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持续着。
将她剧烈的心跳声悉数掩盖。
许久过后声音消失。
她下意识睁眼。
心底涌现出一阵不可言说的空荡来。
“阿树。”
岑树应声,“嗯。”
明灿仰着头看他,“低一点。”
岑树闻声弯腰。
明灿作势挺直上半身将唇贴了上去。
一瞬间电光火石。
触碰的瞬间。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闭眼。
岑树也没有。
她的行为过于突然,他丝毫没有作出任何准备,电吹风在此时从他手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然而无人理会。
两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逐渐的,他捧住了她的脸,而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融在一起,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还有那紧挨着的心跳声。
一下。
两下。
……
没有言语。
这便是唯一的鼓点。
明灿的身体缓慢地往下倒去,与她一起倒下来的,是另外一具更为年轻的躯体,少年人的头发湿漉漉的,上衣沾湿一块,既冷也潮,而在这满身凉意的最深处,是他愈发滚烫的灵魂。
她的手指没在他湿透的发丛里。
她被浸湿。
当然也不仅是手指。
她感觉到睡裙被人往上掀开了一截,紧接着,一只手从她的腰侧,爬上了她的肋骨,然后掌心覆了上去。
睫毛不自觉轻颤。
她睁开眼睛。
岑树也在这时睁开眼睛。
月光朦胧。
他们望着彼此。
明灿想开口说些什么,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岑树似乎是察觉到,喊她一声,“灿灿。”
明灿眼睫微动,“嗯。”
下一秒。
一个吻落在她眼皮上。
岑树亲吻的动作缓慢而轻柔,他很有耐心,一丝一毫没有着急的意思,手掌仍然覆在她肋骨愈合的伤口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份不属于她身体的热意。
泪水悄然划过眼角。
不受她控制。
岑树稍顿,接着将这咸湿尽数接纳。
末了。
他抬起头。
“灿灿。”
明灿下意识应一声。
岑树温声说:“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话吗?”
明灿睁眼,声音闷闷的,“哪天?”
岑树回答,“元宵。”
明灿想了下,“嗯。”
岑树似乎是怕她记得不真切,又重复一遍,“我会陪你的。”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
他都会一直一直陪着她。
明灿的心为之一颤。
眼睫也跟着颤。
片刻。
才堪堪动了动喉咙,吐出一个音节。
“嗯。”
气息逐渐下移,扫过她微张的唇瓣,于锁骨处短暂停留,又持续往下,再往下,她禁不住开始低吟,全然不觉遮蔽什么时候褪落,也不觉拥着她的那人是如何一步步的贴近。
他比预想之中温柔许多。
但她还是不免紧张。
明灿的一只手仍牢牢地抓着他浸湿的发梢,如同抓住了茂林的根须,共着他的起伏而起伏,春潮自下往上席卷,须臾之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颤抖着松开另一只手扣住床沿,仿佛是抵住了停靠的岸。
他似乎是察觉。
少顷。
腾出一只手反握住她扣着床沿的手。
一样的十指交握。
却是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姿势。
也是……
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明灿觉得自己依稀浮沉在一个翩跹的梦里,梦里暖阳高照,冰雪消融,汇聚成一条涓流,淌进成片的白桦林里。
恍然梦醒。
她艰难地睁了睁眼。
所见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黑发尽数湿透,一缕缕搭在额间,他的眼瞳漆黑如墨,深处又透出几分难得的温润来,夜里的春风自然醉人,更教人沉醉的是他望过来的目光。
仅此一望。
便胜过世上万千风光。
“阿树。”
“嗯。”
明灿仰身凑近,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只一瞬,风雨欲来,她看着他在月光下渐红的耳根,唇畔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是间奏。
也是序曲。
白色上衣脱掉扔在一边,少年跪坐在床沿,露出他精瘦而不显得孱弱的身躯,得以完全看清那簇黑色线条,自他的一侧锁骨处生根,顺延着他的肩头,一直往下,延伸到手腕的尽头。
再往尽头。
是他们紧扣的手指。
那棵从他身体里面生长出来的树,终于在经过了漫长的秋冬以后,在这个焕然一新的春天里,扎根于她的血液里,他的动作或许有些许的生涩,温柔却丝毫未减半分。
“阿树。”
她轻吟出声,无处安放的手不自觉地搭上他的肩头,未经修剪的指甲扎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印记。
岑树眉头深蹙,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轻柔地吻着她的眼睛,边亲吻着边握紧了她挣扎的另一只手,几颗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落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又很快掉落在唇畔。
她尝见微微的咸味。
依稀透着点酸。
如同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疼痛是真实的。
欢愉也是真实的。
同歌同载。
一如她过去多年的人生。
月光轻柔如被,夜风悄然吹起窗帘一角,暖橙色的被单上,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他们闭着眼睛,身体跟随着浪潮颤动起伏,喘息与低吟糅杂着,成为这个寂静春夜里最为动人的乐章。
时间缓慢流逝。
夜幕更深。
窗外的月亮逐渐挪了地方,夜风歇了些,房间内的人们已从这边换到了那边,衣服散落一地,撕开的包装也散落着,它们与这月这风、与窗台上沉睡的郁金香一起,见证着这一场不知何时会止歇的春风骤雨。
不知到了什么时间,风止雨歇,他们一身淋漓,沾染着属于彼此的气息,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不知道谁的肌肤上,身体疲惫又无比清醒。
“阿树。”
明灿的嗓子有些哑。
岑树应了声。
明灿问:“你以前住这里吗?”
岑树敛眉,“嗯。”
明灿继续问:“一直住这里?”
岑树摇头,“小时候住在这里,我妈走后不久,我被爷爷接到了他那边住,很少会回来。”
明灿想了想,说:“你妈妈她……”
岑树声音平淡,“她走了是对的,早走早解脱。”
明灿的眼睫轻颤,“你说我妈她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她觉得跟我爸在一起受委屈,可是印象中他们很少吵架的,还是说……是因为我,因为我成绩太差了,所以她才不想要我的。”她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我还没有告诉她我考上北京的师范了……”
岑树的心脏倏地痛了一瞬,揽住放在她身侧的手臂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胸腔在不停起伏,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肩膀,来回反复。
半晌。
才缓缓出声。
“和你没有关系。”
“大人的选择,和小孩都没有关系。”
“不要多想。”
“累了便睡吧。”
或许是因为真的累了,又或者是他怀抱的姿势正好入眠,总之,明灿是真的就这样睡着了,等睁开眼,月光已变作了日光,窗台上的郁金香悉数绽放开来,画面美好到恍若梦境。
“你醒了。”
岑树眼里毫无倦意。
看样子应该是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明灿的大脑一片混沌,下意识回,“几点了?”
岑树温声道:“快十一点。”
明灿眨了眨迷蒙的眼,“今天星期二,你不用去上课吗”
岑树抿唇,“我和辅导员请假了。”
顿了顿,“长假。”
明灿想着他昨天去医院应该就是为了拿病例方便请假,便没再继续问,只哦了一声,下一秒,她突然想到什么,作势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完了完了,昨天有个人微信和我说十二点之前来店里拿花,这都什么时间了,我还没开始准备呢。”
明灿起身的一瞬间酸胀感从全身各处袭来。
眼前也黢黑一片。
她控制不住便要往下倒。
岑树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腰,一瞬间腰侧真实的触感传来,夹着些许凉意,她顾不上脸红,立刻捡起个睡裙直接套在身上,挣扎着从床上挪了下去,迅速弯着腰穿上拖鞋去了洗手间。
明灿先上了个厕所才开始洗漱,正要刷牙,听见有人敲门,她楞了下,腾出手把门打开一半。
岑树正站在门边。
明灿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含糊不清地说:“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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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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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树似乎没有理会到她的意思,长腿一迈,径直从半开的门进来,他站在她的侧后方,随手抓了下额边的碎发,接着伸手,从她的肩膀上方过去,拿起了角落里斜着摆放的牙刷。
明灿动作一顿。
心跳不自觉开始加快。
岑树又抬手去拿牙膏。
明灿刚挤完牙膏后还没来得及放回原位,此时正随意地在洗手台左下角躺着,她反应过来立刻往右边退了一步,把多余的空间留给了他。
没一会。
他开始刷牙。
明灿一边认真地刷着自己的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两张脸,还有几乎是同步的动作,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
刷完牙。
牙刷放回玻璃杯。
下一步。
洗脸。
他们的时间卡得刚刚好,水龙头刚关上便被另一个人打开,有来有回,半分都没有耽误,明灿擦完脸把毛巾挂回架子上的时候,岑树正把一捧冷水扑在脸上。
明灿回房间换衣服,为了方便,随便从衣柜找了个连衣裙套上,连鞋都没顾得上换,抓了两下头发便出了房门。
岑树刚从洗手间出来。
脸上的水未干。
四目相对。
明灿脚步稍顿。
岑树上前两步在她旁边停下,弯腰低头,帮她把鬓边的碎发揽到了耳后,他的发梢才洗脸的时候被水打湿,此时正在往下滴着水,一滴两滴,顺着落到她的眼皮上,凉得她不禁颤了颤。
明灿轻声说:“我先下楼了。”
岑树站直身体,“嗯。”
明灿抬脚往楼梯口走,等她往下迈下一级台阶,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疯狂和放纵,跟她大学有回半夜爬山之后的反应差不了多久,扶着墙缓慢下移。
终于在平地站定。
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明灿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十一点过一刻,前一天在微信上说订花的客人还没给她发新消息,她想了想,主动说了一声,让客人可以晚一点过来,花扎好了会再告诉她。
由于昨天关门一天,有一些花没顾得上及时换水,保存的不太好,部分已经有蔫了迹象,她连忙抢着补救了一番,顺便把预定的花束所需的原材料整理了出来。
香槟、桔梗、小雏菊。
还有配草和包装纸一起摆好。
明灿赶着时间,尽量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花了近四十分钟,好歹是赶在十二点之前把花扎好了,剪刀放在一边,她随手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对方发了过去,接着走到门外的长椅上坐下。
正打算坐着歇口气。
手机响了一声。
明灿以为是刚才发的消息有了回复,迅速打开手机,却意外看见最上方出现一个久违的黑白线条头像,她楞了下,点进去,看着屏幕上日期显示,发觉到上次他们用微信聊天还是去年的年末。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
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岑树:【你忙完了吗?】
明灿:【还没。】
明灿:【等客人来取花。】
岑树:【好。】
岑树:【我煮了面条。】
岑树:【你要吃吗?】
明灿:【?】
明灿:【你不是不会做饭?】
发出这句话,屏幕上方立刻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几次,聊天页面才终于弹出来了一句新的话,简单到只有两个字,【饿了。】
明灿:……
理由倒是无从反驳。
明灿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上扬,立刻迅速在键盘上打起字来,【要。】
明灿:【你先吃吧。】
明灿:【我估计还要一会。】
岑树:【嗯。】
岑树:【不急。】
没等多会。
约定来取花的客人到了。
明灿把包好的花给客人递过去,收完钱,顺便把他送出了门,等他下了台阶,她转过身,把玻璃门上欢迎光临的牌子翻过来,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上到二楼。
岑树已经坐在了桌边。
明灿径直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拿起碗边的筷子,闭眼闻了闻,又睁开眼,“看着挺不错的。”
岑树不说话。
明灿疑惑,“你怎么不吃?”
岑树皱了下眉,“我刚才尝了一下,好像有点咸。”
明灿也皱了皱眉,“我试试?”
她说着挑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嗯……
是挺咸的。
明灿考虑到他第一次做饭又没人教,做的难吃也正常,艰难地咀嚼几回咽下去,淡笑说:“是有点,不过也还好了,没有那么咸。”
岑树看了她一会,起身从厨房里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旁边。
“谢谢。”
明灿说完立刻喝了一口。
岑树坐回去。
眉宇间神情些许低落。
明灿见状安慰道:“别难过了,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差点给厨房点了呢,你比我厉害多了。”
岑树的眉头松动了些,“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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