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用这台电脑写完了毕业论文,后来上班以后便一直用公司配的工作电脑,只有很少的时候会打开,尤其是买了平板以后,基本上都是闲置,可能因为平时不常用,外观看着挺新的。
明灿当然不会和他讲这个电脑的来历,她只是把它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充好电给他,顺便告诉了他密码,她的生日。
房间空间有限。
要是在这必然会诸多打扰。
明灿把餐厅桌子收拾干净腾出一块地方来放电脑,挪了个插排过来插电源,岑树就坐在他平时吃饭的地方,到了放学的点,电脑收起来放在一边,正好可以摆碗吃饭。
一般他上课的时候明灿都在房间里面待着,只有偶尔会出来上一趟厕所,顺便给他倒一杯水放在桌子上,动作很轻,向来一句话都不会多讲,他上网课的时候偶尔会戴上一副黑框眼镜,该说不说,看着挺赏心悦目的。
这周五上午。
是一节英美文学赏识。
岑树修读的专业属于理科,不过学校为了综合学生的素质发展,除了必修科目外和专业内选修科目外,还规定必须休完一定的任选学分,目前这门课便是他培养计划里的最后一门任选。
明灿正好在上课的时候打开房门出来,珠帘轻晃一阵后归于平静,她经过的顺手想把桌上的空杯子拿走,意外瞥见电脑屏幕上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仔细看了下,没看错,的确是她大学的专业课老师。
老师姓曲。
记得好像叫……曲念桢。
明灿的毕业论文就是曲念桢指导的,包括实习介绍信也是找她签的字,毕业之前,她们寝室还和她吃了个饭,后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没想过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岑树转过头看向她,眼神不解。
明灿伸手指了指,小声说:“我以前老师。”
岑树挑眉。
明灿耸了下肩,“我也没想到,毕业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之前听室友说她退休了,没想到会返聘到你们学校。”
岑树语气认真,“说明我们很有缘分。”
明灿顿时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上课吧,我去倒个水。”
明灿说完转身进厨房重新烧了一壶水,她一直站在边上等着指示灯熄灭,拿起来,倒了一杯水,出去放在岑树所在的桌子上,下意识地往他的电脑扫了一眼,她没作停留,径直走进了房间。
顺手带上门。
又回到床上靠着。
明灿靠了会打开了许久未用的Q,她上大学那会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微信不算常用,大家用的更多的通讯软件是Q,再就是写邮件,聊天记录早因为更换手机遗失了,不过往来邮件还完好的保留着。
明灿一封一封往下看,没费多少功夫找到了她当年的毕业论文,选题是有关莎士比亚喜剧中的悲剧因素分析,她记得这个题目当时是曲念桢建议她选的,她们曾经交流过很多次,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最后完成了这一篇论文。
过去多年。
她竟然还记得很清楚。
她最后给曲念桢发的一封邮件是致谢,在此之后,她从学校踏入社会,逐渐忘记了曾经挑灯苦读的那些日夜,她从出版公司辞职的最大原因是钱,即便她很热爱那份工作,但只有热爱不足够支撑她在这个城市生活。
后来她经以前同学介绍以后跳槽去了当时行业内最知名的教培公司,大学时候曾获得的奖项成为她在这家公司的背书,但她很清楚,她站在讲台上是为了什么。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至少对比曲念桢来说,她远远不是。
就在这两封邮件中间,是一封标题为毕业合照存档的回复邮件,收件人是叶涵清,她好奇点进去看发现附件早已过期。
算了。
也没什么好看的。
明灿想了想,还是打开微信给叶涵清发了一条消息,【涵姐,你还记得曲老师吗?】
叶涵清应该也是关在家里比较闲,几乎是秒回,【记得啊,毕业我们还一起吃过饭的嘛,她前几年不是退休了么,怎么啦?】
明灿:【我今天看见她了。】
叶涵清:【在哪里?】
叶涵清:【北京现在还能出门么?】
明灿直接略过了她消息里北京两个字,模糊着回复说:【出不了门,我看见我朋友上网课,正好是她的课。】
叶涵清:【这么巧?】
明灿刚打完是的,叶涵清又发来一条新消息,【你什么朋友现在还在上学?】
明灿迅速把刚打出来的两个字删除,默了半晌回道:【普通朋友。】
这四个字既没有说明是他们什么时间认识的,也没有说明是在什么场合下认识的,反而是在第一时间撇清了关系,过于干脆利落,以至于透出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叶涵清显然也发现,【是吗?】
叶涵清:【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要是在前些天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明灿还能理直气壮地回个没有,现在……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反正他们目前一个屋檐下住着,关系不清不楚的。
叶涵清见她半天不回,当她默认了,【这是大好事啊,自从你和那个法律才子分手以后多少年了也不找新的,我还怕你念念不忘呢。】
明灿:【我哪有念念不忘。】
明灿:【你别瞎说。】
叶涵清:【姐那不是替你担心嘛。】
叶涵清:【来和姐说说,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叶涵清的话又提醒了明灿那天发生的事情,画面涌上脑海,几乎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进行到哪一步了?
或许……
是最后一步吧。
这不过是封闭空间带来的一场美好幻象,再发展下去,只会是一部注定没有结局的悲剧,所以她提前退场,短暂的遗憾好过于长久的悲痛,
他们必须告别。
她隐约觉得这天应该不会太久了。
事实证明。
明灿的预感很准确。
这周日下午,谢彪给她发了一则官方通知,内容上写着于今夜零时个旧市城市公共交通全面恢复,这意味着,当明天太阳升起,这个城市将重新恢复活力。
这些天里,她闲着没事干偶尔会和谢彪聊两句,基本上都是关于抢购物资的讯息和疫情相关的新闻公告正式,别的不怎么聊,她没说过岑树目前在她这的事,谢彪也一次没有提起过他,刚好,避免了她的尴尬。
岑树正在窗边站着。
略低着头。
明灿走过去,“刚才发布通知了,从明天开始正式恢复公共交通,我们可以出去了。”
岑树闻言头都未抬。
只轻声嗯一下。
明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台上的玻璃瓶,郁金香的叶子已经基本上全部长了出来,叶与叶之间盛着花苞,高度大小不一,她看了一会,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岑树平淡说:“在想郁金香明天会不会开。”
明灿摇头。
岑树突然抬起头,“如果开了呢?”
明灿被他看的一愣,她直觉他现在有什么话要和她说,但她不确定他是想要说什么。
“如果开了……”
岑树平静地把刚才那几个字重复了一遍,顿了稍许,他才继续说:“和我在一起吧。”
明灿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耳朵也嗡嗡的,他刚才对她说了什么?
和他?
在一起?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的很快,让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后遗症。
平复片刻。
明灿缓缓开口,“不会开的。”
岑树还是那般平静地看着她,不过比起刚才,他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教人看不懂的情绪,半晌,他缓缓开口,“你是觉得它明天不会开,还是希望……它不要开?”
明灿微怔,低头瞥了眼正含苞欲放的郁金香,她转过身从房间出去,一直往前,走到了天台边上站着。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但她无法回答。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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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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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黎明前的夜晚,床上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着,明灿朝右侧躺着,正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数数,从一数到九百九十九再从头开始,而在她旁边,岑树正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台。
他看了一夜。
天亮了。
郁金香并没有如愿盛开。
明灿夜里睡得不好,醒的却早,她起床的时候边上的人还睡着,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她洗漱完后的第一件事是下楼去买灯泡,等她买完灯泡回来,在店的门口,长椅上,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那坐着。
走近。
才发现他背着包。
不等她开口,他已经率先出了声,“电脑给你放在桌上了,围巾在小沙发上,郁金香我刚才已经浇过水了,这几天不用再浇了。”
他戴着口罩。
给人的感觉些许陌生。
明灿稍怔,“好。”
岑树站起来,“那我走了。”
明灿问:“你去哪里?”
岑树说:“民宿。”
明灿哦了声,又问:“房间收拾了吗?”
岑树声音淡淡,“回去收吧。”
明灿能听出来他话语中平静下的失落,她跟着也心情复杂,差点脱口就要说要不就别走了,话到唇边止住了,只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下头,平静说:“你上网课怎么办?”
岑树皱了下眉,“我找彪哥借一个吧。”
明灿嗯了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你的书还在我这里。”
岑树缓声说:“送你了。”
明灿没有说话。
岑树看了眼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问:“需要我帮忙装灯泡吗?”
明灿下意识回:“你不是不会吗?”
这话说完。
好一会都没有人说话。
岑树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明灿面前,他紧接着张开手臂,就像去年冬至那天在楼下一样,用力地拥住了她,他穿着和上回一模一样的衣服,温度却比上回低了很多,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寒气,透过她的身体,抵达她灵魂的最深处。
她觉得冷。
不是从身体上。
“拜拜。”
他说着松开手。
就在这一刻,明灿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等她回过神想要开口,一转头,发现他已经走下了台阶。
她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合上了。
谢彪没有想过岑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民宿,因此当他看见人影进来,下意识说了一句麻烦扫码量一□□温,直到岑树在他面前站着,他看着这一身熟悉打扮终于发觉不对。
“阿树?”
岑树用仅有的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扫他一眼,语气很是冷淡,“你还量不量?”
谢彪闻声皱眉,“发生什么事了,跟吃了火药一样的。”跟着他的语气也不是很好,“量啊,怎么不量,就是天王老子今天来了我也一样要量。”
他把扫码枪往岑树额头一碰。
36.4℃.
温度正常。
岑树抬脚便要往里进。
谢彪眉毛上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怎么回来了,前几天我不是看你在花店么?和人吵架,被赶出来了?”
岑树停住。
眼睛稍稍眯起。
“我本来准备给你免三个月的房租,不过现在看你心情这么好,应该是不需要了。”
谢彪听了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瞧您这话说的,疫情闹得现在店里都没有什么生意,我也只能在这苦中作乐了。”
岑树没反应。
谢彪继续说:“您就当我刚才在放屁。”
岑树冷哼一声,“借我台电脑。”
谢彪一愣,“要电脑干嘛,你又不玩游戏。”
岑树淡淡说:“上网课。”
谢彪恍然大悟,“行,我等会给你拿房间去,哦对了,你房间我找阿姨帮你收拾一下?”
岑树略一沉默,点头。
打扫房间需要时间。
岑树坐在楼下休闲区的沙发上等。
之前长做的阿姨过年回了老家,现在情况没办法过来,目前在店里负责打扫的阿姨是谢彪临时雇来的,人不好找,他还加了价格才愿意来,给阿姨说了一下要注意的地方,才放心把门卡给阿姨让她上了楼。
谢彪认识岑树也有个三四年,性格没摸太清楚,忌讳倒是摸的门清,少说多做,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碰的别碰,其余的他倒是挺好说话的。
现在的年轻人么。
多少都有点自己的个性。
他理解。
谢彪忙完坐下来打开手机,一滑一条疫情相关的新闻,再一滑又是,他倒不是不喜欢关心时事,只不过他是开门做生意的,这些新闻于他而言可以说都是噩耗,就这一两个月,他已经快把半年的利润都亏进去了,再亏下去他迟早要关门滚蛋。
不看了。
看多了心烦。
“阿树?”
他朝着前面喊一声。
岑树正闭着眼,听见声也没睁开。
谢彪用手撑着头,哭丧着脸,“树儿,跟哥聊聊天。”
岑树皱眉,语气不悦道:“聊什么?”
谢彪仿佛是完全没察觉到,继续说:“随便聊呗,想到什么聊什么,就我们哥俩这关系,不避讳。”
岑树不搭理他。
谢彪也是闲着没事干,换了只手撑着头,又说:“你彪哥我眼看着今年年底要满三十岁了,没车没房没对象,就一个破店,还不知道哪天开着开着就开不下去了,哎,日子苦啊。”
“你说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风流倜傥人见人爱,怎么现在连个姑娘的手都牵不上了呢。”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哥不理解啊。”
岑树:……
他睁开眼,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话太多了。”
谢彪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话少,你牵上人姑娘的手了?”
岑树沉默不语。
谢彪切一声,“那你跟我在这说什么,不都差不多。”他说着露出遗憾的表情,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人,“顶着这么好看一张脸也不谈恋爱,真是浪费资源,要是你哥我,对象都换八个了。”
岑树不说话。
谢彪自顾自地说:“来和哥说说,你和Nora到底怎么了,哥给你分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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