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灿闻言惊讶,“睡了两天?”
李警官摇头,“听他那个朋友说是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好,一连几天没吃东西,也没睡觉,估计是身体扛不住了,这才睡着了。”
明灿霎时怔住。
失恋?
李警官似乎没察觉她的异常,继续说:“我说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失恋才多大个事,这个人不喜欢就换下一个人嘛,这样真不至于,最后伤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明灿嗯一声。
心情陷入极度复杂之中。
没过多久,张警官从马路对面过来,礼貌性地同明灿打招呼聊了两句,紧接着便和李警官一同上了车走了,她看着警车缓缓从眼前驶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才终于转身朝店里走去。
明灿坐下来。
眼睛不眨地看着手机。
半晌,打开微信,点进那个熟悉的黑白头像,斟酌许久,最后还是选择把打出的字删除,或许这发生的事情的确都和她有关,但她也的确不能和他牵扯太多了。
算了。
就这样吧。
民宿三楼尽头的房间。
门打开着。
谢彪站在门口,没往里进,“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点回来。”见无人搭理,他劝道:“吃点再睡吧。”
片刻。
房间内终于传来声音,“不饿。”
谢彪顿时皱眉,“你别饿死在我这了。”
声音很淡,“不会。”
谢彪叹口气,“那你先睡吧,我出去了,需要什么给我发微信,打电话也行,我就在楼下。”
门咔的一声关上。
房间重新陷入了黑暗。
岑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他在人闯进来之前才刚睡着不久,此时又丧失了睡衣,他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清楚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意识清醒又混沌。
他的眼前一片虚无。
浓雾散尽。
角落是一簇永远不曾盛开的花。
再次睡去是在很久以后,他其实并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应该是很久了,久到他的意识出现涣散,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终于,他闭上了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睛。
他是被吵醒的。
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岑树不耐烦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便见谢彪一脸着急全副武装地站着门口,“赶紧穿好衣服戴好口罩收拾了行李跟我下楼,衣服多带几件,动作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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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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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
岑树没睡醒的眼里透着迷茫。
谢彪拧眉,“不知道,听安排吧。”他说着叹口气,“前两天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昨天晚上疑似确诊了,目前正在隔离中,我们作为和她有过密切接触的人也要隔离。”
岑树哦一声,“多久?”
谢彪回答:“刚问了医护人员,十四天吧。”
岑树没说什么转身便进了房间,随手扯了件卫衣套在身上,门口换了双鞋,顺便把回来那天背的单肩包背上了,“走吧。”
谢彪说:“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岑树嗯了下。
谢彪提醒他,“电脑不带上?”
岑树怔顿一瞬,摇头。
谢彪见状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楼下走,他边走边忍不住抱怨,而他身后的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沉默地跟着一起出了门。
民宿里还有几个客人。
目前也跟着一起。
疫情防控中心安排的车早已在门口停好,负责开车的人穿着防护服,依次查看了他们的身份证,反复确认楼上没有了人以后才安排他们一行人上车,期间有人问是要去哪里,但并没有得到回复。
今天是恢复营业的第一天。
基本没有什么人。
明灿纠结以后还是打算做个活动,店里不办会员,她只能在价格上给点优惠,最后决定直接一点,随手拍了张店里花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Tomorrow Flower营业大酬宾!
即日起到店八折优惠!
活动限时三天!欲购从速!
店铺地址:个旧市云水街18号。
朋友圈发完。
她认真对了一下有无错别字。
明灿检查完毕习惯性把屏幕往下滑了一下,正好看见谢彪刚发的朋友圈,文案只有一个大哭的表情,下面则是一段视频,她随手点开来发现拍的是酒店房间,好奇退出去,瞥见左下角的定位——金湖人家。
去这里做什么?
她不理解。
明灿下意识地抬头往外面看过去,发现民宿的门关着,她更疑惑了,正打算问一下谢彪,忽然扫见他朋友圈下面多出来一条评论,是他自己发的。
隔离中,十四天后见!
明灿几乎是立刻切到了与谢彪的对话页面,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着,【你怎么突然被隔离了?】
谢彪回的很快,【别提了。】
谢彪:【临时雇来打扫清洁的阿姨疑似了。】
谢彪:【大哭大哭大哭。】
明灿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他目前的崩溃,然而她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犹豫片刻,她问:【阿树呢?】
对面似乎突然有什么事情。
好一会没有回复。
明灿坐在柜台后面,手机页面停留在与谢彪的聊天上,隔个半分钟瞟一眼,这样瞟了好几次以后,终于看见屏幕上弹出来新的消息。
谢彪:【刚去做核酸了。】
谢彪:【痛死。】
谢彪:【不清楚他在哪里,我们都是单独上楼的。】
谢彪:【你可以自己问一下他。】
明灿看着屏幕沉默。
要问吗?
答案当然是不要。
岑树被安排在靠近过道的房间,略有点吵,他此时正在盘着腿床边的地毯上坐着,正对着窗户的方向,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陌生的布局,还有窗外陌生的景色。
安静片刻。
他起身拉上窗帘。
从床头柜上放着的包里拿出素描本和一只快用完的炭笔,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他把素描本翻到上次没画完的地方,纸上画着的是一个正在晾衣服的年轻女人,短发,面上洋溢着笑容。
他低头想了会,开始动笔,一直到听见有人敲门才终于停下了动作,起身开门,按照要求采集完核酸。
关上门。
他再一次坐了回去。
这是一个封闭且孤立的空间,他待在里面,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时间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
这天夜晚
窗外飘起小雨。
明灿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被冷醒,感受着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她反应一会光脚下床,把窗户关上了,等她重新钻进被子里,却没了睡意,闭着眼睛数了好半天的数,才终于在即将天亮的时候睡着了。
醒过来是八点半。
雨已经停了。
明灿打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完,去烧了一壶热水,才走回房间,昨天才已经给郁金香浇过水,今天可以先不用浇,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往窗边走了过去。
边走边伸懒腰。
突然。
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郁金香开了。
橙色花瓣沐浴在雨后的阳光之下,温暖而耀眼,绿叶衬托得这抹橙格外的鲜艳,仿佛是油画里最后勾勒的一笔色彩。
明灿快步走到玻璃瓶前面停下。
心情不自觉地愉悦起来。
这是今年春天盛开的第一支郁金香,在一个寂静的清晨,她想着可能和夜里那一场雨有关,拿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张照片记录下这个时刻,顺便也看了一下日历。
2020年3月20日。
春分。
明灿看着屏幕上的显示当场呼吸一滞。
岑树今天生日。
这未免也过于巧合了。
更巧合的是,薛可的信息也在这个时候发了过来,她随手点进去打开,是一张图片,漫天昏黄,风沙弥漫。
薛可:【沙尘暴又来了。】
薛可:【忘记关窗,现在地上一面沙。】
薛可:【烦得很。】
明灿感受到她的无语,想了想,把自己刚拍的那张郁金香的照片发过去,【别烦了,看看我的花。】
薛可:【还是去年那个?】
明灿:【对头。】
薛可:【你也是长情。】
薛可:【跑这么远都不忘带上花。】
明灿:……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又和薛可聊了几句,明灿换了身衣服下楼去开门,雨后的天格外的好看,不过她没什么精神去欣赏,实在是太困了,精神萎靡地营业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到饭点,她懒得出去买,便打开外卖软件准备叫个吃的。
节气推送的信息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她甚至在外卖软件首页一闪而过的弹窗捕捉到了春分两个字。
啊!
烦躁!
明灿恨恨地戳着手机屏幕,眼前是各种各样不同类型的食物图片,她跟没看见一样,手指快速往下滑,滑过好几页,直到页面上出现一个蛋糕,她几乎是不自觉的停下点了进去,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张蛋糕的详情大图。
纯白色的蛋糕。
缀着一支同样纯白的郁金香花束。
一眼心动。
明灿看着图片楞了几秒,退出去,就在这页上随便打开了一家卖面的店,半分钟下单付钱,接着便把手机合上了,她看着黑掉的屏幕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想什么呢?
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疫情骑手变少的缘故,她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外卖送的比以前慢了不少,去年这个点提前几分钟十几分钟就能送到的单,今天一直超时了近二十分钟才送达,等面拿到手上,已经坨到筷子都搅不开了。
没办法。
只能将就着吃。
不过好的是商家似乎也有预料,给这个订单投了准时宝,于是她拿到了因为超时赔付送达的五块钱,在外卖软件的余额里。
在明灿的字典里,无法直接折现也无法提现进银行卡的钱,仅仅是平台用来留存用户的一种手段,如果你刚好忘记消费,那么这笔钱等于从你的生活里原地消失了。
给了。
又好像没给。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明灿吃着碗里索然无味的面,越吃越觉得不爽,她不禁再次打开外了卖软件,立刻现在马上,她要花掉它,以缓解她此时心里的郁闷。
买什么呢?
吃的?
但她已经吃不下。
奶茶?
她很少喝。
明灿纠结着把屏幕往下滑,没多会又一次看见了刚才看过那一家蛋糕店,犹豫片刻,她还是点进去,几乎没费功夫找到刚才那款蛋糕,提交订单,地图搜索金湖人家,在写电话号码的时候她想了一下,最后从最近的通话记录了找到了一串数字填进去。
全部弄完。
她直接把手机扔在一边去打花刺了。
正在打花刺的时候她心里还在想这件事情,反复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花掉余额才顺手买的蛋糕,就当是看在他被隔离不能过生日的份上,可怜他一下罢了,再说了外卖单上什么买方信息都没有,他也不会知道是她买的。
几分钟后。
明灿再一次被花刺扎了。
旧伤未愈。
又添新伤。
她放下打刺钳,摘下手套,看着自己贴了不下三个创口贴的手,不禁发出一个疑问,她是不是不太适合开花店?
岑树还在画画。
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光,安静到压抑,连送饭的人过来敲门都没有能将他打扰,他很自然的没有吃午饭,一直到快傍晚时分才放下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顺手拿起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
屏幕黑着。
按几下没有反应。
没电了。
岑树从包里拿出许久不用的充电器,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接着又拿出两件衣服,转身进了洗手间,很快里面流淌出水声,持续的,绵长的,像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歇了半日的雨又开始落。
间歇下了有一周。
春天原本是个百花齐放的季节,但店里的生意比起去年冬天都要差,一天基本上看不见几个人进来,倒是有人会在微信上问她几句,不过内容更多的是问怎么养护花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看见了都会耐心回复。
而岑树自从那日离开以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包括生日那天,他收到蛋糕后也没有过任何动静,没有新消息,也没有发朋友圈,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他没有发现是她。
她应该高兴。
然而实际上她却没有办法高兴起来,相反的,她有一丝失落,尽管她也不知道这失落是从何而来。
阴雨绵绵的一周很快过去。
这天中午。
距离约定时间正好还有一小时。
明灿用新买的锁把玻璃门锁上,没拉卷闸门,只把门上挂着的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过来,露出了她的电话号码,下了台阶,正好看见一辆出租车从不远处驶过来,她立刻挥手拦了下。
出租车很快在面前停下。
她打开门坐上去。
司机把空车的牌子翻过来,“去哪里?”
明灿说了一个地名。
司机打着方向盘在前面不远掉了个头,沿着云水街往西,拐到金湖西路,这条沿湖的路是城市的主干道之一,相对繁华,沿路有许多商铺,车走出一段,在即将走完这条路的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
明灿坐着后排。
透过车窗看见路边的景色。
在这等待的十几秒里,她看着路牌,想到曾经的某一天,她从这里经过,那个时候她站在路口的另一边,身边站着一个沉默的少年。
没一会。
红灯变绿。
车在指示灯变色的那一秒开始起步,很短的时间,便已开过了路口,沿路两侧的景象在迅速倒退,而在这转瞬即逝的画面里,她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招牌。
金湖人家。
她立即回头。
车正好在这时左拐驶进了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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