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四爷正色道:“自然不是,还是得看岁岁的意愿,也不知她心里是不是还挂念着林家公子。”
陆月文没说话,郑四爷喃喃道:“岁岁前段时间的样子,看得我心都要碎了,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养到这么大,怎么就在婚事就这么坎坷呢?”
陆月文看丈夫说着说着就要掉泪,轻轻叹了口气:“好了,你别急,过几天我去问问岁岁。”
当时郑三姑娘就站在屋外,父母谈话声絮絮地传进她的耳中,她忽然就下定了决心。再见到秦无渡的时候便问:“不知秦老爷和秦夫人喜欢什么花样?”
定亲过后,依礼女方要为公婆做些绣活。秦无渡看她心意坚定,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而一笑又如春风化雨:“只要是三姑娘做的,他们都会喜欢的。”
郑大夫人为孙女觅得良婿,心中大快,郑三姑娘定亲的消息很快传遍河间府。
王启胜摇着扇子指着不远处的秦无渡道:“这位秦少卿,才貌双全,人品俱佳,三姑娘嫁过去就是四品的诰命,再没比这更好的亲事了。你可满意了?”
林邑紧抿着唇不吭声,抬手给自己倒酒,王启胜拦住他:“小邑,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既然不喜欢郑三姑娘,又何必这般作态?”
是,他对郑三姑娘只有愧疚,如今三姑娘姻缘美满,他正该放下了才对。
林邑抬起头看着王启胜:“叔父,我心里不痛快。”
王启胜顿觉头疼:“你这……都已经退婚了啊。”
林邑带着一身酒气从郑家的定婚宴上离场,他回到屋中,看见几个仆人围在一处喁喁私语。
他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仆人面带难色:“回少爷的话,这盆兰花好像死了。”
叶子枯黄,花朵萎败,根部腐烂。
林邑记得郑三姑娘将花送过来的时候,这盆兰开得正好,他心中不喜让人丢到角落里,没多久竟变成这副形容。
仆人看林邑表情不对,忙道:“我再去给少爷买一盆来吧。”
林邑抬手轻触叶底:“不必了。”
·
郑三姑娘一直没有一种嫁为人妇的实感。
成婚的那一日,她坐在喜床上听着左右如潮水般的祝贺声,心中愈发惶然,秦无渡轻轻握住她的手,周遭便迸发出一阵欢笑。
等人散开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悄悄走进来问她:“三姑娘,你饿不饿?”
她才知道这是秦无渡的母亲,正要行礼却被她拉住了,桌案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吃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每样都做了一些,也有京城风味,你尝尝鲜。”
秦夫人不停地给她夹菜:“一路奔波,一定累坏了吧,哪里住得不习惯就跟娘说,无渡要是对你不好也跟娘说。”
郑三姑娘看出来秦老夫人有些紧张,总觉得两个人的身份像是调了个个,她忙放下筷子:“您叫我岁岁就好。”
秦老夫人笑得见眉不见眼,连声应好。
秦老夫人陪她吃了顿饭,才去前面接待客人,身边的丫鬟轻声道:“秦家人看着不难相处。”
郑三姑娘点点头,心中的忐忑与不安消去了大半,直到秦无渡进屋,身边的丫鬟默默退下,她重又提起了一颗心。
喜帐映着烛火,四处都带着旖旎的红,郑三姑娘坐在床沿,牙齿咬得嘴唇微微发白。秦无渡沐浴过后,带着一身湿气走到她身边,两人坐了一会儿,他才有些尴尬地开口:“睡吧。”
三姑娘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秦无渡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替她盖好被子:“别怕,睡吧。”
他吹灭烛火,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你要不要点着蜡烛睡?”
三姑娘把脸蒙在被子里,摇摇头,他才在黑暗中慢慢走到外面的长榻上睡下。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渐渐停止,三姑娘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望着秦无渡躺下的方向欲言又止。
郑三姑娘在秦家的生活很自在,秦家父母待她极好,知道她爱养花,秦老夫人早早地在家布置出一间花房,满面喜色地告诉她:“你要觉得哪里不合适的,我再让匠人去改。”
郑三姑娘心口发烫,轻轻答应一声,挽着秦老夫人的胳膊道:“我养花给娘熏屋子。”
嬷嬷告诉她的那些新嫁娘可能会遇到的难处她一样也没遇到,待在秦家跟未出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她坐在书案前写家书,秦无渡瞥见信封上的字:“你练过颜体?”
郑三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写得不好。”
秦无渡微微一笑,温声指点了她几句,随口问道:“你的簪花小楷写得更好,怎么忽然想到练颜体?”
郑三姑娘低声道:“以前林师兄喜欢。”
秦无渡看着小师妹,心中生出几分无奈,就不怕他听了生气吗?秦无渡抬笔写下几个字,漫不经心地道:“其实我的字也写得不错,以后如果想学,我教你。”
岁岁平安四个字被他用欧、颜、柳、赵四种字体写了出来,郑三姑娘眼前一亮,惊喜地仰头望他:“师兄真厉害。”
秦无渡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岁岁心思单纯,喜欢与不喜欢都写在脸上,她夸一句抵得上旁人十句。秦老夫人见了他都纳闷:“什么喜事,嘴都咧成葫芦瓢了。”
秦无渡摸摸唇角,对亲娘这比喻彻底没辙了。
秦无渡小时候是真爱笑,年纪越大心思越深,平日里仍旧带着三分笑意,谁都说他温润可亲,秦老夫人却能看得出来他笑得多假。今日这样倒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老夫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从岁岁那里过来?”
秦无渡:“教岁岁写了会儿字。”
嘴咧成葫芦瓢的人变成了秦老夫人:“那叫什么?闺房之乐。”
秦无渡被闹了个大红脸,差点落荒而逃,强撑着嘱咐道:“您可千万别在岁岁面前这么说,她脸皮薄。”
秦老夫人笑着道:“娘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吗?看你们感情这么好,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无渡受不了亲娘那揶揄的目光,找个理由匆匆逃开,一路走到庭前,心才渐渐静了下来。
岁岁很好,日夜相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动心。而她一天比一天依赖自己,总有一天她会忘掉那位林公子。
秦无渡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直到有一日夜里,岁岁拽着他的衣角:“师兄,长榻上睡着不舒服,你上床来睡吧。”
秦无渡耳廓红透,呼吸骤停,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缓缓开口:“你现在不怕了吗?”
“师兄,我相信你,没什么可怕的。”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弯了眼睛:“我们一人一条被子。”
她表情自然没有半分扭捏,秦无渡哭笑不得,躺在她身侧,叹息一声:“岁岁……”
郑三姑娘扭头看着他,眼底一片澄澈:“怎么了?”
秦无渡再多的话对着这双眼睛也说不出来,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你让师兄上床睡觉,师兄很开心。”
郑三姑娘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又琢磨不出哪里不对,仍旧高高兴兴地睡了。
没过几日,郑三姑娘就有些后悔了。
两人同床共枕,即便睡两条被子也免不了会有尴尬的时候。尤其秦师兄明明睡前衣服穿得好好的,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总能瞧见他衣襟微敞,露出轮廓分明的胸肌和一截劲瘦的腰身。
她心慌意乱地偏过头假装没看见,秦无渡瞥见她泛红的脸颊,心想她再不脸红,自己迟早有一天要冻出病来。
秦无渡慢条斯理在她面前穿衣,自然地接过丫鬟手中的蜂蜜水递给她,郑三姑娘懵懵地捧着喝下,秦无渡轻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我去上朝了。”
郑三姑娘目送着他离开,扭身滚进了被窝里,捂着狂跳的心慌张失措。
师兄今天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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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纵任性享乐第一的女主×虽然高岭之花权倾朝野但不会养孩子只会惯的男主。是一个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结果一晃神把自己也送出去了的故事~
第64章 番外岁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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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林邑蟾宫折桂,得中状元,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招待同乡、同榜的友人。众人喝得酩酊大醉,他站在窗边往下看,一辆马车慢慢停到路边,秦无渡从马车中走出来,而后伸手扶着一位妙龄女子下车。
是郑三姑娘。
秦无渡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很快被逗笑了,似嗔非嗔,伸手在秦无渡腰间轻轻拧了一下。动作亲昵,一看便知二人恩爱。
大约是林邑的目光太过灼热,秦无渡察觉到一丝异样,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秦无渡佳人在侧,颇有风度地冲他一颔首,郑三姑娘顺着秦无渡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怔。
林邑下楼,走到二人面前,道了声好:“师妹,秦大人。”
秦无渡只是笑着,仿佛并没有开口的打算,郑三姑娘便道:“还没恭喜林师兄状元及第。”
林邑目光中透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两年不见,师妹稳重了许多。”
郑三姑娘比以前更会应付这样的场面,斟酌着词句与他寒暄:“林师兄风采更胜当初,我刚刚远远瞧着,差点没认出来。”
林邑微微一笑:“若是有空,不如进来一叙。”
郑三姑娘下意识地看向秦无渡,秦无渡笑意温和:“都听岁岁的。”
这时候郑三姑娘倒是不好说不去了,三人进雅间聊了一会儿,基本上都是林邑与郑三姑娘在说话,秦无渡在一旁笑听着。
如果秦老夫人在场,一定会指着秦无渡骂:“别摆出这张脸,我瞧着瘆得慌。”
林邑到底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了,说话做事都褪去了几分锐气,添了几分圆融,郑三姑娘原先还有些无所适从,慢慢也不觉得尴尬了。
林邑让酒楼的人送来茶点,状似无意地道:“这家的鲜花饼跟师妹做的有点像。”
秦无渡忽然咳嗽了两声,郑三姑娘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秦无渡摇头正要说没事,话未出口又是一阵咳嗽,他缓了缓呼吸:“让林公子见笑了。”
林邑眉梢微动:“我看秦大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起来了?”
郑三姑娘难掩忧色:“是不是昨日淋雨冻着了?”
秦无渡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咳出了几分红晕:“是有些头疼,不如你跟林公子叙旧,我先回去歇息。”
郑三姑娘看他这样哪里放心得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又扭头对林邑道了声歉:“林师兄,改日再见。”
林邑扯了扯唇角,起身送他们,秦无渡歉疚地一笑:“还请见谅。”
林邑似笑非笑地道:“到秦大人这个年纪,确实是该好好保养身体了。”
话中绵里藏针,郑三姑娘却听进去了,在马车上急得眼眶都红了:“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说要吃王家铺子的核桃酥,害得你冒雨去买。”
郑三姑娘回家后又是请大夫又是熬姜汤,还问大夫要了几张食补的方子,一一记下了预备着给秦无渡调养身体。
秦无渡装一回病差点没把自己装吐血,心中暗恨林邑那小子心眼小似针孔,竟然说出这种话来编排他,再看郑三姑娘忙前忙后,心里又觉得甜滋滋的。
郑三姑娘看他自回家起便闷闷不乐的,抬手摸摸他的额头,柔声问道:“还难受吗?”
秦无渡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疲倦,郑三姑娘更加小心:“你不高兴吗?”
秦无渡没说话,郑三姑娘半天才想到林邑身上去:“因为林师兄?”
秦无渡心想,总算问道点子上了,轻轻叹了口气:“我怕你后悔。”
郑三姑娘一怔:“我……”
秦无渡眼睫微垂,掩去眼底的哀痛,神情脆弱:“岁岁,你若是还喜欢他,一定要告诉我。”
郑三姑娘哭笑不得:“师兄,你说什么呢?我跟林师兄早就没关系了,今天就是偶遇,才叙了回旧,你不是一直在旁边听着吗?”
秦无渡闷闷地道:“我听见你夸他风采更胜往昔。”
郑三姑娘哪能想到秦无渡这么小心眼:“那是恭维寒暄的话,换一个人我也一样会这样夸。”
想了想,郑三姑娘又哄他:“在我心里,师兄才是最好看的。”
秦无渡话中透着酸意:“他是风华正茂的状元郎,我哪里比得过他?”
郑三姑娘看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好话都说尽了,秦无渡才露出一个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岁岁,你别怪我多心,我只是有些害怕。”
郑三姑娘哪里还舍得怪他,秦无渡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在她颈间落下一个缠绵滚烫的吻,手刚摸到衣角就被郑三姑娘拦住了。她认真地看着秦无渡:“师兄,别胡闹了,你要好好保养身体。”
秦无渡:“……”
·
郑三姑娘收到一盆枯萎的兰花。
林邑的仆人站在不远处,恭恭敬敬地向她回话:“我家公子花了很多功夫都没能将这盆兰花养活,想问问秦夫人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郑三姑娘盯着花盆看了一会儿,认出来那是自己当年送给他的兰花,沉默良久,郑三姑娘将花交还给仆人:“这花的根已经腐烂,我也不能使它起死回生。”
仆人硬着头皮道:“请您想想法子吧,我们家公子很喜欢这盆花。”
郑三姑娘摇头:“若是真心喜欢,就不会让它枯萎。”
仆人:“那时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就是没有缘分了。”
郑三姑娘打断了他的话:“麻烦你转告林师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京城遍地名花,总有他心怡的那一株。”
仆人屏声静气地听完她的话,鞠了一躬,捧着花盆离去。
郑三姑娘在廊下呆坐了一会儿,亭外忽然下起雨来,丫鬟们没有带雨具过来,一阵慌乱。
没一会儿,秦无渡撑着伞缓步走来:“再坐一会儿?还是回去?”
郑三姑娘不自觉地笑了,握住他的手掌:“回屋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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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的番外在写正文的时候就差不多构思好了的,写起来勉强还算顺畅,本来想按三个人的视角来写的,但到最后还是交叉在一起了。
三个角色我都很喜欢,算是一种非典型追妻火葬场吧,甜甜的很安心~
忍不住多说一点角色相关的碎碎念。
岁岁不争不抢是因为她从生下来就什么都有,就算有人从她手里抢走了什么,长辈们也会很快补给她,所以她不喜与人争执争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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