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吧,无晦,看着我,”周璨轻柔摩挲他眼角,低哑道,“你只看着我吧。”
周璨着实心有不甘,他半生被困于樊笼之中,多求而不得,如今身心俱是疲累,总觉年华衮衮将他抛却,恍惚感叹林晏与他好比日月,日初生月将落,不合时宜。如今再看林晏这般全心全意地痴望自己,周璨心中像是被燃了一把火,那些落寞喟叹都被付之一炬,只剩下满心的滚烫。似乎叶韶的离去,叫周璨的一部分跟着死去了,而林晏的存在,却叫周璨剩下那部分又生机勃勃地活络起来。
林晏双手搭在周璨腰间,听见他这话,本以为他在撒娇,便笑着抚了抚他隆起的肚腹,道:“放心,我移不开眼睛。”
周璨低头冲他笑了,那双瑞风眼眸弯出好看的弧度,浓密的眼睫开合,林晏却觉得面上落了两滴湿热。那是周璨落的泪。
林晏蓦地慌张起来,想要支起身体:“你怎么哭了?”
周璨牢牢压着他的胸膛不叫他动弹,仰头轻轻吸了口气:“无妨。”
林晏握住他一只手腕,隐隐明白过来,喉间酸楚。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周璨道:“无晦,我手上沾过许多人的血,有罪的,无辜的,我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断算不得一个好人……”
“别这么说,我也杀过人……”林晏急忙打断,将他扯得低下头来。
“你别打岔,我是想说,尽管我并非善类,”周璨一双眼睛通红,“但我对叶家,对你,真心相予,问心无愧。”
“无晦,你看着我,看清我,好与坏,都看清楚了,”周璨声音低弱,黑沉的眼中浮起淡淡湿意,被周璨执拗地压在眼底,“看清楚了吗?”
林晏胸膛急急起伏,用力咬了咬后槽牙。
周璨是他的天。林晏的一切都是周璨给的,除了爱他,林晏想不出自己的归处。他本以为自己谨慎追随,倾心赋予,足够卑微。可他没想到,周璨也会彷徨,也会踌躇,也要像如今这样,虚张声势地,强硬地要听他一句确认。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情爱之中,哪有高低,真心相碰,最亲密也最脆弱。
“我知道,我知道的,”林晏将周璨的手拉到嘴边吻他掌心,见周璨终于松动,他起身将人揽入怀里,“我知道你有多好,所以我不在乎你有多坏,留玉,将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想你所想,成你所成。”
周璨轻轻吸了口气,泄露喉中些微哽咽。林晏便吻他嫣红的眼尾,周璨顺从地闭起眼睛,潮湿的眼睫扫过林晏的唇角,林晏按捺不住地深深吻他,深觉言语匮乏,便用多些行动叫周璨感受他的心意与决心。
周璨被林晏托着腰,稳稳放倒在床上,随着林晏落在他脖颈和胸膛的细碎亲吻微微战栗。他们久不相见,周璨有孕之身更是分外敏感,这会周璨只觉得方才那些纷杂情绪模糊遥远,全身热得他头昏,他眨了眨眼,眼前都是朦胧的光影,只得扣紧林晏的一只手,他摸到林晏掌间当年放血祛毒留下的伤疤,便又想起那时林晏在他怀里昏过去前盯着他的眼神,不由手脚酥麻。
“呃……”周璨仰了仰脖颈,屈起腿来,那是林晏埋首他身下,含住了那处昂挺。林晏掐住他腿根,不让周璨下意识并起腿来,一面吞吐*舔*弄。周璨的分身在他嘴里急急颤抖着,似乎是禁不起他这般挑逗。林晏只觉得可爱,便将他一条腿抱在肩上,将那东西越发深地含进去。其实周璨与他屡次欢好,除了第一回周璨醉酒那次,其余都显得规矩克制,似乎周璨总在顾忌退缩。林晏不曾见周璨如此情动的模样,他黏腻又断续地哼吟,连大腿内侧都绷得紧紧的,覆着薄薄的汗,在接近高潮时甚至细细抽搐起来。
周璨很快泄在林晏嘴里,不自禁地收拢双腿,正好压得林晏差点儿撞到他肚子上。林晏将脸贴在那片膨隆处,不知哪个小家伙动了腿,轻轻一下起伏正好招呼在林晏面上,他心中惊喜,忍不住用力地嘬了嘬周璨的腹底。周璨招架不住,喘着气躲了躲,拿手来隔林晏的唇,林晏便轻咬他的手指,凑上去追问:“舒不舒服?”
周璨喘得厉害,只能别过头去,掐了掐林晏的脸。林晏笑着来亲他,周璨躲不过,被他堵了个正着,唇舌纠缠间不免尝到那种味道,周璨拧眉,林晏笑道:“你嫌弃什么,我倒是觉得味道很好。”
“你在西边到底学了些什么?”周璨感到林晏又在吮他后颈,舔他的脊椎骨,只觉得浑身像背抽了筋似的麻软。
林晏咧咧嘴,不敢说。军中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不乏有闲暇时结队去近处镇上*招*妓*的。馆里多有粟特和龟兹的胡女,身材结实,高挑丰盈,手段大胆。林晏被强行拉去过一次,当然没有点女人,倒是被迫观摩了些许,另还有一些兄弟回营时描绘的场景,林晏只能说,求欢是男人的本能,只要是在男人堆里生活上一年半载,想不会点啥都难。
“学了些伺候王爷的本事。”林晏扯过垫子,体贴地垫在周璨腹下,周璨护着肚子调整了姿势,林晏的一条腿便**他腿间来,周璨闷闷叹了口气,因是林晏的那根挤进他臀缝,贴着那处来回磨蹭。
周璨知道林晏顾及他此时不便才用了侧入的姿势,但这种什么也看不清的*体*位叫周璨有种不在掌控中的心虚,只好轻声嘱咐:“你慢点。”
林晏撑起身体,拨开他额角的湿发,将唇印上去:“我有分寸。”
周璨先前说得实在没错,情人久别重逢,除了肌肤相亲,其他都是不甚要紧的。一寸寸一分分,直到两人无法再更紧密,那些经历了数月的无着无落的思念总算是被稳妥放下,爱意与欲望交织着冲进心房取而代之,叫两人脑中再无过去未来,只有这刻的尽情交融。
挑火的人这会在余韵里低哑地喘息,软得连手也抬不起来。林晏其实并未彻底尽兴,但也不忍心再折腾怀着身孕的人,便老老实实搂了周璨半晌,待怀中人呼吸逐渐平稳,林晏便起身,想去打盆水为两人简单清理一下。
他甫一往后一撤,周璨便迷迷糊糊握住他手指,道:“你要去哪儿?”
“我拧个帕子给你擦擦。”林晏心里软乎,又在他耳垂上亲了亲。
周璨抬起眼皮:“你叫揽月来弄。”
“这……”林晏面露尴尬。
“你顾忌什么,”周璨轻轻咳了咳,“我方才叫成那副样子,她哪里听不见?”
林晏没料到他能大大方方说出这种话来,愣了愣,只好道:“还是我自己去吧。”
林晏披了件袍子,刚打开房门,就瞧见揽月捧着盆水立在他跟前,林晏差点儿撞上去,还是揽月早有预料般后退半步,手上稳得一滴水也没洒出来。
“揽……揽月……”
“够不够?若是要沐浴,奴婢就去另做准备。”揽月面无表情地问。
“不用,不用,这便够了,”林晏伸手去接,才发觉那盆热水还在冒着袅袅热气,显然刚烧好不久。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麻……麻烦了。”
回去一瞧,周璨随便扯了被子,撑着脑袋冲他笑。
“你害羞什么,方才小将军冲锋陷阵,也不见害羞的。”
林晏真是受不了这人尽会得了便宜卖乖,正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叹了口气,上前去尽心尽力地干起丫鬟的活来。
周璨真是消瘦许多,方才他抱他时便觉得硌手,只有那肚子沉甸甸扣在身前,看着叫人心疼。林晏才擦了他一条腿,便见周璨眼睛半敛,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想来他身上疲乏,却仍要来招惹他,看来周璨心中不安,并不比他少。
“你睡吧,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林晏点了点他眼皮,强迫他合上眼睛。
“你给我揉揉,腰沉得很。”周璨将脸埋入枕中,含糊地冲他撒娇。
“好,我伺候到你睡安稳为止。”林晏将帕子覆在周璨的伤腿揉按,周璨受用地轻叹,渐渐没了声响。
林晏便想起他们还在长安时那些平常日子,榆柳荫后椋,桃李罗堂前。他不知今后周璨所去何处,即便是悬崖深涧,他也会随他而去。
林晏描摹周璨眉间那颗细小的痣,却发觉周璨的睡颜,似乎终于眉目舒展,不见愁苦了。他不禁笑了笑,偏头看向窗外,云漏微光,终是天明。
第五十八章 轻荷
军中养成的习惯使然,林晏早早便醒了,看见身边周璨的睡容,林晏仍旧有些不甚真切的恍惚。周璨睡得相当沉,林晏梳洗时差点儿打翻了盆都没吵醒他。
澹霭空濛,轻阴清润,江南晨间都蕴着花香。林晏神清气爽地在院中舒展手脚,正瞧见方知意提着医箱进来,两人遥遥一望,都愣了。
“我来给王爷例行诊脉。”方知意道。
“哎,王爷还没醒。”林晏摸摸鼻子。
方知意走近,便瞧见林晏穿的还是昨日那身衣服,脖颈里领子边缘露出一点可疑的红紫。方知意哪里不明白,忙道:“那我过会再来。”
“方先生,来都来了,一道用早点吧。”林晏拦他。
“我吃过了……”
“那就喝些茶。”
方知意推脱不过,只得跟他去了外堂。揽月早在那候着,见他们来了,布桌倒茶。
揽月道:“奴婢还是去把王爷叫起来,以免误了喝药的时辰。”
方知意叹了口气:“让他睡吧,一次不打紧。”
林晏捏着筷子也不知该不该动,方知意就瞟他,重复道:“一次不打紧,往后还是别情不自禁了。”
“是……是。”
桌上花样繁多,都是金陵特色的小食,方知意看了一圈,自己在亲王府住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早餐,只能撇撇嘴,了然道:“都谈清楚了?”
林晏点点头:“与先生谈谈,或许就更清楚了。”
方知意警觉自己该走,便听林晏道:“予乐那个儿子,难不成……是他与你生的?”
方知意手一颤,茶水溅在手上。
林晏瞧他这样子,便是知晓自己猜对了。当年周璨与他真真假假地谈了些杭城叶家的旧事,如今看来,杭城叶家不光与他,或许与周璨也有些渊源。
“那……先生,如今你是怎么想的?”
方知意拿帕子按着虎口轻擦,闻言笑了:“如何,自个上了岸,便有闲心管别人泡不泡在水里了?”
林晏被堵得一愣,讪讪道:“是我唐突,不过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继善是我兄弟,我禁不住多关切他些。前日我去杭城找他,感觉他与从前大不相同,揣着心事,闷闷不乐。”
方知意盯着盏里的茶叶,默然不语。
“我不欲过问你们之间种种,只是……稚子无辜,我愿先生是考虑周全做的决断,”林晏叹了口气,无奈笑了,“不要像我这般总是悔不当初。”
方知意将茶盏盖上,终于轻声道:“他与我不是一路人。”
“我是青灯古佛出家之人,而他偏偏是个最爱红尘顶世俗之人。”
林晏明白方知意所言非虚。方知意十二岁便师从演真法师修行,而叶继善九岁就把青楼逛得娴熟,一个六根清净不入凡世,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着实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林晏思虑几番,试探道:“演真法师叫先生带发修行,可有深意?他是否参破先生有这红尘一劫,有意给先生留一条退路?”
“我自然凡尘俗事难断,不然我为何还坐在这里?”方知意无奈一笑,目光掠过林晏看向院中,“即便我非出家人,叶家这个三少爷,我还是不去招惹的好。”
“此话怎讲?”
“叶继善,咳,叶予乐此人,性子着实肆意乖张,跳脱难定,”方知意指头来回擦捏茶盏,又是静默许久,才道,“见着没见过的,千方百计想要尝个新鲜罢了,若是真收入囊中了,便也失了趣味。火若烧得旺……便不能热得久。”
林晏挑挑眉,问:“先生是觉得继善只是求个新奇罢了?”
方知意反问:“你便知道他求个长久了?”
林晏不与他直来,笑道:“说到肆意乖张,我们王爷难道就不是了?”
“你倒是恃宠而骄,敢在背后嚼他舌根了,”方知意嗤笑,回看揽月不知何时已然不在堂中,摇摇头,“你莫要与我逞口舌便宜,你我都知道王爷秉性到底如何。”
林晏没接,倒是沉默起来,半晌才道:“先生,你是否……是叫王爷束缚了。”
方知意皱起眉来,林晏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细说。”
“你与王爷交情深厚,说来也不怕你笑,我小时候还吃过味儿,”林晏轻掩眉角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承念王爷救命之恩,这么多年留在他身边,得友如此,我替王爷高兴。我也知道,王爷那人对自己最不上心,总叫人放心不下……可是先生,从今往后,我会在他身边的,”林晏看向方知意,“我用了这么些年,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陪在他身边。”
方知意捧着茶发怔。或许诚如林晏所说,他潜意识里已将自己禁锢在这偌大王府中了。他幼时便喜欢叫周璨引着他,似乎是由于那会身子羸弱,天性便也带了怯懦,依附着周璨便叫他觉着安心。西境和宴之后,又是腊八失子,他便更觉周璨身边离不了他。若是……若是他真往杭城去了,倒像是做了叛徒似的。
方知意垂下手去,捏住了腕子上的佛珠,轻轻叹道:“他们总说你越大越像叶韶,我倒是觉得你是越大越与他不像的。”
“叶韶心若赤子,若是他还在世上,再过个一二十年,怕都是那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元朔,咳,王爷与他在一起时,实际多是在包容他的。如今王爷心境不复当年,而你,反而是能包容王爷的,这很好。”
林晏就笑:“你我反倒是对彼此旁观者清。”
方知意站起来往外走:“哼,少来,你清什么了。”
林晏忙道:“叶继善那人,娇气得手指尖划开个小口子都要疼得叫唤半天,如今以男身孕子,只是为了尝个新鲜吗?”
方知意脚步停了停,并未作答,出院子去了。
林晏回到房中,周璨已经起了,似乎是才沐浴过,揽月正帮他擦头发。
林晏一时有些无措,便将手里的盘子放下:“以为你还没起,拿了点儿糕点,想叫你垫点儿。”
“过来。”周璨朝他招招手,林晏便会意地从盘里捏了一块糕团,递到周璨嘴边。金陵的糕点玲珑小巧,周璨一口吞了,含糊地发了两个音节,林晏还未明白,揽月已然懂了,将手中的软巾递给林晏,识相地退下了。
林晏站到周璨身后去,掬起周璨湿发轻柔擦拭。周璨身上只着了亵服和单衣,草草挽了衣襟,林晏便能瞧清他肩颈和胸膛的单薄线条。衣服在他身上松垮,却在腰腹那被撑得满当,周璨坐时微微岔腿,好给肚子留出空来,他一只手搭在腹侧,拇指习惯性地轻轻抚动,另一只手扣着左腿的膝盖揉转。
“怎的不说话?”周璨转头来瞧他。
“……你受苦了。”林晏只是怔怔道。
“没睡醒啊你?”周璨失笑,看林晏发红的眼角,又转过身去,拍拍他手,“还行,不苦,昨晚挺享受的。”
42/50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