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路被晒得发烫,岑正英迎面扑在上面,脸上顿时一阵热意,他立马躬身向上试图翻滚过来,膝盖刚支起,紧接着被一股力量再次掀翻。
岑树半跪着。
膝盖抵在他的胸前。
岑正英被迫躺着,他整个上半身都被人禁锢着,半分不能动弹,只能任由热气袭满他整个背部,更显得脖子上的冰凉触感尤为真切,他清晰地看见那张眉眼似曾相识的年轻面庞上充斥着恨意,强烈到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挫骨扬灰,他终于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任他欺辱打骂的小孩了。
“阿树。”
他声音颤抖,“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岑树没放,反而将右手往前推了推,锋利的刀片扎进岑正英的脖子,顷刻间,殷红的血从他皮肤下渗出来,“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疼痛与恐惧在同一时刻袭来,求生的本能让岑正英不顾一切的奋力往外挣脱,“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我是你爸,杀人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快点放开,放开我阿树。”
明灿被岑树推的一个趔趄,刚站稳,眼前发生发生的一幕直接让她楞住了,反应过来立马小跑上了前,她先是看见岑正英脖子上的血痕,才看见抵在他脖子上的那截刀片,淬了银光的刀片从戒指上方延伸出来,在此刻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阿树。”
她摇摇头,“不可以这样。”
岑树稍稍偏头,神情瞬间柔和许多,“放心,死不了人的。”
明灿提起的心放下来,她知晓这父子俩早已结怨许久,其中苦痛也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劝慰的,当然她也的确看岑正英很不爽,并没有要劝的意图,只说:“那你注意分寸。”
岑正英本以为明灿过来会劝说他放手,却未曾想她只是简单问了一句就没了下文,恼火道:“你这女人怎么连拉架都不会,赶紧让他给我松了。”
明灿从小就不是个怕事的性格,只是不喜欢主动惹事,又被岑正英说了一道她的火蹭了一下就上来了,操起包哐哐两下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一口一个女人女人,姑奶奶没有名字的吗你就天天这样叫,昨天嫌姑奶奶年纪大,今天嫌姑奶奶不会说话,你会说话你倒是叫一声姑奶奶听听,这老东西,给你能耐的。”
岑树些许错愕。
岑正英更是直接被打懵了,反应过来立马说:“我的问题,是我不会说话。”
明灿正在气头上,往后退两步朝着他的腿部给了两脚,她穿的高帮马丁靴,几厘米的厚底上去,岑正英当场便痛的嚎叫了起来,“姑奶奶,您下手轻点。”
刚说完。
感觉脖子上又被人往前抵了下。
岑树的眼里笑中带恨,“岑正英,你也有今天。”
岑正英顾不上腿上的剧痛,连声说:“阿树,我好歹也是你爸,你稍微松一松。”
岑树:“你也配。”
喇叭声正好在这时响起,明灿闻声抬头,一辆黑色轿车正从柏油路尽头驶来,车逐渐靠近,她眯了眯眼,扫了眼车牌上的字母,确认了就是她刚打的车。
“阿树,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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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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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树心领神会。
刀片刷的一下缩回戒指里。
他扬手就是两巴掌直接给岑正英打的两眼一黑,紧接着膝盖往前就是一下,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里,他站起来对着刚才明灿踹过的地方又补了两脚,疼的岑正英当即嗷出了声在地上左右翻滚起来。
黑色轿车已经在前方停下,明灿大步跑上前打开了后车门,但她没有立即上去,而是停下转头喊了一声:“阿树。”
岑树朝着她跑过去。
强烈的阳光照在宽阔漫长的柏油路上,也照在奔跑的少年的身上,他们融在一起,散发着热烈而自由的气息。
明灿伸出手。
岑树微怔,把手搭了上去。
明灿坐进车里,往里挪的同时使力把岑树一起拉了进来,车门猛的一下关上,此时她们坐在轿车不算宽敞的后排,上一秒才紧握的手已浸出了汗,“师傅,前面掉头,麻烦您快一点。”
司机显然也看见了前面地上躺了个人,刚才上车前打架的一幕他也看的明明白白,他当即向后倒出几米远,一个盘子向左甩过去,片刻不停留,一脚油门直奔来时的路而去。
起步太猛。
明灿由于惯性身体往前倾了下,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边上伸过来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直接撞上前面的座位。
“谢谢。”
岑树松开手,笑了。
明灿经常见到他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很少会看见他笑,但不得不说他笑起来格外的好看,“你笑什么?”
岑树:“没想到你还会打架。”
明灿:“小时候经常和班上同学打,长大了就没打过了。我妈死的早,班上同学那时候喜欢嘲笑我是没妈的孩子,我只要听见就上去和他们打架,可能打了有好几年,不过说来也巧,我一次都没有打输过。”
白车已经逐渐从后面追了上来。
司机加大油门说:“坐好。”
明灿连忙扶好,窗外的风景快速后退,她看了会外面,又看向身旁坐着的人,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心情些许激动,“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拍什么电影。“
岑树:“你不害怕吗?”
明灿:“我为什么要怕?”
她的眼神认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一直相信我姥姥和我妈都会在天上保佑我。”
岑树:“我信。”
目光交汇的瞬间。
他们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流动的风从车窗外涌进来,风声簌簌,夹杂着冬日暖阳的气息和热烈过后的平静。
画面短暂定格。
两秒过后。
明灿眨了下眼,“你的戒指可以给我看看吗?”
岑树闻言把手抬起来,一枚金属的戒指在他指节中间,小巧,平常,“你说这个?”
明灿:“嗯,可以吗?”
岑树点头,把戒指从右手食指上取下来,递过去。
明灿接过仔细地研究着,她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小玩意里会蕴藏玄机,研究一还回去,问:“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岑树:“觉得好玩。”
明灿笑:“是吗?”
她怎么感觉是预谋许久了。
岑树把戒指戴回去,点了下头。
路程不远。
即将到路口的时候,明灿问:“你回民宿吗?”
岑树:“不回。”
明灿:“嗯。”
没多会车在花店门口停下。
一起进门上楼。
岑树对于二楼的变化感到很诧异,稍稍巡视一圈,看向了餐厅墙上多出来的那一副画。
明灿笑说:“好看吗?我自己涂的。”
岑树点头。
明灿:“你要不要看一下房间?”顿了半秒,她补充一句,“我顺带把房间也改造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我早上没有叠被子的话,可以进去看看。”
岑树又点头。
明灿走在前面,推开门。
珠帘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岑树没往里走,就站在门的位置探头往四周扫了一眼,床头似乎是加了一层保护套,他看见表面明显起了褶,被子没叠,堆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娃娃,床尾多出一个落地的沙发,椭圆形的茶几,还有地上那块不知道是什么图案的地毯。
他最后看向了窗台上的玻璃瓶。
和一个月前相比。
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明灿注意到他的目光,想起来说:“我在天台种了小白菜,前几天长出来了。”
岑树:“你还会种菜?”
明灿:“我只会种葱和蒜,其他的都是跟着说明书上种的,一天浇两次水,反正菜叶子是长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最后会长成什么样。”
岑树:“我去看看。”
他转身往外走。
明灿连忙抬脚跟上去。
这边正在悠闲地讨论种菜心得,另一边岑正英显得要暴躁了许多,他刚被红灯卡在了路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黑车从眼前经过,好不容易到了绿灯,拐个弯一脚油门到了花店门口,下车看见玻璃门紧闭着,他仰头吼道:“岑树,你赶紧给老子下来。”
他嗓门很大,又一副和人刚打过架的鬼样子,瞬间引发了马路两边众人的围观,有不知道情况的路人在指点猜测,也有像张美珍这种多年街坊在门口站着感叹,“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十几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
声音大到明灿在天台也能听见,她快步走到窗边,站着往下看,就见岑正英正叉着腰在楼下骂骂咧咧,他旁边站了好几个人,看表情很显然都是来看热闹的。
岑树也在窗边站着,他决定跟着明灿一起上来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店里,岑正英找她的麻烦,她不好应对,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他待在上面的影响似乎更大,皱了下眉,说:“我还是下去吧。”
明灿:“下去又和他打一架吗?”
岑树不语。
明灿淡定说:“你要是回民宿,他就会去民宿闹,到时候民宿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反正你在不在我这他都会找我的麻烦,你不如就待在这里,他上不来,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岑树:“可是……”
明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街坊邻居的认识又不认识我,不管说什么对我都没什么影响,再说你爸这么多年做的事他们也未必不清楚,他这样在楼下扰民,指不定别人最后会说谁呢。”
岑树眉头松了松。
他在犹豫。
明灿直接拉着他的袖子往外面走,“别看了,我们去种菜吧,正好上次买的种子有几包没种完,我每天待在店里都没时间种,难得今天不开门,大好时间不要浪费在这种人身上,随便他在下面喊吧,喊累了他自然就会走了。”
到六点多。
岑正英的车还没走。
明灿准备去做饭,冰箱里只有昨天买来没吃完的肉和鸡蛋,两个黄瓜,几个西红柿,“就这些菜了,你有想吃的吗?”
岑树:“都行。”
明灿:“辣椒炒肉,黄瓜炒鸡蛋?”
岑树:“好。”
得亏于前几年的带饭经验,明灿做饭的水平虽然一般,但速度很快,她炒菜之前用电饭煲煮了点米饭,菜炒熟,饭也刚好煮好了,用热水把上次图个好看从超市买来的碗烫了下,她盛了两碗米饭出去。
岑树刚好在这时从天台出来,经过明灿进了厨房,一手一个盘子把菜端出来放在了桌上。
他应该是刚抽完一根烟。
她觉得他身上的烟味比刚才似乎更重了。
对面坐下。
明灿把筷子递过去,“吃饭吧。”她夹了一筷子黄瓜,边吃边说:“我还以为你爸待一下午就会走了呢,没想到他还挺坚持。”
岑树抬起头。
明灿一愣,“怎么了?”
岑树跟着夹了一片黄瓜,摇头。
明灿夹了一块肉,皱眉说:“对了,我看你这衣服穿几天了,等会吃完我找一套宽松点的衣服给你,你洗完澡换一身吧,这衣服再穿我感觉人都要入味了。
吃完。
明灿从衣柜找出她夏天的另一套睡衣给了岑树,说是睡衣,但其实就是短袖短裤,橙色的,印了一些白色兔子图案,“你看这个穿的上吗?”
岑树比了下,“可以。”
明灿点头,“那你先去洗澡?”
岑树:“好。”
明灿带着他走到洗手间,指着架子最角落的一条粉色长毛巾说:“那个毛巾是我买来擦头发的,只用过一回,你可以先凑合用一下。”她弯腰从柜里拿出上次退房顺手拿的没用的牙刷,“牙刷是新的,民宿的。”
岑树:“嗯。”
明灿:“这里的热水你应该会用吧。”
岑树:“会。”
明灿很快听见洗手间里传出水声,里面的光从磨砂的玻璃门透出来,门上覆着一阵水气,她走到餐桌前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几分钟洗完碗,手擦干,又经过洗手间的门进了房间。
到窗外往下看了一眼。
岑正英的车还在。
算了。
随便他吧。
明灿靠在小沙发上,可能是因为刚吃完饭,她有些困,靠着靠着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站起来,往外走,珠帘碰撞之间发出声响,她发现洗手间的门开着,灯已经关了。
明灿走到天台,借着月色,看见少年站在围栏边上,他肤色很白,橙白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有种之前从未见过的鲜活,她笑着上前,“这衣服你穿着还挺好看的。”
岑树偏头,“是吗?”
明灿点头,“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照一下镜子。”
岑树把头偏过来,“算了。”
明灿想到他房间的装修和衣柜里仅有的几件衣服,“我好像只见过你穿黑色和白色的衣服,你是不喜欢别的颜色吗?”
岑树看她一眼。
接着抬头望向远处的天,“你看月亮是什么颜色?”
明灿抬头。
树梢之上弯月半隐着,洒下一地洁白。
“白色。”
她正好奇他为什么要问个这么奇怪的问题,就见他突然转了过来,霎时四目相对,清亮的眼波令她一瞬晃神,下意识问,“怎么了?”
岑树声音很轻,“我睡哪里?”
过于突然。
明灿想了想,才说:“沙发?”
明灿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毛毯出来,放在了沙发上,接着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岑树在这段时间里又回到了天台站着,他似乎是很喜欢那里。
洗完澡出来。
顺便把头发吹干。
明灿走到离天台不远的地方站着,“阿树。”
岑树应声转头。
明灿:“外面冷,你还是到房间来吧。”说完也不看对方什么反应,立刻转身,“我准备睡觉了,你进来记得把门带上。”
岑树:“好。”
明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进,伴随着珠帘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她听见脚步声转了个方向,在床的另一头停下来,而她也在此时把被子往胸前扯了一下,“毯子我放在沙发上了,要是盖着冷的话你和我说,我给你找点别的东西搭一下。”
“嗯。”
岑树坐下来。
明灿:“那我关灯了。”
由于窗外有月光照拂,关灯以后房间并没有明灿以为的那么黑,她躺着床上,能清晰的看见床尾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他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这样安静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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