
“呃。”酒楼伙计别开脸说:“二位客官,实在对不住,雅间没有了。”
瞟到江玉阳俊脸上不悦的神情,秋铃心里顿时冒出说不出的畅快。
还牵着他走到一个空桌坐下。
“你们这儿有什么菜式啊?”
被小姑娘的手一招,伙计乐呵呵地走过去开始报菜名儿。
这顿饭秋铃请,当做是没送江玉阳回王府的补偿。点了一荤一素一汤,倒不是她小气。
晚上吃多了不好。
若是待会儿菜不够吃,再点就是了。
秋铃右手撑着下巴,视线在被牵着的右手和江玉阳脸上来回扫视。见对方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她没好气道:“我一只手怎么吃饭?”
江玉阳闻言怔了怔,目光落在紧紧牵着的手上同时松开。
手心一空,心里跟着缺失了什么。
不习惯手里汗涔涔的,秋铃向酒楼伙计要了两条热毛巾。
“发什么呆呢?快擦擦手。”手心里全是汗,他竟然还握着拳头!
“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秋铃抹抹脸颊,再看双手白白净净的。
还是说他嫌弃菜少却不好开口?
漫不经心地偷瞄对面仍沉着脸的江玉阳,秋铃抿唇不语。不好意思开口。
“爹,娘给了我十文!”
小女娃兴高采烈的声音在背后传来,秋铃忍不住扭头去看。
“爹,十文可以三串糖葫芦了。”
“你一个人要吃三串糖葫芦吗?”
“我吃一串。娘一串,爹一串,三串。”
注视小女娃依偎在双亲怀中,秋铃眼中流露出羡慕。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她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到上大学都是一个人。
意外来到这里,不仅拥有了双亲还有兄姐。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爹娘都不吃糖葫芦,这十文你留着。”
“那我买一串糖葫芦分给爹娘吃!”
果然啊,在充满关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就是乖。
听到盘子放在桌面的动静,秋铃立即回头。不经意间与江玉阳的视线相撞,她微微迟疑后脸上挂着笑,“我也不知你爱吃什么,若这些菜不合你胃口重新点吧。”
“你点的菜我都爱吃。”江玉阳直视秋铃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口。
这顿饭后还有什么理由能留住她?
转眼碗里被秋铃夹的菜堆成小山,江玉阳忍俊不禁,“都给我你吃什么?”
咦?他心情似乎好些了?
他神情中细微的变化秋铃没错过,也扬起笑脸说:“你还想都吃光啊,当心变成个大胖子。”
说着就夹起一只鸡翅到自己碗里。
“都吃饱饭了还想吃糖葫芦啊?”
秋铃明知偷听不好,还是竖起耳朵。
“糖葫芦一串只有五颗,爹娘一人一颗,我吃三颗。”
“可不许说大话,三颗糖葫芦吃得完吗?”
“吃得完!”
“白天问你说不吃,晚上了却闹着要吃。”
“好了,她要吃就吃。免得夜里哭闹,带孩子去夜市买糖葫芦吧。”
夜市?
王城有夜市不稀奇。
不动声色地打量江玉阳一眼,秋铃猜以他的身份怕是也没去过夜市。
绝不是她想去夜市逛!实在是这些日子以来不能白白受江玉阳的照拂。
没送他回王府,这顿饭也吃得仓促。
还是得送件衬他心意的伴手礼。
要不要带他去夜市一起选呢?
~
借口去洗手,秋铃绕去柜台结了帐。“掌柜可知夜市怎么去?”
“哟,姑娘瞧着面生,是外地来的吧?”掌柜收起算盘边说:“王城的夜市不少,不知姑娘问的是哪儿的夜市?”
秋铃毫不迟疑道:“离这儿最近的!”
回到桌前,她想了想还是直言:“我要去夜市逛逛,你要直接回,回府吗?”差点咬到舌头,秋铃抿着唇。
“我也去夜市。”
“真的?”秋铃欣喜不已,还愁怎么问他想要什么。王府应有尽有,就只有买他喜欢的。
既然他也去夜市,那就能观察他对什么感兴趣了!
生怕江玉阳后悔似的,秋铃拽着他出了酒楼直奔附近的夜市。
皓月当空,从山脚到山顶的石阶两边挂了一排排各式灯笼。山下石阶两旁摆满了小摊,四周人头攒动,上山下山的人也不少。
秋铃借着月色望向山顶。
山不高,掌柜的说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到山上。
周围的摊子上卖的都是些小玩意儿,江玉阳不一定喜欢,他吃穿用度精贵,这些大概率用不上。
还不如上山顶到寺庙求一个姻缘符给他!
江玉阳见她遥望着山顶傻乐,便握紧了她的手笑道:“人多,别走散了。抓紧我。”
“诶?”被突然拉着上山的秋铃满脸懵,姻缘符不好当着他的面求啊。
上山的石阶宽敞平缓,两人并肩而行,秋铃心虚,时不时仰头偷瞄他。
被牵着的手心里全是汗,也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该怎么支开他去庙里求姻缘符呢?
走上最后一级石阶,前面还有座建在湖面上的九曲石桥。
石桥的对面,才是寺庙。
沿着湖一周都有小摊,秋铃灵机一动趁机抽出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指向湖边的小摊说:“你瞧!那边有卖糖葫芦的,去看看。”
“想吃?”
被他盯着,秋铃甜甜地笑,心虚道:“是啊,你多看几个摊子,别买高价的。”
江玉阳闻言嘴角扬起,柔声应下,“好。”
秋铃看似乖乖在原地等,偶尔冲回头的江玉阳挥挥手。待他融入人群后拔腿就跑。
湖上漂浮着无数水灯,湖中隐藏在黑夜里的青荷粉莲无所遁形。
巨大的青荷叶上闪过一道匆忙的少女身影。秋铃急匆匆地穿过人群直奔寺庙。
正当她要奔向熙熙攘攘的庙中,耳边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铜铃声。
循着声源看去,原来是庙宇侧后方墙边的一棵大树上系的一串铜铃在随风响。
树下有位拿着扫帚扫地的小师傅。
看看庙内拥挤的人群,再看向那仅有一人的树下。秋铃毫不犹豫地疾步过去。
姻缘符嘛,求到了就好。
“请问师傅可否帮我朋友开一个姻缘符?”
小师傅只淡淡扫了眼秋铃,便指向树上那串被红布挂着的铜铃,“施主耐心等那几个铃同时响之后,跟着落下的树叶就是施主所需的姻缘符。”
“啊?”这么潦草的姻缘符?
小师傅说完便继续扫地了,秋铃半信半疑地抬头看那串铜铃。
要同时响,然后跟着落下的树叶就是姻缘符?
她若真给江玉阳一片叶子,他不会随手就扔了吧?
算了算了。
这小师傅看着也不像在唬她。秋铃面向大树闭上眼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信女诚心为友人求正缘。”
随后睁眼紧盯那串铜铃,等待那片成为姻缘符的树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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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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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揉酸痛的眼,秋铃实在忍不住了掩嘴打个呵欠。
怎么那几个铜铃就不能同时响呢?
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狐疑地目光投向那仍在扫地的小师傅,他不会是在寻自己开心吧?
不不不!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既是出家人又怎么会诓人呢。秋铃再次看向树上的铜铃耐心等—
“在看什么?”江玉阳说着递出糖纸包好的冰糖葫芦,丝毫不恼秋铃擅自走动。
恰好此时那串铜铃同时响起。
整棵树被风吹得“唰唰”响,秋铃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片树叶缓缓飘落在江玉阳肩上。
“总算等到了!”
眼看秋铃兴冲冲地走来取下肩上的落叶,江玉阳不知其意。
注视她尤为珍惜地将青色树叶放在手心,想起秋铃说过“等到了”,是指这片青叶?
“给你,可要收好了!”
“给我?”江玉阳一时愣神。她为何要将这青叶给自己?
若是明说姻缘符,他怕是不会接。
秋铃直接将青叶塞到江玉阳手中,“收好了,这叶子与你有缘。不然它这么宽的地上不落,怎么就偏偏落在你身上呢!”
边说边真诚地眨眨眼,心里默念快收下快收下!
“那你头上这片也是与你有缘?”
“什么?”秋铃瞧他从自己头上取下一片青叶,为使他信服便伸出双手要接那片叶子。“是啊有缘。”
想不到她会信这些。
江玉阳忍着笑意将两片树叶都收入囊中,“我替你收好。”
他这是接受了自己随口找的说法?
秋铃连连点头,“好啊!”
该走了。
似被背后的夜风推了一把,秋铃上前一步。她脸上的笑意不减,声音轻快道:“下山吧。”
不等江玉阳的回应,便经过他走向石桥。
水面上两个人影缓缓路过。
不知为何,秋铃总觉得心里有些闷。
停在下山的最后一级石阶上,秋铃淡淡出声:“天色很晚了,我要去客栈投宿。我的包袱就劳烦你派人送到我住的客栈。”
不等江玉阳回话,她又说:“我脚疼,不想走了。”
实在懒得去王府取包袱,更何况秋铃不知王府离这儿有多远。
为了让他信服,秋铃还蹲下身子捶捶腿。“你走吧。”
话音刚落,视线中他经过自己往前走。这下真的分别了,不会再见了吧。
可他却在背对秋铃单膝蹲下。
“你这是?”
江玉阳侧头看她,察觉到她刻意避开的视线。虽感到失落,还是开口:“我背你。”
“这样不好。”路人不知他的身份,她可是一清二楚!
说着她绕开两步要走。
“若不想我背你,那我只好抱着你。”
“你!”秋铃气鼓鼓地转身要回绝,下一刻便被江玉阳握住手腕,怎么也挣脱不开。
“不是说腿疼。”
“不至于路都走不了。我会在附近的客栈住。”秋铃顾忌周围人的目光,用尽力气去掰右手腕上的大手。
原本离开林镇,他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
“那恕我失礼了。”
“你干嘛?”随着一声惊呼,秋铃整个人被他拦腰抱起。
本就在夜市,周围人来人往。
秋铃当即羞红了脸,左手拽着江玉阳胸前的衣服,右手去扯江玉阳的脸。“放我下去!”
脸上的痛感不轻不重,但江玉阳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愣神之际更是收紧了双臂。
“聋了你?放我下去!”
对上怀中人又羞又恼的眼神,江玉阳却板着脸说:“你的腿疼。”
“只是疼不是断了!放我下去。”
“不放。”
他边说边走,秋铃绷紧了身子将脸藏进江玉阳的胸口。“好好好!背!背行了吧?”
话一出口,便感知到他听了下来。
随后被他小心翼翼地放下。
秋铃鼓着腮帮子瞪江玉阳,可他却似笑非笑地走到前面单膝蹲下。
差点忘了,他们虽身份有别,但还是朋友啊。
看来是她多想了。忽然想通的秋铃上前整个人趴在江玉阳后背上,两只手紧紧捏着他肩上的衣服。
在他侧过脸时下意识别开脸。
“要不要去看大夫?”
“看什么大夫,我的银子可不是风刮来的。”没好气地反驳,秋铃恼火地拍了下他肩膀。
想不到他竟然闷声笑,真是气人!
“赶紧送我去客栈,不准磨蹭!”
“好,遵命。”
像是被他这声“遵命”浇灭了心头火,秋铃紧紧攥住的手渐渐松开。
他的后背宽厚温暖,似曾相似的安心感再次袭来。眨眨酸涩的眼,秋铃禁不住侧脸靠在江玉阳的背上。
刚才不该跟他发脾气的。
想到此,秋铃闷声闷气地问:“为什么背我,我自己能走,你直接回府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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