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氏注视秋老爹点了点头,便问:“铃儿,这半月你们都在哪儿呢?”
“就在隔壁的镇上。”秋铃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话,“他去办事我没过问,我只是看看隔壁镇子适不适合养鱼。”
还是江玉阳有办法,才没让滇国边境百姓逃窜到云国。
滇国变田县的事,恐怕云国境内知晓的人不多。不过不久王上盖印的告示便会贴出来吧。
“你们住在哪儿?”
“客栈,住了那么久房钱饭钱都是他出的。”
察觉到秋氏话里有话,秋铃机灵地补充道:“客栈的上房价钱还不低呢!我们又住了两间。”
“好了,饭菜该凉了。”
秋铃闻言不再黏着秋氏坐直了身子,眉开眼笑地说:“我好饿。”
“吃了饭早点睡。”
“知道啦。”
~
吃过晚饭,秋铃在秋氏的注视下直直回了房间。合上房门前,不禁望向对面已灭灯的房间。
耳边忽地回响那时重合的心跳声。
他怎么突然抱住自己?
算了算了,就当他是睡迷糊了吧。
摇摇头将脑瓜里的乱麻尽数甩开,秋铃关上房门上床睡觉。
向来早起的她被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吵醒后选择抓起被子蒙住脑袋翻个身继续睡。
“这孩子,何时养成睡懒觉的习惯了。”秋氏又敲了敲门,“铃儿?”
娘?秋铃闻声掀开被子。
才睁眼就打呵欠,揉揉惺忪的睡眼,她下床穿鞋去开门。
被巳时的烈阳一照,秋铃呵欠连天地眨眨眼。“娘,吃早饭吗?”
“还早饭呐,都快午时了!”
“啊!”秋铃难以置信地仰头望天。
“啊什么?你早午饭一顿吃吧,快洗洗穿好衣裳去大堂。秋山秋霞他们回来看你了!”
秋铃匆忙拾掇好自己便小跑去大堂。
桌上都是秋铃爱吃的菜,热气腾腾糖醋鱼就在她眼前。
“才半月不见,小丫头就瘦得下巴都尖了!”秋山笑着拉她坐下。
“我倒觉得铃儿是长个儿了。”
秋铃笑眯眯地凑到秋霞身边说:“还是二姐眼神儿好,我明明是长高了些,哪里瘦了。”
“好了好了,一个个都这么多话。”秋老爹递出双筷子给秋铃,“这一大桌菜都是你大哥二姐忙活半天为你做的,再不吃就凉了。”
“谢谢大哥二姐!我一定吃光!”
时隔半月一家人齐聚一堂,秋铃心中幸福感爆棚。
她献宝似的挨着为双亲、兄姐各夹了块糖醋鱼,当她再夹起一块鱼时,才发现桌上只有自己的碗还空着。
环视饭桌一周,都不见某人身影。
秋铃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淡了些,默默将筷子上的鱼放到自己碗里。
他怎么不在?
还在屋里休息吗?
吃了饭去看看他吧。
秋霞离她最近,瞬间察觉到小妹的情绪些许低落。
不用想,就知道跟江玉阳有关。
她夹起一块糖醋鱼放到秋铃碗里,装作随口一说:“本来要请江公子,但他说有事去办--”
“他走了?”
“瞧你,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秋霞有所察觉,“他与同行人搬去对面街上的客栈住了。”
他为何要搬走?
秋铃闷声闷气地“哦”了声,夹起糖醋鱼咬了口。
“不过他答应晚饭时会过来。”
“他真的会来?”话一出口,秋铃就感觉到一家人的视线意味不明。
她不过是关心朋友的健康,怎么总是被误会?
秋铃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才找补道:“来不来随他,我待会儿得去见玄—知县大人。”
秋山瞪大眼清咳了声,“回来了不好好陪陪爹娘乱跑什么?再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不知底细的人跑什么?”
秋霞嫌恶地用手肘撞秋山手臂,“铃儿是去推广鱼!”
秋铃明白秋山是替她担心,不气不恼反而开心一笑,“二姐说得没错。”
“我还得去其它镇子。”
话音刚落,除了秋铃外秋家人都愁眉不展。
秋老爹忍不住问:“你才回来又要去哪儿?这鱼养的人也够多了,照你想的那般全国上下都养鱼,那粮食谁来种?”
“爹,您多虑了。”秋铃放下碗筷凑到秋老爹身边抱着手臂不放。
“我才没有想让所有人都养鱼,只要每个地方都有鱼就行了。”
秋氏不关心这些,握住秋铃手腕便不舍得松开。“你还想去哪儿?和谁去?”
和谁去?这三个字问倒了秋铃。
“好了好,再说下去饭菜都凉了。吃饭。”秋老爹沉着脸一拍桌面,秋铃乖乖地回到桌后。
看来要想再出门,就不容易了。
怎么办呢?
鱼还没有推广到全国呢,不能外出还怎么推广?
田县水域里的清道夫幼苗的问题也得尽快解决。
饭后秋铃婉拒了兄姐同去林家的邀请,硬着头皮听两人轮番唠叨了半晌。才终于送走兄姐。
有街坊邻居瞧见她,纷纷上前招呼。
“有些日子没见了。”
“听说你去外地相看婆家了?”
“你年纪轻,可别听信男人谎话被骗到外地去!”
“你爹娘总是愁你的婚事……”
秋铃皮笑肉不笑地挨着应付完,脸都僵了。这些人怎么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秋氏就在门边,待人都走了才到街上来。“你如今是十七岁,不是七岁。该考虑什么就不要推辞。”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催婚。
还落到了她的头上,秋铃实在没心思应付。便铁了心直言:“我不考虑那些。”
“不考虑?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跟江公子好上了?”
“啊!”秋铃连连摇头,“没有。”
闻言秋氏拧眉,拉着秋铃进门。小女儿没说谎,今晨她同丈夫问过江玉阳了。
也知晓了他对秋铃的心意。
只是秋铃倒像个不开窍的,都十七的大姑娘了,心性跟木头似的。
“那你给娘一个准话,何时才考虑成婚的事情?”
“哎呀我头好痒!两天没洗头了又臭又脏,娘快离我远些!”秋铃捂着耳朵跑出门,还不忘留下句“去洗个头。”
秋氏盯着小女儿的背影叹气。
洗头还往街上跑?
~
闷头跑了一段路,秋铃小喘着回头张望空无一人的自家门前。
“呼--”抹掉额头的细汗,她快步朝着县衙的方向赶去。
本以为回到家能轻松地享受家人关爱,结果个个都不想让她出门,只想她嫁人生子。
不能说家人不爱她,是世间太多人都是这般思想。
到了一定年纪就得成家生子,再催促长大的孩子成婚生子,无限轮回般。
走上跨河大桥,秋铃站在石栏前。
手刚贴上石栏,便被烫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烈日当头,她正欲回家。
“当心中暑。”
话音未落,秋铃仰头瞧见伞面上青柳间栩栩如生的白鹭。
江玉阳两步绕到秋铃面前,将油纸伞伞柄递出。“去见黄玄东?”
“嗯。”接过伞的同时秋铃微微点头,将伞往他那边傾一半。“还是不去了。”
“为何?是因为我?”
“没有没有!”秋铃连连摇头,上前一步忙说:“与你无关。”
“是我怕热。”说着她抬手抹抹额头的细汗,“还渴。”
江玉阳不忍见秋铃高举着伞柄,干脆从她手中接过。将伞面傾向她。
“我们下桥吧,不过去了。这边有间茶楼卖的冰镇豆花你没尝过吧?”秋铃笑嘻嘻地拍拍他手臂,甜笑道:“我请你。”
“依你。”
窗外根根细柳随风摆动,下方河水波澜不断点点光斑浮光跃金。
临河的雅间内,檀木桌上香炉袅袅。
秋铃数了数冰鉴里的冰块开始肉疼自己的小荷包。之前来吃都是在楼下大堂与人拼桌,十几文足矣。
这雅间又是冰鉴、香炉,又是河边美景的。得多少银子?
得卖多少鱼?
瞄到秋铃咬唇的动作,江玉阳忍俊不禁。察觉到她的小心思装作不知情道:“让你破费了。”
“银子嘛,赚了花花了赚。哈哈……”唉,面子足了里子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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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无名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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舀起一勺掺了冰沙的豆花,秋铃抿了口,甜丝丝冰冰凉的特别消暑。
“你尝尝!”
江玉阳注视秋铃并不斯文的吃相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只尝了勺豆花就将整碗推向秋铃。
再附上一方手帕。
“你不喜欢?”
“太甜。”他只要见到秋铃满足的模样就足够甜了。
“原来你不能吃甜,那下次我让店小二少放糖。”秋铃不客气地端起那碗豆花吃得不亦乐乎。
被催婚的压力瞬间消散不少。
回想不久前被秋氏问的话,秋铃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对面的江玉阳。
他不会也被问过什么话吧?
会不会造成他的困扰?
稍稍迟疑后,秋铃双臂搭在桌上手里捏着帕子问:“你今天几时醒的?”
“牟时,你还未醒。我不好太过叨扰伯父伯母,便先搬去客栈暂住。”
“你要回王城了吗?”秋铃俏丽的小脸添了些许愁色,“你不等吴渊哲吗?”
田县事宜早已修书命下属送回王城。
但此等要事还需当面与王上汇报,不好久留。
但吴渊哲还是能等等,可江玉阳不打算等。便如实道:“王城那边在等我的回复。”
“哦。”秋铃鼓着腮帮子不再开口。
他走了也好,省得被家里人指着鼻子说教。
只泄愤似的用瓷勺戳碗底的冰碴。
“我这次回王城后,不知下次何时能来林镇。”
秋铃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你--”
“你昨晚--”
双双被对方打断,秋铃愣了愣又追问:“昨晚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江玉阳闻言一怔,她竟在意此事。
转念想了想,便坦言:“你可愿同我去王城?”
不等秋铃开口,江玉阳又道:“我知你一心为推广鱼,王城何尝不是更好的地界。”
“王城宽广、人多富庶,却还未有人见过鱼是何物。”
为难地咬住下唇,秋铃自是想去。
可家里怎么交待?若此次走了,周围的人如何编排她一家?
她倒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可双亲会受影响。尤其是她才回来不到两日。
再者,这次回林镇就是与江玉阳彻底分别。那些王爷与妾的故事在秋铃脑中挥之不去,是她的前车之鉴。
他要走便走吧,还冒这么一句。
秋铃单手撑着下巴,视线遥遥落在窗外飘动的柳条上。
“我明日午后启程。”
“随你。”随口嘟囔着,秋铃心烦意乱地去楼下结账。刚好掏空她钱袋里的三两银子……
迈出茶楼,头顶出现熟悉的伞面。
她仰头瞧了眼江玉阳,毫不客气地接过伞柄。“我要回家了。”
“我也该回客栈。”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隔着两步距离。
被伞面隔开烈阳,秋铃仍觉得脖颈间在出汗。那没打伞的江玉阳呢?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瞟,只见地面被拉长的身影。所以在跟他置什么气?
脚下一停,秋铃朝江玉阳递了伞柄。
对方不接,她不耐烦道:“拿着,我手累了。送我回家,你再回客栈。省得我还欠你把伞。”
一路无言,到了秋铃家与江玉阳所住客栈的长街。
天色不知何时越来越暗。
眼看着不到百步便是秋铃的家,天上飘洒下的毛毛细雨愣是让两人躲在一间杂货铺的屋檐下。
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不少人都在两边街道的屋檐下躲雨。
捂住半湿的左边衣袖,秋铃注视他收起油纸伞,朝雨帘外甩了甩伞上的雨水。
诶?他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桥上?
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江玉阳柔声问:“怎么了?”
“你那时为何会在桥上?”
“从县衙回来,碰巧遇见你。”
“县衙?”狐疑地盯着江玉阳,秋铃追问:“你去见玄东哥哥了?”
江玉阳如实点头,不再觉得“玄东哥哥”四字刺耳。她都称呼哥哥了,那黄玄东就只是哥哥罢了。
“请他留心田县事宜,也请他注意鱼莫流向田县。”
倒是把她想说却没说的话帮她传了。
“还有道别。”
道别二字重重地压在秋铃心上,这是第二次听他说了。
“若你不去王城,今晚到你家我会正式道别。”
“别说了。”秋铃胸口闷着无名火冲入雨幕中,冷静冷静冷静!这样的你还是冷静自持的秋铃吗?
朋友之间道别嘛。
他又不是不告而别,好好跟你说话犯得着冲他发脾气?
是你想趁这次回林镇跟他分别。
是你想自己找机会去王城。
在兄姐成婚前就想好的,如今是怯懦不敢独自出门了吗?
秋铃走着走着,脚下便停了。
雨势渐大,她却未淋到一滴雨。耳边充斥着雨珠击打伞面的“啪嗒啪嗒”响声。
她仰头看向熟悉的伞面,眼圈顿时泛红。
当视线落在伞外满是雨水的脸上,秋铃忍住要骂他傻子的冲动,转而握住他的手将伞傾向他一半。
“我--”
“你还想再受凉失温吗?别忘了你的伤势还未恢复!”秋铃边说边探向江玉阳额头。
还好,温度正常。
即便如此,也不能放任他在雨中。
秋家渔馆牌匾下,秋铃拽着他小跑进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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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
听到秋氏的声音手里顿时一空,秋铃将那只手背到身后。“没什么,我们在街上遇见时下起雨了,他送我回来。”
满地的雨水似乎证明了秋铃所言非虚。
秋氏担忧道:“我去给你们熬姜汤,快去换下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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